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陆子聿靠在栏杆边,把黛玉往栏杆内侧拉了拉,以防她身子探得太前,万一掉下去了可如何是好。
贾母看着陆家公子几乎下意识的动作,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儿,看到她一脸满意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看到木楼梯那边姗姗来迟的宝玉,心下为他担忧。
“宝玉啊,不是祖母不帮你,可这如何帮呢。
本来,你母亲嫁来不久就跟敏儿处处起龃龉,临到敏儿出嫁的时候,还差点把林家送来的一对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纯金的大雁给私自昧下,若不是静雯发现了,你姑母怕是都无法跟你姑父交代。这六礼中送的对雁,都是你姑父着能工巧匠赶工赶出来的,为的就是表达对未来妻子的敬重和珍惜,你姑母彼时收到这些形态各异的对雁时很是感动。
这头一点,于这人和上,你便占尽了劣势,你母亲和你姑母这样差的关系,让你姑母如何舍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你呢。
而陆家陆将军的太太可是跟你姑母情谊甚笃,十几年来往亲厚呢。
二则,你跟玉姐儿也没有青梅竹马的情分,相处时日短,情分如何比得上她和那陆家公子呢......”贾母暗暗地想道。
“着实是长了些呢。”林夫人贾敏扶着贾母坐下后,也走到栏杆边,向码头江边张望着,说道。
“子聿,快些下来吧,就等你了。”梁文站在茶楼下,一身红色金绣的划桨手的装扮,朝着茶楼喊道。
“我这就下来。”陆子聿听到梁文的呼喊,也大声应道。
“玉儿,待我赢得比赛,把那龙舟形的金步摇亲自送到你手上。”陆子聿下楼前,对着黛玉浅笑嫣然地说道。
......
“太太,老爷领了圣上的节赐回来了。”金钏端着一个乌木螺钿的盒子走进了荣禧堂,跟王夫人禀道。
王夫人头也没抬,继续拿着自己手上的鞋面刺绣,问道:“今岁又赏了什么啊?”
“回太太的话,和去岁一样,是些夏粽、折扇、鞋履和续寿衣服。”金钏使了一个眼色,让旁边的妹妹玉钏掀开了捧盒的盖子,接着双手捧到了坐榻前,给王夫人过目。
王夫人的余光看到金钏走到自己跟前了,这才放下手中的针,抬起头,往面前的捧盒里略看了一眼。
“这折扇给老爷留一把,剩下的给珠哥儿和宝玉送去。
鞋履留着给老爷上朝时候穿。
这五彩丝线的续寿衣服收到内室放老爷衣服的樟木箱子里,和前几年的续寿衣服放一起。”王夫人看着捧盒内的东西和去岁无甚区别,便也就吩咐道。
“是,太太。”金钏答应了之后,跟玉钏去了内室放衣服箱子的地方,解下了自己腰带上的铜钥匙,打开了箱子,把续寿衣服放了进去。
“姐姐,这扇子放到哪儿?”玉钏跟金钏问道。
“放到老爷早起上朝时换官服的衣架旁的六斗扁抽屉柜子里,那里放着的都是老爷身上佩戴的玉佩、香袋、折扇之类的小东西。”金钏把衣服放下,整理完毕,轻轻地合上厚重的箱子,把箱子的锁片挂上,锁好了。
......
“二奶奶,夏太监给大老爷送了节赐之后,坐在外院不走呢,说是最近在京都东边看上了一处宅院,里面园林山石打理得甚是好,想买下来,可手头不方便。”穿着簇新衣裙的来旺媳妇走到琏二奶奶王熙凤院里,禀道。
此时王兴家的刚办完差事,把对牌与钱华处的回押相符交还给了琏二奶奶。
“哪里是什么不方便。大过节的也来打秋风,真是...不过,也不好拒了他。
这么着。正好王兴家的刚把对牌交了上来,平儿,拿我的对牌去,去外院找吴新登,说是宫中人情上的事,让他即刻支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封好了,你亲去给夏太监送到手里。”王熙凤坐在书桌前,对着一本《吕氏春秋》正学字练字呢,听了来旺媳妇禀的话,即刻略一思忖,跟在旁边坐榻上读《百家姓》的平儿说道。
“是,二奶奶。”平儿应了,放下手中大字版的线装书,领着来旺媳妇走了。
前些日子二奶奶特意让平儿去了趟京中有名的女学,把那里的课本全部又买了一套回来。也是无法,二奶奶从前上学时候的课本,早就让她烤火烧了,哪里还能寻觅到踪迹。
不过,看着二奶奶也拾起了从前在女学里学过的书本,还愈发上了心,日日练起了字,平儿也觉得自己作为二奶奶的贴身丫鬟,也不能还像从前一样识不得几个字了,便把二奶奶看过的书拿起来,也日日记诵几个。
......
薛家在京城里的宅邸虽说不大,可也有五进院子,后园子也是假山巍峨、翠木环绕,在京中也是颇齐整宽阔的上等宅邸了,况且这府邸离着宁荣街不过隔着三条街,坐着车轿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儿就到了。当初薛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便是看中这府邸离自家夫人的姐姐家很近,才购置了下来。
“母亲,你前几日说我们要去姨母家,什么时候去呀?”宝钗问道。
“过些日子,等你姨母的婆母回京之后,我们再去。”薛姨母靠在半旧的引枕边,看着自己出落得愈发娇嫩的女儿,慈爱地说道。
“那,探春妹妹和宝玉弟弟也会跟老太太一道回京了吧?”宝钗坐在坐榻上,手上揪着一块手帕,面上却是神色如常地问道。
“老太太都回来了,他们兄妹俩儿自然也要跟着回来的。
听你姨母说,中秋前儿总能回来的。”薛姨母说道。
“宝姐儿,待你见过你表弟宝玉,如若不喜欢,咱们再另找人家,横竖我们薛家的女儿不愁嫁。
你这般秀丽的模样,处事又得体圆融,性子又比你哥哥沉稳多了,京中多少人家都找排着队往咱家递名纸呢。就是那常来咱们家卖翠花的薛嫂子也总跟我说,那些有爵人家和高官家的太太们,都跟她打听薛家大小姐呢。”薛姨母颇自满得意地跟女儿宝钗说道。
“母亲不过是想,如今你父亲去了,你哥哥现下也还靠不住,嫁给你姨母家,母亲总是更放心些。
你姨母自小儿就喜欢你。当初咱家还没随着你先父去南地的时候,你姨母三不五时就来咱家坐坐,每次来都给你带好些好玩的东西。后来,虽然咱们家去了南地,可逢年过节,你姨母还是会让人送来好些东西。别的不说,你元春姐姐小时候戴过的那些小件儿的钗环首饰,大部分都给了你。
虽说如今那赵姨娘生的探春自小养在她名下,还没记事的时候她就养在身边了,可到底她还是因着姨娘的关系多少有那么几分厌恶,对她这么个整天养在身边的小姑娘浑不如对你这么个生下来没见过几遭的外甥女好。”薛姨母缓缓地跟女儿说道。
她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虽然外表看起来安分随时,又跟周遭的所有人都能处得和和睦睦的,让所有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她骨子里是个喜好分明的人。对于有碍她的人,她一向是毫不用情的。如今,先跟她好好说一说,若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个表弟,那再找也是好的。自己女儿这性子和手腕,去宫中自己都放心,更别说去个有爵人家或者高官人家了,按她的学识就算去了大学士的府邸做宗妇也是绝没有问题的,这一点和自己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儿子真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