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学子们瞬间来了精神,这场辩论还没完!
天策学堂里,众人目光炯炯,盯着这场即将再度上演的巅峰对决,连无寂都露出了一丝好奇之色。
苏长安轻轻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非’之道,简单而言,不过人心罢了。”
谢不争目光一凝:“人心?你这话太过虚无!”
苏长安手指轻叩桌面,语气平静:“那你告诉我,何为是非?”
谢不争昂然道:“自然是天下公道!凡事有对错,世间有律法,善恶有因果,是非自在人心!”
苏长安摇了摇头:“错了。”
谢不争皱眉:“何错之有?”
苏长安淡淡道:“是非,并不等同于对错。”
谢不争一怔:“……什么意思?”
苏长安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对错’,讲究的是客观事实,而‘是非’,则掺杂了太多人的主观判断。比方说——若一个贪官贪污钱财,却用这些钱去修桥补路,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谢不争眼神微变,正要反驳,苏长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再比如,一个读书人,一心向学,考取功名,走上仕途,最后却因党争被打压,甚至含冤而死。那请问,他是善还是恶?是对还是错?”
谢不争嘴角微微抽搐,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开口:“这……”
苏长安轻笑一声,语气悠然:“你看看,这些事情,有对错吗?有善恶吗?有绝对的‘是非’可言吗?”
谢不争嘴唇微微发抖。
他意识到了——自己被套进去了!
如果承认“是非不等于对错”,那他的所有论据都会崩塌!
可如果否认,他又无法反驳苏长安的例子,毕竟这些案例在历史上比比皆是,甚至书院里的许多史书上都有记载。
一时间,谢不争竟然哑口无言。
天策学堂内,一片死寂。
无寂负手而立,眉头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丝兴味。
围观的学子们瞠目结舌,看向谢不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这个家伙,被压制住了?
一向以舌战群儒着称的谢不争,竟然被逼得语塞?
这可是头一次!
苏长安并未急着逼迫谢不争,而是继续缓缓说道:
“‘是非’之道,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由人心所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便会有不同的‘是非’。”
“所以,你若执着于以辩论来寻求‘公道’,那我劝你一句——你争不过世人,也争不过时间。”
谢不争死死盯着他,握紧了拳头,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显然心中无比憋屈,但偏偏无法找到反驳的理由。
苏长安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刀:“就像现在的你,越想赢,输得就越惨。”
谢不争猛地一震。
谢不争负手而立,嘴角勾起一抹狰狞:“既然你觉得自己辩才无双,那我们就比比看——五人论道,各自陈述观点,让他们裁定谁更有理!”
苏长安挑眉,似笑非笑:“有趣。”
无寂(陆青)立于侧旁,目光深邃,饶有兴趣地看着苏长安。能让谢不争这种人主动发起赌约,可不常见。
周围学子议论纷纷:
“这可是谢师兄的主场啊……”
“听说他去年连辩败了两位教谕,这个苏长青,真的行?”
“要是真赢了,那书院又要出一位传奇人物了……”
苏长安微微一笑,悠然开口:“既然你提议的赌约,那就按你的规矩来。”他环视四周,目光在众人之间游走,随手一指:“你,书虫妖;你,笔妖;你,无寂……嗯,还有你,和那位沉默寡言的兄台。”
五人选定!
谢不争见状,眉头一挑,故意冷笑道:“你确定要选这几个?一个吃书的,一个乱写字的,一个沉默寡言的,一个……好吧,无寂确实不弱,最后那个书生看起来倒是个稳重的,但你真的觉得他们能理解你的逻辑?”
苏长安笑道:“你太小瞧他们了。”
谢不争嘴角一抽,随即大手一挥,也选了五个学子,皆是书院中辩论场上的佼佼者。
学堂内,一场别开生面的论战,正式开始。
论战第一题:是非对错,由谁决定?
谢不争轻咳一声,嘴角扬起一抹从容笑意:“那我们就从最基本的命题开始——是非对错,究竟是由自身决定,还是由众人决定?”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人有罪,那他就是有罪的吗?”
他身后的学子纷纷点头:
“自然如此,世人皆言是非,岂能无端反驳?”
“若众口一词,那必有公道。”
“是非不在一人,而在众人。”
谢不争露出满意之色,望向苏长安:“苏兄,你怎么看?”
苏长安不急不缓,懒洋洋地开口:“错了。”
谢不争一怔:“何解?”
