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里之外。
孤仞寒峰之巅，洞府里一名披发的白衣男子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羽睫带着冰寒的冷气，眼中不含一丝感情。
他走出洞府，外面是呼啸翻卷的大雪，满目冰寒洁白。
门口打盹的两名弟子感受到了什么，困倦地睁眼，见到他，吓得一激灵，困意顿时消失，惊恐地跪地行礼：“尊主！”
男子没有怪罪他们的疏忽，只是伸出如骨玉般的手，接住了一片脆弱的雪花。
雪花还没碰到他的肌肤，就消融在空气中。
他的声音冷如冰泉：“传令，巫寻身死，斩妖未成，巫族与妖族勾结，巫妖，杀无赦。”
两名弟子一惊，但不敢多言，连忙领命退去。
待雪峰重回孤寂，男子看着皑皑白雪，眸转深红，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好徒儿……再见。”
*
森林，云散和游不归重新跟着九婴回到了湖水边。
阿离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大殿，但偷偷将巫寻的尸体带了出来。
阿坎从巫寻的灵戒中取出龟壳，小心地摸了摸。
“是龟爷爷的壳。”
“湖水的封印就是用这个破的吗？”
阿坎点点头。
阿离看着巫寻的尸体，想到以前他给的果子，有些难过：“巫寻死了。”
阿坎情绪也很低落，但他比阿离多一个脑袋，懂得更多：“他杀了很多妖，他做了错事。”
阿离有些迷茫：“阿坎，如果我们早点现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坏事了？”
阿坎捏紧龟壳：“但是阿无和龟爷爷说过，我们不能插手世间之事。”
阿离想到阿环：“但我们还是救了阿环。”
阿坎沉默了，的确，他们最终还是插手了。
阿坎也很愧疚。
既然最终都是会插手的，他们早一点现身，那就少一点死亡，这样不更好吗？
现在的结果，显然不是最好的结局，都是他们的犹豫造成的。
“我们以后弥补他们。”阿坎小声道。
“嗯，但是，阿环为什么要说谎呢？”阿离抱着膝盖不解，“明明是巫寻做的坏事。”
“巫寻为什么要杀人呢？他以前很好的。”
“阿坎，我不懂。”
阿坎丧气地垂着脑袋。
他也不懂。
阿离又小声道：“巫寻怎么办？让他睡在这吗？”
阿坎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人族看到了会害怕的。”
“那我们把他吃了吧。”
“不行。”阿坎绷着小脸，“阿无说过，我们不能吃人。”
阿离挠了挠头：“是吗？我忘记了。”
“阿离，我们把巫寻埋起来吧。”阿坎起身拍了拍土，“人族死了好像要埋进土里。”
“好吧。”
两个小家伙在一棵树下挖了一个坑，然后把巫寻放进了里面，阿离犹豫了一会，消失不见，回来后，她在巫寻身上放了一堆果子。
“巫寻，再见。”
……
时空扭曲，云散和游不归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闷地进入下一段记忆。
他们被震耳欲聋的哭声惊到了心神。
“爹——”
“娘——”
“九婴大人！”
巫族人哭喊着抱在一起，孩童的恐惧哭声与满地的残肢断臂一起刺入了云散的心中。
她惊愕地向天上看去。
炽热的妖火席卷着空气，九婴立于火海中，四个蛇首喷吐着火焰，另外五个蛇首，一齐向天上嘶吼示威着。
“妖孽！速死！”修士齐攻。
身为最后一名上古妖灵，九婴的力量自然强大无比，驭火控水，蛮横无理，但它似乎顾忌着什么，攻击更多是偏向防守，不足以致死。
也因为如此，诸多大乘修士的围攻让它身上负了不少伤。
有些修士见敌不过九婴，便直接调转攻势，面露狠意，自爆灵力冲向了身负重伤的巫族和蛇族众妖。
“去死——”
“九婴大人！”
九婴回首嘶鸣一声，但大乘修士速度极快，它来不及阻止，只能用尾巴圈住巫妖两族，受了这些自爆。
“嘶——”九婴痛苦地叫了一声。
它的尾巴被炸得见了骨，九对蛇瞳骤然变细，更加赤红，九婴开始变得疯狂。
它的蛇首速度陡然加快，喷吐的妖火开始变黑，空中不断传来惨叫，眨眼便烧死了几名修士。
有人从刁钻角度冒出，用尽了全身灵力，狠狠刺入了一个喷火蛇首的眼睛，救下了被烧的人。
“我刺瞎了！哈哈我——”
他突然被横出来的蛇首一口咬断了身子。
“嘶——”
九婴瞎了一只眼的蛇首尖锐地嘶鸣着，其余蛇首彻底发了狂。
这是一场极为震撼的杀戮，九婴完整地展示了它残忍嗜杀的一面。
从吞下第一具尸体开始，九婴仿佛破了什么枷锁，开始不顾一切地吞吃起来。
血雨自它的嘴角落下，人族的尸体在它口中嚼成碎块吞下。
“阿离阿坎……”云散睁大着眼，心痛又惊惧。
“嘶——”
眼见九婴发狂，修士不敢再上前，纷纷撤退。
九婴踏焰，对着他们仓皇逃走的背影尖叫了一声。
最终，它缓缓回首，蛇首伸到了巫族和蛇族的幸存者面前。
“救、救命！”
“别过来！别过来！”
“怪物啊——”
巫族人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伸到眼前的恐怖蛇首。
先前他们祈祷着九婴的保护，但眼见九婴吞吃了那么多人，他们的恐惧又占据了上风。
九婴的蛇首滴滴答答流着鲜血，它顿住了，没再前进。
“你们在做什么……这是九婴大人。”
巫溪颤抖着身子上前，他苍老的脸上满是血污，老人伸手抚上冰冷的蛇首：“谢谢您……”
“它、它刚刚吃了好多人！”
巫溪跪在九婴身前，趴在地上，流泪道：“它刚刚在保护我们，是我们的神，如果没有九婴大人，我们都会被杀死，九婴大人若是想要，我等都该以身献祭。”
巫族人惊惧地看着他：“你疯了……”
九婴静了一会儿，动了动脑袋，顶起了巫溪跪下的身子，缓缓移开了蛇首。
它似乎要转身离去，但又像想起了什么，它顿了顿，瞎眼的蛇首吐出了一颗圆润的宝珠，含着它放在了巫溪手里。
然后，在巫族和蛇族惊恐的目光下，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