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平旦之时,夜与日的交替之际。
破晓的寒雾中,安定城垛的轮廓刚渗出血色霞光,击鼓声烈烈突响,安定城外的两翼伏军同时呐喊冲城,鸣镝尖锐的声音炸响在上空,是示意城内埋伏的凤军听令准备反击的信号。
“凤翼蔽日!”
“冲啊!”
“夺回安定城!”
震天怒吼随鼓声惊碎了黎明的寂静,城前骤然亮起连绵火把,凤国两万轻骑如铁流般撞开破败的城门,马蹄踏碎羽军堆砌的路障,城楼上的警钟刚响到第三声,羽军哨守的尸体便从高墙滚落。
“杀!”风时和收回射杀哨兵的重弓,眼眸冰冷锐利。
她身后的凤军个个神情激动无畏,眼中亮光惊人,带着锋锐的战意与冲天的豪气。
他们要夺回安定城!
伏击必胜!
“冲——!”
城下退守郊外的凤军重骑紧跟风时和而上,与十万急行军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城口,安静的安定城再一次陷入烈火沸水之中。
两军与城中展开对战。
风时和换重弓为长刀,刀锋破空时带起尖啸。
“凤国男儿女郎!可死不可降!血亲殁于前役,今日不报血仇,他日黄泉何颜相见?!”
她俯身控缰,眉眼戾气惊人,望着迅速聚集迎击的羽军,玄铁长刀在腕间旋出残月寒光。
“随我冲锋——!”
“掩护风将军!”
“一齐冲锋!”
“杀——!杀——!杀——!”
一人一马一长刀,如破阵之刃,携带千军万马的激情士兵,于狭道城中奋勇杀敌。
战马嘶鸣,长刀挥落,她染血的脸颊更加助长了身边将士眼中的烈火。
“伏兵!反攻!”风时和高举长刀,怒吼响彻天际。
暗道口同时炸开,埋伏在地道中的凤军精锐破地而出,阴冷甲胄在黎光映照下泛着幽光。
凤军士气大盛,每个将士都像不要命般直冲羽军,怒吼的喊声里带着滔天的愤怒杀意。
“杀——!”
羽军紧急撤退,亮起长枪寒芒的军阵中,嘹亮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凤军深入!开始剿杀!”
浑厚的怒吼声炸响在双方军士的耳边,下一秒,本来随凤军一齐冲向羽军的地道伏兵突地转身,长枪刺入了昔日同伴之身。
“你们——!”
“啊啊啊啊啊——!”
“有叛——”一声惊喊戛然而止。
“生擒风时和!斩将夺旗!”羽军将领吼出了进攻的信号,“羽国儿郎们!今日血战——便是千古忠魂——!”
局势逆转。
本来气势如排浪的凤军被四处倒戈的昔日战友持枪相向,阵型冲散,军心溃烂。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羽军身后都藏着浸湿的皮帐——火线埋伏他们也早有准备。
内部出现叛徒的消息让凤军烈烈燃烧的战意如坠日般极速跌落。
当愤怒震惊的他们看到率领几万凤军砍杀同袍,并合入敌军的尤国舅时,内心的防线更是瞬间崩塌。
“大、大将军——!”
“风将军——!大将军叛敌!”
风时和忽勒缰绳,令战马人立,前蹄重重踏碎地上羽军士兵的颅骨。
她长刀顺势下劈斩断三杆枪尖,刀背回转拍碎右侧敌将喉骨,血浆溅上眉骨时,女将沾血的唇角扯出锋利冰冷的弧度。
十万急行军与左翼重兵渐渐聚拢在她身侧——那是镇山关十万援军兼五万未叛变的安定城守军。
但短暂激烈的交锋下来,凤国已损失数万兵力。
羽军将领和率领五万左翼军的尤国舅站在了一起,剩余二十几万羽军主力连同十万地道伏军渐渐朝他们步步紧逼。
尤国舅一挥手,制止了羽军的进攻,他勒着缰绳,小步踱动着战马,沉沉笑道:“四十万围剿你二十万残兵,风夫人,饶你神机妙算,也没想到自己才是那瓮中之鳖吧?”
“安定城此局已定,镇山关也正遭受羽军攻城,那五万的守城将士估计也快化作亡魂,机关算尽却计谋全空,敢问风将军,两城皆失的感受如何?”
风时和抬起长刀,刀尖直指他的眉骨,冰冷道:“凤国何时亏待于你?你为何通敌?”
尤国舅仰头长笑:“为何?我身怀羽国之血,何来通敌一说?”
风时和轻轻扯了扯唇角:“果然如此,五年前崇光帝与我父亲的身死,是不是你害的?”
尤国舅目光轻蔑怜悯:“是又如何?要怪,只能怪崇光帝愚蠢,轻易喝下了毒药,而你父亲愚忠,为了救一个假皇帝自愿中计。”
“先帝为人宽厚,因朝光帝之故更是待你亲近,我父亲对凤国忠诚,于皇室忠心,待属下忠信,他们都没有错。”风时和眼眸黝黑沉冽,染上浓墨重彩的恨意,“该死的是你,卑鄙无耻的鼠狼之辈。”
“无妨。”尤国舅笑容不变,眼中浮起得意,“风夫人身为君后的亲阿姊,本将会留你一条命,待本将攻破王城坐上那帝位时,风夫人会知道本将究竟该不该死。”
“凤国积劳已久,顽病难除,本将侄儿也担不起那天命王权,风夫人,你且看好,这一刻,就是尔等凤国改朝换代的起点!”
尤国舅坐在战马上,他挥下左手,藐视着愤怒不已的凤军,高声命令:“……杀!”
羽军进军鼓点急促,所有将士嘶吼着围攻了上去。
风时和一边挡住她所在大道的羽军攻击,一边扭头怒喊道:“全军听令——撤!”
……
云散和阿瑾赶到安定城时,正好看到凤军溃逃之景,羽军急追凤国残兵,刚好到了南城门口。
知道明裳和君后计划的二人顾不得迟疑思考,云散一剑劈碎了南城墙,安定城南边突然爆出一个巨大的豁口,狭窄的城门顿时变为宽阔的大通道。
阿瑾疾身飞入两军之上,定神寻找明裳和风时和。
天上陡降剑光,城墙化为飞烟却未伤凡人半毫,两军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异象惊住了,血腥激烈的战场骤然停滞了一瞬。
趁此机会,阿瑾以灵力扩大声音,怒吼道:“两军所有人——立刻撤出安定城!魔族灭城!”
几乎是阿瑾开口的一瞬间,一个身着羽军盔甲的人突然向上飞起,直冲阿瑾而去。
那人的发髻被冲势带起的急促风势吹散,魔气迸发,让云散立刻意识到了她的身份。
“明裳!”
与此同时,巨大的灵光从安定城边缘的地上透出,自四个方向向内快速收合,阵法以极快的速度点亮。
风时和双臂中箭已废,被羽军押着,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阿瑾,她一直冰冷无惧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惊恐。
“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