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
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一辆消防车停靠路边，旁边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
一身着消防服的消防员从便利店出来，手上拎着两袋水和食物。
他上车，把一瓶水递到驾驶座：“彪子，想啥呢？”
驾驶座坐着一个四方脸的小伙子，他挠挠头道：“坤哥，我刚才在医院好像看到嫂子了，不过，我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把头偏过去了，跟不认识我似的，你说，这是为啥呀？”
叫坤哥的消防员沉默一瞬，半晌道：“以后出去，要是她不主动打招呼，你就避的远远的。”
“啊，为啥呀。”
“不为啥，你听哥说的就对了，嫂子她……已经够伤心的了。”
……
医院。
小花圃处的双排座椅上。
“来，护长，您在这儿坐。”刘梓茵招呼道。
产科护长坐了下来，陷入回忆道：“以前李洁医生不是这样的，她为人耐心，做事认真，每天面对患者都是笑眯眯的，患者和家属都很喜欢她。”
“我那时候还问这姑娘，在临床这种高压环境下，怎么还能每天都这么乐呵乐观。”
“她说，因为她喜欢做产科，在这里她能见证新生命的诞生，她很享受那种喜悦。”
“她很喜欢小孩儿，可惜，她跟她爱人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怀。”
刘梓茵问道：“那为什么她现在变了那么多。”
“哎，所以说命运不公，好人没好报啊，”护长叹了一口气，“应该就是上个月吧，有个病人病情临时出问题，那时李医生都不在医院了，只能从外面往回赶。”
“也就是在赶回医院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所以，就是在那次车祸中，她爱人丧生了？”叶一晨在后头问道。
“对呀，当时是她爱人载她来医院，”护长又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反应过来，看着后头椅子上的秦笙淮和叶一晨，惊道，“你，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在后面的？”
“哎呀，护长，这不重要，”刘梓茵追问护长道，“那场车祸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一起，只有李洁医生的爱人出事儿了？”
护长看了看秦笙淮和叶一晨，欲言又止。
“护长，您别担心，我打包票，今天在场的几个人，绝不会把您说的透露出去。”刘梓茵举手作发誓状，“而且，秦医生他们三个是急诊科的，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产科护长：“哎，我也是听说你跟主任提到，想要换个上级带教，想着你是不是对李医生有误会，才想跟你解释个中缘由，这是李医生的私事，出去了可别议论啊。”
剩下的四人连连点头。
“也是作孽，”护长继续道，“当时李医生跟她爱人在外面，开的是李医生的车，是她爱人载她来医院的，送她到医院后，她爱人就直接开车离开了，就是在这个途中，她爱人遇到车祸了。”
“李医生的车……有什么问题吗？”叶一晨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看向他。
护长则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叶一晨迎着众人的目光，艰难地解释道：“我是想……如果只是单纯的车祸的话，一个人的变化不至于这么大吧。”
“最多对爱人愧疚，不至于……额，怎么说呢？说迁怒别的患者也不对，反正是已经形成习惯的态度怎么能突然变化这么大？”
“是啊，”护长目光染上悲凉，“因为那场车祸是人为造成的。”
众人：！！！
“肇事司机是李医生曾经接手的一个孕妇的老公……”
众人：！！！
秦笙淮问道：“那个孕妇怎么了吗？”
“那孕妇死了，在分娩过程中，子宫破裂大出血和胎儿窘迫……孕妇和胎儿都没能救回来。”
“那个孕妇和自己的老公很恩爱，说两人是相亲认识的，没多久就怀孕结婚了，还曾被科里的小护士称赞为模范夫妻。男人一下子老婆和孩子没了，一直不能接受。”
秦笙淮问道：“是涉及医疗差错？医疗事故？”
护士长摇头：“都不是，是女的隐瞒了一年前的妊娠史和剖宫产史，对我们说是第一次怀孕，生产的时候又选择了自然分娩。”
刘梓茵对着其他人解释道：“做过剖宫产的会在子宫留下瘢痕，也就是瘢痕子宫。瘢痕子宫患者在分娩过程中，有可能会发生子宫破裂，对于剖宫产术后的患者，一般都是建议至少2年后再怀孕，这样子子宫破裂的风险才比较小。”
“对，”护长继续道，“可是那男的认死理，一直不肯接受他老婆死去的真实原因，时不时就来医院闹，怪罪医生。”
“我们那时还报警了，就没见他再来了。本来还以为他只是闹几下，谁能想到这人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估计他是早就对李医生怀恨在心，暗中记住了李医生的车牌号，伺机报复。”
“后来那男的呢！”刘梓茵咬牙切齿道，“这种人渣，必须要送去蹲牢子！”
护长摇了摇头：“那男的，也在那场车祸中丧命了，听说是撞上去后当场死亡，事后调查的警察还说那男的撞的角度和速度，压根就没打算给自己留活命……”
“李医生的爱人那时还有一口气，直接被送到了我们医院的急诊，但最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救过来，李医生当时赶到急诊，亲眼目睹了自己爱人的死亡。”
“当时我也在，就陪了她一会儿，还想说人死了，身后事还要操办，便让她赶紧通知家里人……”
“哎，”护长眼眶开始泛红，“这真是……”
小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
护长摆摆手，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这才知道，原来李医生跟他爱人都是孤儿，两人就是福利院一起长大的……”
“两个人除了彼此，根本没有别的亲人家属了……”
“听说她爱人还是个救过人立过功的消防官兵……”
“两人凭着自己的努力，这么辛苦才走到今天……哎，怎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众人一阵沉默。
突然，叶一晨似是想到什么，问道：“那个患者呢？”
“哪个患者？”秦笙淮问道。
“就是那个病情出了问题的患者，赶去医院不就是要救那名患者吗？”叶一晨说道，“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是想着，当然还是会很难过，但是，如果，如果把那人救过来了，是不是，心里能够好受那么一点点……”
护长“嘶”了一声。
“怎么了？”秦笙淮问道，“那人是没救活吗？”
“不是，”护长眼里浮现愤怒，“那个孕妇没事，李医生到了以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那孕妇才支支吾吾地承认，是在跟老公和婆婆闹别扭，故意装的不舒服……”
“我靠，这，这他妈，真是……”刘梓茵捂住嘴巴，这会儿是真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
产科值班室。
灯光下。
一个瘦削的人影在静静坐着。
李洁垂着头，端详着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