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触碰到青铜镜面的瞬间,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经络直窜天灵盖。镜中倒影突然扭曲成旋涡状,无数细小的光粒从镜框缝隙中渗出,像萤火虫群般环绕着他飞舞。他听见身后朱厌发出尖锐的嘶鸣,回头时却只看到一片混沌——狡的尾巴尖消失在光幕中的刹那,整个蜃楼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空气里浮动的海腥味突然变得粘稠,仿佛有千万只湿滑的触手在皮肤上游走。林羽踉跄着后退半步,鞋底陷入某种胶质状物质,抬脚时扯出银丝般的黏液。四周原本清晰的雕花廊柱此刻如同浸水的墨画,轮廓晕染成流动的波纹。
";这不是普通的雾……";他抹去睫毛上凝结的细密水珠,发现掌心沾染的液体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耳畔传来断续的吟唱,音调像海底涌动的暗流,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当他试图捕捉声源时,脚下的青铜地面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深不见底的渊薮,其间游曳着半透明的发光水母,每只伞盖上都浮动着人脸图案。
朱厌的爪子死死抠进他肩头布料,幼兽滚烫的鼻息喷在颈侧:";那些是蜃人的记忆残片。";狡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金属共振般的回响:";别直视伞盖上的面孔,会陷进他人的轮回。";
林羽屏息贴紧墙壁,看着三丈外的镜面突然凸起人形轮廓。半透明的蜃女从镜中剥离,裙摆翻涌着液态金属的光泽,发丝是无数细小的镜面碎片。当她抬起手的瞬间,整个空间的光线发生折射,林羽的瞳孔因强光刺激渗出泪水——二十七个镜像同时显现,每个都摆出不同的攻击姿态。
";坎位三步,震宫转身!";他默念《奇门法窍》的方位口诀,靴底碾碎几枚贝壳状结晶。蜃女的利爪擦着耳际划过,削断几缕发丝,飘落的断发竟在半空凝结成冰晶,叮叮咚咚坠入深渊。朱厌突然从他肩头跃起,尾尖燃起赤色火焰,在镜面上烧灼出焦黑的卦象痕迹。
狡的声音陡然急促:";左前方第七镜——那是蜃核!";林羽翻滚避开水母群的缠绕,袖中铜钱镖疾射而出。镜面破碎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喷涌,他看见穿着兽皮的先民跪拜巨大砗磲,看见青铜镜如何在祭祀烈火中淬炼成形……
当第二枚铜钱镖击中目标时,整个蜃楼开始坍缩。林羽突然被拖入记忆洪流,身体不受控地跪倒在祭祀台前。滚烫的龟甲灼伤掌心,鼻腔充满灼烧骨卜的焦糊味,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祷词:";以辰砂绘星轨,以人牲饲蜃龙……";
";这是三千年前的镜铸仪式!";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发现祭台上的青铜镜胚正在吸收祭司的魂魄。那些半透明的灵体挣扎着被拉入镜中,在镜面形成螺旋状漩涡。腰间《遁甲神数局谱》突然发烫,书页无风自动,显露出血红的篆文:";镜渊即归墟,破障需见己。";
朱厌的尖叫声刺破幻境:";快看水渊倒影!";林羽低头,惊见渊底浮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现代图书馆的场景——那个捧着《遁甲神数局谱》的年轻人,额角还沾着穿越那日的银杏叶。
当最后一片镜面崩解时,林羽在虚空坠落中握住了狡的尾巴。无数记忆晶体重组成新的甬道,壁面流转着山海经异兽的图腾。他触碰到应龙的鳞片浮雕,指尖立刻渗出血珠,那血珠却悬浮空中,化作指引方向的赤色光点。
";原来蜃楼是时空的褶皱。";他喘息着撑住湿滑的洞壁,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残缺的青铜镜残片。朱厌正在舔舐前爪伤口,鲜血滴落处,菌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成发光的蕈伞。狡的尾巴卷起一捧渊水,水面映出的却是五十年前他在山海大陆初见旋龟的场景。
深渊底部传来悠长的鲸歌,发光的蜃人群落从渊底升起。她们捧着珊瑚与砗磲制成的祭器,吟唱声让所有镜像开始共振。林羽突然明悟——怀中镜片正是当年被祭司投入渊中的法器核心,那些轮回的记忆,都是被困在时空夹缝中的求救信号。
当林羽将镜片按向心口时,周身经络突然显现出星图般的亮线。朱厌的瞳孔收缩成竖线:";你在强行共鸣时空频率!";狡的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溅起的渊水在空中凝成八卦阵图。
剧痛从镜片嵌入处蔓延,林羽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透明化,显露出皮肤下游走的金色符文。深渊底部裂开一道缝隙,透出现代城市车水马龙的幻影。某个戴眼镜的教授正在古籍馆摩挲书脊,那本《遁甲神数局谱》的借阅卡上,最新日期赫然是2023年——他穿越那日的十年后。
";时间流速不对等……";这个认知让他喉间泛起血腥味。蜃人群的吟唱陡然转为哀鸣,整个镜渊开始向内坍缩。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羽用最后的力气将朱厌塞进衣襟,齿缝间溢出的血珠在虚空划出奇异的轨迹,像极了《周易与量子纠缠》中描绘的粒子纠缠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