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坐在桌前,手无意识在另一只手腕上盘了盘。
自从手上多了东西他总是不太习惯,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很脆弱的东西。
无意识总要摸一摸,害怕万一磕到哪碰到哪。
他一边往自己嘴里塞饭,一边走神的想:
通州城内的局势是一个因素,以后的通州要执行什么政策同样是一个不可避免的因素。
要不然……把千花郡郡守要过来当通州牧……
然后,还要有一个江湖上的组织,来和府衙合作,黑白两道都要有人来涉及……
世家的权势要限制。
话说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世家子弟当官?
江湖上的组织,可以让纪雪来,和王家小姐挺好交流,她们应该谈得来。
科举可能得停几年了。
到时候,要怎么让底层进入官场呢……
通州未来要执行什么政策呢?
冉玉想啊想,想啊想,最后不想了,拿着问题去问管算去了。
管算正在自己房间里点灯,以便于营造出一副这里有人的情况。
他见冉玉过来并不意外:“我就知道,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给你解决,问吧。”
冉玉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管算一摊手:“没问题的话,我就给你讲故事,你想听吗?”
“要是故事不好,我可是不听的。”
“啊,世界以痛吻我,我本欲报之以歌,但是世界说——”管算拉长声音,等冉玉来问。
“说什么?”
“说啊——问题不限,诗歌除外。”
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还是说他管算长在冉玉笑点上了?
反正冉玉被逗乐了,搬凳子在桌前坐下,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
“阿算觉得,和江湖有关的组织,应该叫一个什么名字?”
管算伸出手指敲桌子:“是来找我透题来了?”
“我有想好的名字,但是觉得这个名字如果要在青史流传,总感觉有些别扭。”冉玉靠着椅背,转着手里的串串。
管算将他手里的串串重新穿回手腕,然后把他腰间的玉放在手里。
“无所谓,名字的好坏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深沉沉的夜色里,声响渐渐落下去,而在日后响彻史书的名字,就这样被少年人随意的决定下来。
冉玉转转手里池中鱼样式的玉石,夏天的玉入手有些凉,让人放不下手。
“既然如此,我就该写信叫纪姑娘回来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本要起身的动作一滞,又重新靠回椅背。
“阿算,你会写字吗?”
嘿,正好,有人教过他!
管算撸起袖子,看看冉玉:“来,你说,我写。”
冉玉笑笑:“那就得请纪姑娘带上尹姑娘一起回来了。”
管算歪歪头。
“无妨,来,我说你写。”
……
最终,冉玉还是没能在这夜晚翻墙出门,执行他夜探海魔教的计划。
因为管算看着他睡觉啦。
只是临睡之前,还有一句话要说:
“我本来有好些问题想要问一问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你的那一瞬间,好像问题就有答案了,这叫什么来着?”
管算把手盖上他眼睛。
“叫什么都行,但是你要是不睡,我就去藏你的小点心去了。”
冉玉把被子盖好,再次进入没有梦的梦乡。
新的一天。
大武京华十九年八月初四,宜出行,搬家,开业。
距离池鱼想明白开窍,还有二十六天。
在这新的一天,冉玉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晏家家主晏才?找我?不是找我舅舅?”
冉玉消化这个一大早就带给他的冲击。
思索再三,他决定去看看这位晏家家主是个什么来意。
“晏家家主晏才,冉大人有礼。”
在这雕梁画栋却又暗藏玄机的议事厅内,一个中年人静静的站在这里。宛如一幅历经岁月沉淀而愈发深邃的古画。
他身边没有跟其余的仆从,看上去轻车简从。
倒是脚下有一群被绳子捆着的,或哀嚎或怒骂的年轻人。
与周围那些或年轻气盛、急于表现,或焦虑惶恐、难掩心事的族中青年相比,他显得格外沉稳安静。
一袭深色长袍庄重地垂落在身侧,朴实无华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
“族中子侄无知,已是家族负累,今日交于冉大人,悉听尊便。”
岁月如刀,在他脸上刻下了或深或浅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都仿佛诉说着往昔的艰难抉择与家族的兴衰起伏,而不像族中那些养尊处优的晚辈们,面容光滑却稍显稚嫩和浅薄。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波澜不惊之下是洞察世事的敏锐,迥异于那些目光短浅、只看眼前利益的族人。
冉玉很疑惑:“晏家主这是?”
晏才拱拱手:“不才,字子心,冉大人,可与我同辈相称。”
“我在晏家家主之位有很多年了,看过不少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族中子弟的你来我往,听着各方事务的禀报纷争。相较那些遇事便慌乱无措、争吵不休的人。
“我为族中尽心尽力,但族中多是不堪雕琢之顽石。”
这位中年人叹了口气,接着说:“朽木终难成栋宇,倒不如交于冉大人,做个顺水推舟之人情。”
他虽言辞不多,但每一句出口皆如定音之锤,简洁而有力,稳稳地掌控着家族这盘复杂棋局的走向。
冉玉看的出来,这位晏家主,举手投足间尽显岁月凝练出的沉稳与内敛,默默守护着家族的根基与荣耀,似是将一生都融入了这家族的漫长岁月之中。
而不像那些追求短暂欢愉和个人私利的族人,在家族的庇护下肆意挥霍青春,却毫无建树。
他上前几步走到位子前坐下,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
然后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看着晏才惊讶的说:“晏家主刚才说什么?”
他“嘿嘿”笑两声:“方才太渴没听清,晏家家主不如再说一遍?”
“另外,晏家主叫错人了,下官乃是新任监察御史管算,不是什么冉大人。”
晏才还想再挣扎两下:“冉大人说笑……冉大人少年英才……”
冉玉打断他:“我不是什么冉大人,晏家主,不要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