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近来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虚弱了。
然而脸色越苍白,他心里那团火就烧得越旺。就像濒死的人,越接近死亡,越不愿死去。
扶玉!都是扶玉!为什么他要与自己平分陛下的宠爱!都是他吸引走了陛下的目光!
而且,凝碧能隐隐看出,陛下的确在一些事务上对扶玉颇为倚重,正如她所说的,扶玉是一个“贤内助”。
她越夸,他就越想毁掉他。
因为只要扶玉站在他面前,他就会自惭形秽。
扶玉总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对手,只是一个以色侍人,恃宠生娇的玩物。
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傲,深深刺痛了凝碧的眼睛。
他要报复!要让他失去陛下的宠爱!
凝碧知道,自己对上扶玉没有什么优势,他所拥有的,只有陛下的宠爱。
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开始挑衅扶玉。
看见扶玉在指挥宫人打理陛下殿前的花草,凝碧快速走到他身边,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他阴阳怪气道,“哟,皇夫这是把这当成自己的扶摇殿了,在陛下殿前也指手画脚。”
扶玉不羞不恼,“这本是我的分内事,不存在什么指手画脚,倒是弟弟越俎代庖了。”
凝碧冷笑,“皇夫这是在炫耀陛下把这事交给你了吗,果然年纪大了,只能靠这种手段留住陛下。”
“你住嘴!”扶玉被踩中痛处,急忙喝止。其实他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三十,但看到青春正盛的凝碧,他还是有些自卑。
这是他唯一介意的东西。
偏偏凝碧越来越过分,“人老珠黄,你不会是怕陛下不要你了,才处处在我面前显摆吧!”
扶玉气得发抖,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他扬起手,一巴掌扇在凝碧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成了!凝碧欣喜。
果然,下一瞬,身后传来阿霜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她抱起倒在地上的凝碧,对着扶玉露出了一个失望的眼神,“皇夫,无论凝碧做了什么,你用宫规惩处就是。
“为什么要动手打人,扶余国主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你好好反省一下吧。”她转身就走。
扶玉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霜带着凝碧离去。
阿霜怀里的凝碧朝着他缓缓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老男人,和我斗?
刚刚还在后悔的扶玉顿时气得只想再打他一巴掌。
将凝碧带走后,阿霜才回过味来。
扶玉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一向通情达理,平日里就是对着侍从说话也不会高声大气。
而凝碧在自己面前虽然乖巧可爱,但总爱在扶玉面前耍些小性子。
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她将凝碧放下,打算质问他一番。
凝碧本就是故意挑衅,被阿霜看出来了也有些心虚,他立马可怜兮兮地睁着那双美丽的雾蓝色眼睛。
满脸都在说:你舍得惩罚我吗?
阿霜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心想,凝碧不对,难道扶玉就没有一点错吗?
于是照常在凝碧这里用了膳。
但等到晚间,她收到扶玉的信笺,看着上面的温言软语,突然有些愧疚。
再怎么说,扶玉也陪伴了她这么多年。
他怕自己为难,没有在信笺中提一个关于凝碧的字,只是说近来陛下胃口不佳,他新炖了开胃的鸭子汤,请陛下前去尝尝。
阿霜起身,衣袖却被凝碧拉住。
陛下,你又要离我而去吗?
“陛下,别走。”
中午还活蹦乱跳挑衅扶玉的凝碧此时脸色惨白得有些不正常。
阿霜有些无奈,还在宫中的时候,每当自己要去扶玉那里,凝碧就常常借着身体不好挽留她,可查了好几次,御医都说没什么病,是心病,让御侍放宽心。
就差明着说这是他争宠的手段了。
现在,他还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吗?
她此时正是对扶玉有歉疚的时候,而面前的凝碧还这么不懂事,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阿霜移开他的手,径直往外走。
凝碧急了,直接赤着脚追上她,“陛下,别走!”
阿霜回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凝碧瑟缩了一下,知道今天自己是留不下她了,于是说道,“陛下,我和你一起去。”
“今天是凝碧太过冲动了,才让皇夫那么生气。”
“原来是这样。”
阿霜才知是自己错怪了他。
她摸了摸凝碧单薄的衣服,关怀道,“换了衣裳穿了鞋再去,不用这么急,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好。”凝碧的鼻子已经被冻得有些红,他转过身进了殿,眼眸中却有些悲伤。
痛意越来越剧烈,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穿单薄的衣服和厚实的衣服没有什么区别。
阿霜真残忍啊。
一边吝啬于自己的爱意,一边又施舍给他一些温暖。
他没有穿扶玉叫人送过来的秋衣,那些衣服太臃肿了,显不出他的身段。
他穿上了入宫初见陛下时的那一身舞衣。
容颜有些憔悴,穿上当初的衣服也回不到过去了,但他周身萦绕的悲伤与消瘦的身形还是为他添上了一分楚楚可怜的气息。
凝碧在阿霜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艳。
凝碧心想,即使自己因为陛下要对那个老男人低头,也绝不会让他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