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点,项圈暂时隐去,可不能让佳颖看到风铃颈上套着她的专属物啊!我轻快地走在校道上,定睛一瞧,树荫下长椅中的身影——
“筱贞!”好久没见她了。
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过头,面部消瘦发白,下巴更尖,像刚大病了一场,叫人心生怜惜。脸上冷淡麻木,语气平平,“是你啊!”
“筱贞,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坐到她身边,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话未出,她眼眶中先溢满泪,忙用手擦去,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我妈……”
“阿姨?她的手术不是很顺利吗?我最近一直没去医院,也没去探望你们,她还在调理吗?”我装糊涂。
“她……她……”她捂住了口,狠狠啜泣几下,苦涩道,“她……死了……”
看她伤心欲绝,泪如不断线的珠子,我说不出话安慰,揽过她颤抖的身子,任凭她埋在自己肩头哭泣……
等她哭够了,稍稍理了理衣衫,擦擦通红的眼睛,情绪稳定了很多,拾起长椅上的背包和书:“我下午有考试,先走了。”
悲痛中能想起考试,该说她什么呢?好学?书呆子?不,是理智,她走开时的眼神,很平静、坚强……或许不是真正的坚强,而被另一种东西覆盖。那种东西,尹剑眼里也有——是仇恨。
考试周,学校沸腾了,花痴涨潮了,小离金盆洗手了(原因:他是实习讲师,实习期结束,就不想干了,在家宅),尹剑重出江湖了(失踪大半个学期的尹大少归来,让花花们的喜悦之情如长江泛滥)。
佳颖的心情上了云端,以姗话本不多,自被小离救回来之后更沉默了,严俊和杜安卓脸色不太好,像很劳累,提不起精神。可他们都不愿解释,杜安卓只敷衍说考前突击晚上熬过了头,很正常。
我想,他俩八成又乱来了,五行阵已布好,纵使有那份心想做点什么,暂时也不需他们如此奔波……五行阵么?借着御灵师的阵法,谷江——终将成为我的舞台。
这几日天天躲着尹剑绕道而行,避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小时的考试,我二十分钟搞定,且题目答满,史无前例的……快,满座同学与监考老师怀疑加惊羡,要知,许多同学才刚做到四分之一。
最后一场,照旧,踏出教室:呼——从没哪次考试能考得这般得心应手,这么……惊世骇俗,爽啊!是的,我喜欢考试了。
教学楼底,被逮个正着,远远树底下英俊挺拔的清泠贵公子……和安静韶颜的……以姗同学!似专等我出现,看到他们的刹那,恰好对上两道直射而来的目光。呃,怎么感觉像要找我算帐?
我扯扯嘴角,摆上微笑,慢慢悠悠地走过去,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内容肯定和我有关。面对着疑问深重、寒风凛冽的视线,我更加肯定了。
“嗨,阿剑,姗姗。”佯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你们考完啦?”
“嗯,等你。”以姗直截了当。
“……”我语塞,表情好严肃!
“小风,”尹剑眸中软和了一些,抬手抚上我的脸,“你……身体还好吧?”眼底有丝不明的意蕴。
“啊?”风铃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这种雾水感,我如是扮好无辜者角色,“挺、挺好。”
“尹剑,”以姗切入正题,“我跟她聊聊。”
“出、出什么事啦?”我心虚。
尹剑的手落在我肩上,力道越来越重,肩部传来隐隐的疼痛,灌注着丝许苦涩恨意。我心里吃痛,假装无事地提醒,“阿剑?”
他恍然回悟,瞳仁渐转清明,慢慢松了手……
我随以姗走开,听见身后一句很轻的问话:“小风,你是风铃,是吗?”
是,我是风铃,然而,又不是风铃。
以姗带我来到一座实验楼前,高大茂盛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段距离,期末考试期间,四周几乎无人,凉爽而冷清。
我很少观光与自己专业无关的授课地点,但是这栋楼,蛮眼熟!无意瞟见附近的食堂……嗯,明白了。
“夜落。”以姗突然叫出。
“啊?”完全的条件反射。
“你真是夜落?”一双犀利的眸子紧逼。
“呵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向尹剑承认了,不敢对我承认吗?”
“……”
“那次你跟田佳颖闹僵,我们在食堂碰面,你接了个电话走了,我就在后面跟踪,一直进到这座实验楼,发现你消失了,那一刻我确信了自己的怀疑,你不是普通人。”
确信……怀疑?她不是说产生,更早之前便起疑了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真正对你起疑是后来你出现在教堂的钟楼里,我没亲眼看到也没听到夏汀说了什么,但这并不重要,你去钟楼的原因足够让人在意,还有,”她顿下,正肃看着我,问,“小风,你的心脏病不是医学上的疾病,是受了什么诅咒吧?”
我陡然一个寒战,以姗同学,你的聪明会叫人无地自容,干笑:“哪有那么多诅咒啊?”
“心电图测压各项检查都正常,你的心脏没有病变,疼痛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故意装的,另一种就是……诅咒,而你表现出的痛苦显然装不来,答案只有第二种,诅咒,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小风,你不想告诉我吗?”
“告诉什么?”我很平静地装傻充愣。
她也不急不躁,继续说:“安卓昏迷时,我叫你去医院,说希望你能唤醒他,其实你我都明白,说是唤醒,实际上是要封印他体中的力量,在他灵魂上加诸封印,以防那股可怕的力量冲破牢笼,极度危险。我把赌注下在你身上,觉得你能做到,果不其然……我做不到的事你真的做到了,还轻而易举。”
“姗姗,”我淡然问,“你今天是来揭穿我的?”
“我只想了解事实,并希望,”她长吐一口气,颇有无奈,“你能帮助安卓。”
“他?”刹那,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加在安卓身上的封印减弱了,那股力量越来越不稳定,如果他自身无法压制……安卓将会……”
是我疏忽了,我的灵力大减,势必会影响到杜安卓的灵魂封印,因施术者与受施者之间存在的灵力连属关系——若我消亡,我的封印便不再对他起作用,不过,“你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去钟楼救了欧凝和林希儿,你封印安卓的力量救醒了他,你弟弟……那晚救了我,而你接受尹剑……”她定定凝视我,话锋一转,“所以,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证明,用自己的心判断,”语调放缓,沉沉说,“夜落。”
我轻笑,“你没说,我接受尹剑是为了什么?”
“你心里清楚,何必都要我说出来?”
“姗姗,谢谢!”你的理解。
“别谢得太早,我说过,但愿我们不是敌人。”
一道夏风拂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天地间,徒剩一片青黄梧桐叶旋然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