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音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好像是……不甘……还有……不忍?
当然了,这时候的冉玉是听不出来的,他现在没有多少心力关注自身以外的事情,只在听见小京的话之后,陷入了一些思索。
“你说,我为什么关注谋士?”
冉玉想的有点多。
现在的京华帝有许多好点子,听说都是来源于那位神秘谋士。
既然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能开创前人所开创不了的东西,那肯定是一位聪明人。
聪明人多了,事情自然就好办。
既然如此,在江上舟和世家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把人找到,让他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那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小小的冉玉啊,满心都是世家和皇权斗,相关惠民政策落不到实处,从而受苦受难的百姓啊。
他这时候一心想要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团团圆圆吃火锅,思路完全不会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方面拐。
天下安定日久绵长确实好,但是这就代表着有人的利益要受损。
世家不想受损,他们也有一家子人,于是他们一点不让。
江上舟一心想要改革,打破氏族垄断,改变官场之上只有一个声音的情况。
这个事情本来轮不到这时候的冉玉操心,但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他就溜到了正在上朝的承天殿。
那时是吵的最狠的一天,冉固最后被逼的忍无可忍,直接拿着玉笏板砸人的形象直接刻进了冉玉当时年幼的心灵。
他就想啊,大家一起坐下来,和和气气的吃顿火锅啃啃小点心,然后心平气和的商量一些事情,不好吗?
后来冉固逗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都突然触景生情,感慨起自己当年和沈决他老子沈克的恩恩怨怨。
一群少年人都是天骄,并且还都见过自身最狼狈的时候,自然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谁都不服谁。
有时候开着会,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吵了起来,当时场面一度失控,甚至闹到了要掀桌子的地步。
然后他们就真的把桌子掀了。
掀完之后又都懵了,因为桌子上还趴了一个因为晚上熬夜太久正在补觉的军师。
单纯说军师不太能涵盖那一位的职能范围,因为当时他们在军中,除过打仗平定叛乱,基本就没怎么操过心。
就他们这一群草台班子组成的朝堂,靠着现学现卖,还真就把天下给坐稳了。
往事啊,让人心绪难平啊。
当时的冉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絮絮叨叨的和当时的小冉玉说了一夜。
最后外面天光大亮,施芜一脚踹倒冉固,抱着困的揉眼睛但是强打起精神陪冉固的冉玉。
小小的玉当时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时不时的拒绝冉固和他走一个的邀请。
实在拒绝不了,就偷摸把杯子里的酒往后一倒,反正当时冉固喝大发了也看不出来。
不过眼下这些都是过去,这位谋士的消息明显更为重要。
冉玉跨过门槛,回答小京的话:“因为他是天下安定的关键。”
他走了,留下房内烛火映照之下,神色晦暗不明的小京。
嘴里呢喃着:“天下安定的关键?你才是天下安定的关键啊……”
小京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只是低声说:“一百次……只有你……一百次都成功的安定天下……”
“不管是谁,什么情况,你,都能在有一群人拼命拖着你后腿的情况下抵达终点……你啊,冉少爷啊,你才是天下安定的关键啊!”
他眼里红光大盛:“这天下乱着不好吗?人吃人,鬼吃鬼,明明乱世才是所有一切的归宿,你,冉玉,凭什么逆天而行!”
小京的语调又低了下去:“乱世,乱世,让一切,都回到这乱世的正轨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冉玉!”
他语调猛的拔高,又猛的落了下去,像是癔症发作,又像是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冉少爷,你也更喜欢乱世,对吧。”
他也走出房门,走出冉府,披上斗篷,来到专门居住世家大族的安昌城南。
安昌城南多世家,小京步伐很快,走过一种门前挂着“张府”“李府”“谢府”的门前。
他在谢府门前站了很久,久到身体都有些失去知觉,久到月亮上了中天,他直接翻墙进去。
然后熟门熟路的找到谢府书房,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他打开书房房门。
“谢晋,消息我给出去了,明天,冉固要被一些事情绊住手脚。”
谢家家主谢晋年过半百,岁月在他方正的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却无损他的威严。
目光深邃如渊,不怒自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透着决断与坚毅。
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袍角绣着繁复的金色暗纹,腰间系着一条白玉带,更衬出他身姿挺拔。
谢晋正在摆弄房间里的花草。
这是许多颜色鲜艳的小花,红红的样子,花瓣看起来不多,参差不齐,长的高的高矮的矮,看起来和房间似乎不太搭。
听到来人的声音,他转身抬头:“潘燕京,不要以为知道多一些,就可以随便指使谢家。”
潘燕京,也是小京摊摊手,眨眨猩红的眼睛说:“那我回去就和冉玉说,所谓神秘谋士的消息不过是你凭空捏造,我这些年在他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直接宰了他。”
他似笑非笑:“你自己说,先找上门的,是冉固,还是京华帝的章法卫?”
谢晋有些不屑:“章法卫?呵,他们也配?”
谢家主的情绪收敛的很好,当机立断的说:“我知道了,明天徐州水患的消息就会传回安昌,你务必将冉玉带到荒山。”
“不要伤他性命,谢家只要冉固不再无条件支持京华帝决策,事成之后还会放他回去。”
潘燕京眼里满是玩味:“要还回去?”
“是,不过匪徒穷凶极恶,这位小公子吃些苦头也无可厚非,只要还回去的时候还有气息尚存,都可推到匪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