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车马声近了又远,姚骞起身彳亍到门口,深深吸气、呼气,挤挤眉毛眼睛,推开门就看到云彦半裸着上身,一只袖子已脱下,正在艰难脱另一只袖子,姚骞一怔,不敢多想,忍着窘意上前搭手,“别动,我来!”
姚骞一手抓住衣领,一手抓住袖口撑开,云彦配合抬起胳膊,姚骞将裹着纱布的手轻轻穿进袖口,然后将外衣里衣的整个袖子一点一点褪下,将衣裳放到炕边,目光落在水盆边问云彦,“是要擦身吗?”
“嗯,”云彦走到水盆边,赤裸的胸膛又进入了姚骞的视线范围,他咬咬牙,将布巾放在温水里打湿,“我来吧,你一只手不方便,去炕上坐着。”
“那就有劳了。”云彦礼貌地回了一句,人却没动,“你朋友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杨总管很周全。”简单帮小杨美言一句,姚骞微微拧干布巾,侧转身体低眉顺眼,开始给云彦擦拭那肌理分明的精壮身躯,为了不让自己想入非非,他努力转移自己的思维,“方才听到一阵声音,好像有军队路过。”
“应该是靖原军到洛平了。”云彦顺着姚骞的话头回话。
云彦说话呼出的热气正好打在姚骞额头上,姚骞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神激荡,他急忙转身把布巾在水里涮涮,闭了闭眼睛,低头绕到云彦身后,开始擦背。
“你也知道这个消息?”这下可以抬头了,刚才脖子都酸了,他看着那挺括的肩胛骨,不知为何总想摸,原以为看着后背没事,可怎么还是心猿意马。
“晚上听小杨说的,说是要来一个支队和一个骑兵团。”云彦语气自然,表情却十分丰富,感觉到了姚骞的羞赧,他嘴角微翘,眼尾上扬。
看着因擦拭而变红的皮肤,姚骞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下更乱了,”说的不知是世道还是他的心,快速从上到下又擦了一遍,急忙转到水盆边,仍背对着云彦投洗布巾,“水凉了,我去换盆热——”端起盆转身要走,被云彦按住了肩膀,刹那间,肩膀像被火燎了一般,烫的难以忍受,浑身也热了起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你帮我把衣裳穿上吧。”云彦的热气还在源源不断传入姚骞耳后,姚骞再次咬牙,放下水盆,赶紧挣开那只手,去衣柜里翻找衣裳。
云彦心满意足地回到炕边,目光灼灼盯着姚骞的背影,仿佛要将其穿透。
姚骞感觉到了后背的视线,明白了“如芒在背”四个字,只是此芒非彼芒,此芒比彼芒更令他面热心跳。可那人还一点都不收敛,把衣裳一遍遍翻来翻去,为免云彦受寒,姚骞指尖用力抠了抠掌心,迎难而上吧!
一扭头,果然,云彦的眼神泛着汹涌的情欲,似乎并不打算掩饰,他看过去时,那人更加放肆。
姚骞只能偃旗息鼓,走过去,抖开一件干净的里衣挡住自己的脸,“快穿上吧,一会儿要着凉了!”
“我不冷,还很热。”云彦的眼神转移到了姚骞的面容。
为了避免云彦说出什么荤话,姚骞赶紧抢话道:“你还出去吗?不出去的话就不用穿外衣了。时候不早了,也该休息了。”边说边小心地护着那只手,套上袖子,转到云彦身后赶忙舒了口气。
“不出去,是该休息了。”看着姚骞转身走到桌边,一口气喝完一杯水,云彦跟过去悠悠地说:“能帮我系一下扣吗?”
姚骞放下杯子,扶着桌边定了定神,心想“美色误人啊!”不得已转过身,笑着说:“我来我来。”以为眨眼就能完成的事,却因自己色迷心窍手总使不对劲。
寂静中,云彦高大的身躯突然一晃,姚骞一惊,张开了手臂,“咋啦?头晕了吗?”
姚骞的手刚扶住云彦两肩,云彦的身体就微微倾倒,靠在了青年肩膀上,“不知为何,眼前黑了一下。”
姚骞信以为真,焦急地扶着云彦要往炕边移,“快躺下吧,一定是失血的缘故。”
“别动,让我缓一缓。”云彦虚弱地把下巴搭在了姚骞肩膀上,微眯着眼感受青年的亲近。
姚骞没再动,目光落在炕上那叠在一起的两床被褥,听着二人彼此交错的心跳声,茅塞顿开,恍然明白了什么,沉默少顷,忽然问道:“云彦,我们以前见过吗?”
第一次听青年叫自己的名字,云彦闪过一丝恍惚,看着窗外淡淡的月色,“我说见过你信吗?”
“信,几回梦里总相逢。”姚骞闭上眼,想起那些奇怪又让人迷乱的梦,心跳反而没那么快了。
云彦猛地站起身,身子微微后退,和姚骞拉开一点距离,看着青年仍泛着绯红的脸颊打趣道:“哦,这么说,我经常入你的梦?是什么梦呢?”
姚骞任由他打量一瞬,双臂环住云彦身躯,双手掌心贴在云彦肩胛,对着云彦耳根轻声说:“就是这样的梦。”
云彦立马紧紧抱住姚骞,长长舒了口气,他总算抱住了他的全世界,泪意瞬间要倾泻而出,他闭上眼蹭了蹭青年不算宽大的肩膀,柔声问:“骞娃,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一声带着无尽温情的称谓入耳,姚骞不知为何鼻头酸酸的,笑着逗弄云彦,“我若说不行呢?”
“那我就叫你骞宝。”云彦完好的右手抚上姚骞的脖颈。
“你该叫我骞弟吧,我们不是兄弟吗?”姚骞忍着羞涩,任由甜蜜将自己包裹,说出的话仿佛也透着丝丝甜意。
“你听错了,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兄弟,我一直说的都是——契兄弟。”云彦故意加重最后三个字,同时那只抚在姚骞后脖颈的手摩挲起来,激地姚骞浑身被雷击中一般,忽的一下放开云彦,出溜爬上炕,蹬掉鞋子,钻进了叠的整齐的被褥中间,闷声闷气地说:“不早了,快睡吧!我,我累了。”
自那天看见导引图,姚骞宛如被鬼迷了心思,后来也曾偷偷翻过那本书,但奇怪的是,里面的图画都变成了一个人的修炼,他只当自己看错了,倒是在别的书上翻到了“契兄弟”的故事,学识跨领域丰富了不少。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姿态,云彦爽朗地笑出声,“哈哈哈,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笑完,看看自己顶起的帐篷,不怀好意逗姚骞,“我的衣扣还没系呀,咋办?就这么光着?”
姚骞抬头往后看去,正好云彦转过了身,赤裸的胸膛灯下尤亮,差点晃瞎姚骞的眼,他急忙回头,拉开被子,彻底裹住自己,“就那样吧,我,我睡着了!”
“哈哈哈”,又是一串悦耳的笑声传到小院。
窗外,圆月爬上高空,柔柔软软的,无声闪耀,静静聆听。怕惊了人间弥漫的温情似的,此刻也无风助澜,只留安宁在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