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咱俩再喝一个!”
秋夜微凉,霜华满天。
应天府,望月阁,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酒楼。
平时只接待王公贵族,达官显贵。
要说贩夫走卒,升斗小民为啥不去光顾?
消费太高,吃不起呗!
今天一如往常,楼上来了两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皆是当朝勋贵。
一个是吉安侯陆仲亨,另一个平凉侯,费聚。
按理说,就朱元璋那个锱铢必较的抠嗖样,他俩能名列侯爵,当年打天下时,应该立了不少功的。
可自从有了爵位,却放纵无度,日渐跋扈,趁着外出办差的空档,嗜酒好色,骚扰百姓,多有不法之举!
被朱元璋知道后,叫到面前骂了一顿,降职罚俸,顺便赏了几个大耳雷子。
因此,心情郁闷,愤愤不平,每天通宵达旦,纵情狂饮。
说起来,喝酒总不犯法吧?
这不,俩人一大早就坐在望月阁,推杯换盏,烂醉如泥,喝光了十几坛子。
“你说说,咱有什么错?”
“当年打天下时,拼死拼活,流血负伤,等到该享福了,倒没我们什么事了!”
“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陆仲亨喝得脸色涨红,口齿不清,狠狠发了通牢骚,顿时觉得舒畅至极。
对面的费聚也没少喝,毕竟患难之交,同是天涯沦落人,共同话题自然很多,要把肚子里的怨气发泄出来。
“切,哪有道理可讲?”
“打天下时,把咱当亲兄弟对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而今坐稳江山了,好处全是他的!”
“老子当年真是瞎了眼,早没看出他的心黑!”
谈话的矛头,对准了同一个人,情绪逐渐上头,越说声音越大,越喝越嗨。
楼下,管事的掌柜的心惊肉跳,冷汗流了一裤裆。
以他的眼力,看得出这俩人来历不凡。
虽然不知道他们议论的是什么人,但绝对不是他们能惹起的存在。
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
为了息事宁人,明哲保身,还是尽快把两位瘟神送走吧。
但事到临头,他又不敢去,只差了个伙计上楼......
“两位客官,你们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眼瞅着要宵禁,还请明日再来。”
“还有,两位大爷,谁把酒菜钱结一下?”
小伙计战战兢兢,用比较委婉的口吻,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胆量,低声说了几句。
此话一出,平凉侯费聚怒火上涌,正没地撒气呢,还送上门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该你倒霉啊!
抡圆了巴掌,‘啪’的一声,把小伙计打得天旋地转,差点摔了个倒栽葱。
那张白皙的小脸,立马半边红肿,哭唧唧的。
“狗日的,睁大你的眼睛瞧瞧!”
“敢轰咱爷们出去,活腻了不是?”
“跟我要钱,爷爷们就白吃你的,怎么滴吧?”
“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可是朝廷的侯爵,皇宫里都横着走,你算个什么东西?”
闻言,一旁的陆仲亨还算清醒,赶忙起身劝阻,避免事情闹大,难以收场。
“老兄,算了!”
“没眼力见的东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换个地方喝去!”
说着,从腰里解下一袋银子,扔给了伙计,没好气的骂道。
“拿着,滚吧!”
“阎王爷,不会欠你小鬼的账。”
“以后,把眼睛擦亮点,好自为之!”
说着,两人打着酒嗝,勾肩搭背,晃晃荡荡的走出了望月阁。
来到街角,被风一吹,肚子里的酒精逐渐开始发酵,醉意上头,不受控制的胡言乱语。
“人呐,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
“姓朱的得了天下,用不上咱了,横挑鼻子竖挑眼,干点什么都要管!”
“早知如此,还不如告老还乡呢!”
“何必受尽窝囊气,给他卖那个不值钱的命?”
俩人边走边聊,心里本就有怨气,加上被酒精控制了大脑,言行毫无顾忌。
正说着,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刚好经过。
见宵禁时间,还有人在街上闲逛,立马拦住询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皇城中有明文禁令,深夜不得外出!”
“我看你们也不像良善之辈,别是知法犯法,想有行窃不法之举吧?”
“来人,给我拿下!”
紧接着,士兵们就依令上前,取出绳索。
“呦呵,有种啊!”
“睁大你们狗眼瞧瞧,爷爷们是谁?”
“我乃吉安侯陆仲亨,他是平凉侯费聚,敢绑我们,谁给你的胆子?”
巡城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赔罪!
“原来是两位侯爷,恕下官眼拙,没认出你们!”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街上?”
“看样子没少喝,要不下官派人送你们回去?”
这话本是好意,该说的都说了,奈何人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领情!
陆仲亨瞪着眼睛,上前一步,指着巡城官的鼻子就骂。
“少管闲事!”
“本大爷要去哪,与你何干?”
“赶紧滚开,再来碍爷的眼,要了你狗命!”
“别忘了,咱是朝廷勋贵,皇上的兄弟,有免死铁卷在手,杀了你们也是白死!”
“臭丘八一个,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
见他骂得过瘾,费聚也倚疯撒邪,不遑多让。
摸着黑,在脚下捡了两块石头,劈头盖脸的打将过去,像极了蛮横的土匪。
“去去去,别来打搅老子的雅兴!”
“再让我撞上,见一次打一次!”
俩人昏了头,边打边骂,从街头追到巷尾,又从巷尾追到街头,累得气喘吁吁,哈哈大笑。
那些巡城的官兵,哪里敢惹他们?
只能把委屈咽进肚里,抱着脑袋,有多远跑多远。
折腾了半天,俩人晃了晃脑袋,逐渐清醒过来,相互对视片刻。
陆仲亨一拍大腿,悔不当初。
“遭了,咱们这么闹,让上位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咱们本就不受待见,别再知法犯法。”
费聚却摇摇头,根本不当回事。
“放心吧,没事!”
“就几个大头兵,打了又如何?”
“敢告本侯爷的黑状,我让他全家不得安生!”
平复了心情,陆仲亨也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忽然抬头一看,眼前的门匾上写着‘宰相府’。
“哟,原来到了胡惟庸府上。”
“择日不如撞日,咱进去找他讨杯酒喝?”
殊不知,这个决定,将他们推往了地狱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