苏长安淡淡地道:“你们的逻辑基础,是‘人多即公理’。但若如此,岂不是说,千年前的某些愚昧之举,在当时是‘对’的?如果今天我们有了新认知,那是不是意味着当年的‘对’已经变成了‘错’?”
“那么,我问你们,什么是真正的公理?是人心,还是事实?”
学堂内一片沉默。
苏长安笑了笑,继续道:“你们的逻辑建立在‘民意’之上,但民意可以被操纵,人心可以被误导。所以,真正的公理,只能是‘事实’。真相不会因人多寡而改变。否则,千年前的蠢事,我们今日还在重复。”
“公道自在人间,而不是在人口多少。”
此言一出,谢不争身后的学子脸色微变,露出犹豫之色。
书虫妖“啃书”挠了挠头,低声道:“这个……听着好像更合理。”
笔妖“书墨”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了“逻辑无敌”四个字。
那名沉默寡言的学子,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思,轻轻点头。
最终,苏长安的五人队伍中,三人认可了他的观点,而谢不争那边则仍有两人坚持己见。
第一题——苏长安胜。
论战第二题:预判罪恶是否合理?
谢不争脸色微变,强行镇定,继续道:“那我再问你!若一个人身负大恶,但他并未真正作恶,他是否应该受罚?”
“比如,一个天生嗜血的妖怪,但他终生未曾害人,他是否该被视作妖邪?”
学堂内的学子们顿时来了兴趣,这个问题,甚至比前一个更尖锐。
无寂微微皱眉,看向苏长安。
苏长安嘴角微勾,缓缓开口:“很简单——他的生存方式决定了他最终的归宿。”
“嗜血本性不可控,压抑一时,能压抑一世?如果他的本性终有一天会爆发,那他该不该被提早防范?”
谢不争眼神微变,冷笑道:“那你就是在主张‘预判犯罪’,这样不符合正道吧?”
苏长安笑道:“你错了,我说的是——可能性并非定论,但必须防范。”
“我们不会因为一个妖怪没杀人就先杀了他,但我们要在他杀人之前做好限制。”他目光一沉,“防微杜渐,方为人间正道。”
书院一片静默。
书虫妖缓缓举起一只圆滚滚的爪子:“……这话,听着很有道理。”
笔妖“书墨”刷刷刷又写了一行字:“可以接受。”
沉默寡言的学子再一次投下苏长安一票。
谢不争的五名学子,全都陷入沉思,最终都偏向了苏长安的立场。
谢不争眼角狂跳,咬紧牙关,不甘心地看着苏长安:“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长安淡淡一笑:“我只是在讲事实。”
谢不争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苏长安,许久,忽然仰天大笑,朗声道:“好!好一个‘公道不在人口,而在真相’!苏长青,你果然不简单!”
最终,苏长安的队伍再次占据三票优势。
谢不争眼神微凝,他没有再强辩,转而坦然道:“我输了。”
学堂内顿时响起低声议论,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谢师兄竟然认输了?”
“这个幽州举荐生,真的有点本事……”
书院学子们纷纷窃窃私语,显然对苏长安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谢不争轻轻一笑,望向苏长安:“看来,以后书院论道,还得有你一席之地。”
苏长安微微一笑,悠然道:“承让。”
然而,他脸色一沉,眼底不甘之色更浓,咬牙切齿道:“可我还是不服!再辩一次,谁输谁就是小弟!”
学堂内的学子们顿时炸开锅。
“谢师兄疯了吧?还要再来?”
“这苏长青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不是学堂,这是战场啊……”
苏长安看着谢不争那充满斗志的目光,心中却暗自好笑。
他能辩赢,靠的不是嘴皮子功夫,而是——逻辑。
苏长安之所以强,并非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他所拥有的“优势”是多重叠加的——一部分来自前世的积累,一部分则是这具身体本身所携带的秘密。
他穿越前,便是刑侦专业的硕士,逻辑推理能力极强,思维缜密,破案手法严谨,能够迅速分析案情,找出最合理的推断结果。这种理性分析的习惯,使他无论面对何种复杂局势,都能保持冷静,精准找到突破点。
而这具身体,本就不同寻常。
从他穿越的那一刻起,这具身体便已具备了大量的学识——远超寻常学子的广度与深度,仿佛自幼便在博览群书、涉猎百家,不仅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兵法谋略、儒道法家、妖族典籍、江湖奇闻,甚至一些隐秘的古籍知识都清晰存于脑海。
这并非他自己刻意学习所得,而是……原主本就已经掌握。
但奇怪的是,他并未继承多少苏家的信息,甚至对于苏家的一些秘辛毫无印象。若说这具身体本是苏家的一部分,为何偏偏这部分记忆被彻底屏蔽?
