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此次亲征冀州只带走了一部分精锐,朝歌仍旧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大王,安全回来。”雪花落在姜文卿长长的睫羽之上,他低着头为阿霜整理行装,如之前无数次那样。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会回来的。”
殷郊站在远处,眼神落寞,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得自己都快看不见她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上了马,然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冀州。
斥侯快马加鞭,疾驰到城门口,气喘吁吁道,“报!商军已至!商军已至!”
厚厚的城门重重合上,所有人执戈披甲,列于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大雪纷飞中,商军陈兵阵前,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摄人。
此次跟随阿霜前来的正是玄甲卫,人人黑甲覆面,她们正是阿霜的亲卫。按照惯例,三军之中女子为一军,男子为一军,老弱为一军,但玄甲卫中三军全为女子。
玄甲卫有数万人,但阵中连马的嘶鸣也没有传出一声,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劝降使照例往城门前转了一圈,劝降冀州守军,城楼之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像是死了一般寂静。
不臣服,就得死。
阿霜伸出右手,黄宴递上弩箭,这种箭是特制的,箭体沉重,一般需要三五人齐力拉弓发射。
阿霜侧身挽弓,三箭齐发,箭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只能听到破空时簌簌的声音,三支箭在空中旋出奇异的弧度,一只箭的头狠狠抵上另一只箭的尾,将其向前推进了一大截,模仿的正是现代两段式火箭的发射原理。
城楼上的苏护看见了那只箭,它是那样疾,那样猛,箭镞闪着冰冷的寒光,他毫不怀疑它会直接夺走自己的命。
他慌乱中射出一箭,想要将它拦下来,孰料那只箭将他的箭直直劈成两半。
不过好在延缓了一些时间,苏护侧身躲过那支箭。
然后他就看到那支箭直直地射在了他身后的战旗旗杆上,那支箭的威势是那样的猛,以至于特制的粗壮旗杆被拦腰射断。
“簌簌。”
苏护听到声音,回身看去,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逼到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他就感觉脖颈一痛。
苏护的头颅和冀州的战旗一齐从城楼上滑落,重重地落在雪地里。
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城门前三尺深的雪中,雪地里绽放出了一朵美丽的花。
死一般的寂静。
还未开战主帅就已经毙命,或许有人没有看清苏护是如何身陨的,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冀州的战旗是如何被射落的,包括冀州的士兵,毕竟那旗当初悬得那样高。
冀州城的人心顷刻间就涣散了,远远看去,城楼上人头攒动,乱成了一锅粥。
洁白的雪花旋舞着一片一片落下,玄甲卫悄无声息地分出三股,朝着冀州城的其他三个城门而去。
一刻钟后。
苏全忠被人压着跪在阿霜的面前,他拼命大叫道,“大王,饶了我的性命吧!冀州城苏全忠愿意献降!从此俯首称臣,绝无二心!”
苏家世代盘踞在冀州城,如果帝辛想要快速收服冀州城,安抚人心,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启用自己。毕竟她总要回到朝歌,不可能一直待在冀州。
他会替代那个早已死去的父亲,替她管理好冀州。
苏全忠艰难地抬起头,却看见那个弑父夺权的帝王的眼睛冰冷得瘆人,她说,“苏全忠,你不忠。”
苏全忠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血痕,随后他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人拖走,免得脏了她的眼睛。
阿霜不需要这样虚伪的效忠,她也不需要将苏全忠作为傀儡,因为她将直接统管冀州城,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先占据然后再撤走。从冀州城开始,北地将彻底成为大商的一部分。
阿霜骑着马沿街而过,她看见百姓瑟瑟发抖,奴隶则完全匍匐在地,他们被串成一排,手上脚上皆缠绕着重重的枷锁。
平日里他们是不会被弄成这样的,因为不方便干活,想要管束他们,鞭子和饥饿就已经足够了。如今这般,只因商军将至,他们的主人担心他们趁乱逃出城去,或者被别人捉走。
奴隶们不会哭也不会笑,甚至不会像百姓一样求饶,他们就像是一群麻木的畜生,缩着身子,乖乖匍匐在雪地里。
真刺眼啊,阿霜心想,她要终结奴隶制,就从冀州城开始吧。
她招了招手,身后的玄甲卫就朝着奴隶们走了过去。
奴隶们被统一带走后,阿霜移开目光,继续朝着城主府赶去。
她赶到时,苏家的小公子苏怛己正打算从后门逃跑,被她的人当场抓住。
苏怛己被狠狠摔在雪地里,瘦削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生得美极了,又清又艳,像是一朵艳丽的荼靡偏偏开在雪地里,刚刚在枝头盛放,却又即将凋零,诱人中带着一丝将死的哀愁。
阿霜掐住他的下巴,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一摸脉搏,果然中了毒。
怛己美名冠绝天下,苏护和苏全忠久闻帝辛荒淫暴虐,料想她一定不会放过苏怛己,于是亲自给苏怛己下毒,那毒经过一日一夜早已渗透肌理,只要她与他有了首尾,将他带在身边,她也会染毒死去。
“我会死吗?”与他的外表截然相反,苏怛己的眼神纯粹极了,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是的,你会死。”阿霜给苏怛己灌下一管透明的药,而后抬手为他拭去唇边殷红的血迹。
苏怛己被架上马车,马车内部空间十分宽阔,榻上铺满了雪白而又柔软的狐绒,苏怛己卧在其中,沉沉睡去。
阿霜看向远方,等到了轩辕坟,苏怛己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