桑枝今天有事儿要忙,所以一大早就起来拾掇了。
听秦源说过对方为人,军管会的领导,性子古板,为人严厉,她打扮的就没太花哨。
黑长直的清水头发上没太多装饰,只是戴了个亮色的发箍。
米白色毛衣,深灰色大衣,牛仔裤跟黑色皮鞋。
一身搭配下来,颜色不是鲜艳夺目的,甚至说符合了当下黑蓝灰的颜色主色调。
但因为她长得白,身材比例好,五官又精致,这种搭配就衬出些清水出芙蓉的纯跟极致的清新漂亮。
秦源要当护花使者,一早就过来了。
这会看着她下来了,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刚想夸两句,但想到桑枝先前的抗拒,到嘴的话就吞了回去。
桑枝拿了个馒头跟鸡蛋,边吃边往外走。
到了吉普车上时,才看见后座上扔着一个挺大的包袱,见她有点好奇,秦源就跟她解释了一下。
“张主任今年34,丧偶,平时最公正不阿,但我打听下来,知道他最疼的就是自个亲妹。
俩人爹妈走的早,加上又相差十岁,他妹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桑枝趁他给解惑时,大致看了下里面的东西,都是奶粉、奶瓶、还有红糖之类的。
“张主任不是丧偶吗?今天去工人剧院,不就是为了相亲?你怎么给准备的都是婴儿用的东西?”
车子发动起来,秦源勾唇一笑,“谁说他去那是给自己相亲啦?他是给他妹张罗的。
这人当时跑到二百里外的劳改农场,就是因为亲妹子组建了家庭,这才放心去的。
谁知靠山一走,他那妹夫就原形毕露了,在人快要临盆时,一脚踹倒了她,导致小孩儿早产。
他那妹子也是天真,真信了他是喝醉酒犯浑才家暴的,还没出月子,又挨了顿揍。
女同志这才给他哥打电话告状,张主任早年可是上过战场的,不然也不能镇住那么多犯罪分子。
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暴揍了他妹夫一顿不说,直接押着人去办离婚了。
这不孩子啥的都接回来了,他推迟了俩月没回去,但农场那边要忙得还多,也不能总在这呆着,临走前张罗来好几个战友,想给亲妹找个寄托。
那东西都是给她孩子准备的。”
他倒也想把人接到农场,但那边环境恶劣,孩子受罪,加上他妹生活圈子都在这,也不想走,就只能碰碰运气了。
桑枝觉得那女同志刚脱离了婚姻沼泽,还有个三个月大的孩子,估计不想再这么快步入婚姻。
但一人一个想法,没准人家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二人边唠嗑,边驱车赶往工人剧院。
现在大多建筑墙体外面都是红色砖墙,工人剧院也不例外。
但它侧面跟后面是这样,此时深冬时节,墙体上是好大片枯萎的爬山虎。
正前面就比较气派了,是用洋灰抹好的,最高处还有红色五角星,此时为了给相亲大会增添一抹喜庆,大门口还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
刚下车,就看见好些年轻男女或是拿着红宝书,或是胸前挂着钢笔,穿着最得体,笔挺的衣服,结伴往里走。
秦源停好车,让她在这等一会儿。
送礼走后门毕竟不是啥光彩事儿,他得先跟人打个照面。
桑枝点点头。
“咱们有求于人不假,但也不是非他不可,要是他真不乐意,或者给你甩脸子了,那就算了。”
桑枝让他帮忙就挺不好意思的。
要是秦源真为了她被人把面子踩脚底下,她心里过不去那关。
秦源琢磨出味儿来了。
这是在担心他啊。
先前颓败一扫而光,笑得痞坏痞坏的,“放心,我有分寸!”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桑枝一会儿站着,一会蹲下,后来无聊到用意念给自己指甲做美甲。
就在这时,有道身影笼罩到她身上。
不解的抬头,一个二十来岁,戴着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年轻人,正低头看她。
跟她视线对上后,男人往上扶了下眼镜,结结巴巴攀谈起来。
“同志,你也是来参加联欢会的吗?
我是市国营机械厂的技术员,今年22,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桑枝看着面前伸出的手掌。
知道对方是误会了。
但出于礼貌,还是跟人握了下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来相亲的,我在这是等人的。”
听出她话语里的婉拒,男人失望的走了。
本以为就是个小插曲,但逐渐的,画风开始不对起来。
她好像成了打卡地,拒绝完一个再来一个,那些男同志过来后也都统一口径。
介绍自己是谁谁谁,今年多大,家里成员都有谁,在哪儿上的班,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
何明月这会儿也被爹妈逼迫着来相亲了。
她就不明白了,王东方那么好,咋就偏偏入不了他们的眼?
但她这个年龄的人就爱跟父母唱反调。
明面上答应跟他分手,来相亲,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只要呆上一个钟头,回去了就说都没看上眼的,背地里,她还跟对象在一块儿。
皆大欢喜。
可就当她甩着粗辫子,准备奔赴‘刑场’时,余光一瞥,竟看见了桑枝!
这女同志长相不俗,见一面就忘不了,此时看着她周围跟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冒出来的男人,警铃大作。
她虽然看不惯江砚坏自己姻缘,但总不能眼睁睁看别人撬他墙角吧?
就他那为人,错过这个,八成要孤独终老。
正好距离联欢开始还有段时间,她赶紧偷摸去报信。
桑枝不知道这个小插曲,婉拒了最后一个索要联系方式的男青年后,迅速远离是非之地。
但没走几步,就险些被人撞了趔趄。
“你……”
“你他妈走路没长眼?”
她还没发火,对方反而倒打一耙!
桑枝见他一身酒气,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瞪了对方一眼就要走。
但就在跟他错身而过时,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顺着往他手里篮子看了眼,一个肥嘟嘟的糯米团子被盖着脸,无力的扑腾着四肢。
天这么冷,大人都穿着棉袄,这小娃就穿着薄薄的连体衣,盖着一个蓝色的劳动衫。
这不得冻坏他?
而且小孩儿的口鼻全被捂住,哭声也越来越小。
想到这,她疾步上前,忽的掀开蒙着他脸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