苏长安并不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产生疑问。
他在遗迹中知道自己体内有—三道封印,层层叠加,既不像单纯的记忆封锁,又不像寻常的修炼禁制,而是一种更隐晦、更高深的力量,隔绝了他探索自己过去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他无法通过这具身体获取苏家的秘密,甚至无法完全掌控自身所有的潜能。
他,到底是谁?
他的身份、经历,甚至是被“选中”成为苏家庶子背后的原因,都充满了未知。
但现在,他没空去深究这些。
他微微勾唇,看向谢不争,语气云淡风轻:“可以,再来一次。”
周围的学子顿时沸腾,甚至已经有人忍不住兴奋欢呼。
这一战之后,苏长安的名字,恐怕要彻底传遍整个书院了。
天策学堂内,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原本只是寻常的一场辩论,竟然发展到了“谁输谁做小弟”的地步,围观的书院学子们全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再辩一次!”
谢不争咬牙切齿,眼神中透着一丝不甘和倔强。
苏长安微微一笑,懒洋洋地道:“行啊,不过这次你得换个命题,毕竟再辩一次同样的内容,你也没新招可出了。”
谢不争深吸一口气,眼神闪烁,忽然嘴角一扬,露出自信的笑容:“既然你觉得我不够厉害,那这次我换个命题——‘修行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这可是书院学子最常讨论的终极命题之一。”
“谢师兄这次选的好,这种话题很难有明确的输赢!”
“是啊,修行的意义因人而异,这场辩论恐怕谁都说不服谁!”
然而,苏长安只是笑了笑,随手提笔,在纸上写了六个字——
“修行,是为了活下去。”
众人一愣,随即目光微变。
这六个字,看似简单,但其中的分量,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沉重。
谢不争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你……这算什么答案?”
苏长安漫不经心地把毛笔丢回砚台,双手环抱,神色淡然:“很简单,修行的本质就是——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他语气悠然地继续道:“儒家修‘心境’,是为了让自己不被外物所惑,进而立身于世,知晓天道;道家修‘无为’,是为了摆脱生死困境,寻找长生之法;武夫修‘体魄’,是为了不被妖邪所欺,争一口气;而妖怪修‘妖力’,是为了突破种族限制,让自己有一席生存之地。”
“无论哪一条路,归根到底,都是在修‘生存’二字。”
众人愣住了。
谢不争瞪大眼睛,嘴唇蠕动,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你刚刚想说,修行是为了追求真理,或是探索世界的奥秘?”
苏长安淡淡地道,“但问题是,若你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探索?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活下去。”
无寂(陆青)轻轻点头,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苏长安。
这一瞬间,连学堂中最顽固的学子们,也都陷入了深思。
“……是啊,修行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
“如果没有生存,一切大道理都是空谈。”
“这苏长青……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谢不争额头冒汗,强行稳住情绪:“可、可要是一个人修行的目的,仅仅是活下去,那他未免太过庸俗了吧?修行不该是追求更高的境界吗?”
“没错。”苏长安平静地点头,“但那是在活下去的基础上。你觉得,人是先活着,还是先去追求理想?”
谢不争瞬间语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组织语言,都无法反驳。
对啊,所有修行者的第一步,都是确保自己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来,然后才有资格去谈理想、谈追求、谈天道。
如果连命都没了,那还谈什么大道?
这场论战,不仅是输赢的问题,更像是狠狠地敲碎了他之前对修行的理解,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砰!”
谢不争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眼神呆滞。
学堂内鸦雀无声,所有学子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反应。
“我输了。”
谢不争喃喃道,“彻彻底底输了……”
苏长安悠然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愿赌服输?”
谢不争抬头,盯着苏长安,脸上复杂到了极点。他先是咬了咬牙,随即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大声道:“苏长青!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谢不争的老大!”
众人哗然。
“谢师兄……居然真的认输了?”
“天哪,他还真愿赌服输啊……”
“这是书院头一遭啊!”
苏长安失笑:“愿赌服输倒是好,但我没打算收小弟。”
谢不争却一本正经:“不!我谢不争从不言而无信,既然输了,那就得守规矩。从今天起,我就跟你混了!”
“……”
这发展,怎么跟赵四海当初一样?
苏长安心头微妙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