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的是,李如柏确实废物,丢了他祖宗的脸,现在少爷镇守广宁和山海关一线,定能固若金汤,教建奴碰一鼻子灰。”
“呵呵,希望吧。”“赶快吃吧,吃完回营,看看下午有没有人来应役,做好记录,殿下可是要看的。”
“放屁,朝廷能有这么好心,还让你出城逃命,要是让出城逃命,早就大开城门大家一起跑了,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啊,朝廷放你出城逃命。”靠窗的一桌食客突然爆出一声粗鄙之语。
“就是,朝廷肯定要坚守京城的,要是放弃京城,岂不是成了南宋了。”
“哼哼,你们知道个屁,我听我二姨家的三外甥说,这就是给有钱的勋贵跑路的,就我们这些苦哈哈,你想出城?你花得起这个钱买路嘛?”
“就是就是,朝廷可还要靠我们守城呢,到时给你抓个壮丁,让你上城做苦力,怎么会放你出城。”
“所以啊,别想好事了,你去报名也不会要你的,明摆的事,这借口找的也是拙劣不堪,还去天津卫押运粮草军械,你说军械我还信,毕竟太子殿下在天津卫改革新军,制造军械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再去运点火铳备战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要说粮草,如今运河结冰,漕粮根本就运不上来,天津卫就更不可能有多少粮草储备了。”这人摇头晃脑,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不过说的也是实话,朱慈烺自以为在天津卫的事做的严密,就算有人知道也仅限于朝中大臣,毕竟弹劾没少上,但没想到连市井小民都知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津卫本来就在水运要冲,往来繁华,新军虽然在进驻后实行军管,且新军基地和卫城分离管控,但毕竟招募的新军和原来的军户,以及大量的匠户,哪有不透风的墙,除了军械司的研究基地和兵工厂进行封闭式管控,其他的外部或多或少都打听到了里面什么情况。
“啊?老爷,这些泥腿子说的是真的吗?小的听着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吴大听的抓耳挠腮的,他们虽然在执行,告示也是他们参与张榜的,但是他还以为真要招募人押运粮草军械呢。
现在听人家一分析,对啊,他娘的招募人干苦力,榜上竟然也没说什么报酬,这年头,没工钱谁给你干活啊,难不成真要去抓壮丁?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实就是他们说的那样,花钱买后路罢了。”吴襄无所谓的说道,这明摆的事,也没啥难度,明白人一猜就能猜到。
吴襄一行人吃罢午餐,就向着大营行去了,回到大营,倒也还没有人来询问报名,累了一上午的吴襄,回大堂后衙午睡去了。
钟粹宫。
午睡起来的朱慈烺正抱着李静婉发呆,脑子还没从混沌状态回转过来,这时春香进来禀报道:“小爷,李辅国和李辅明已经在大殿候着了。”
“哦,知道了,我马上到,你先去吧。”朱慈烺回过神来,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是自己上午安排召见两兄弟的。
“更衣,随我去见见他们吧。”
一刻钟后,李静婉将朱慈烺服饰整理利索了,陪着朱慈烺一起来到了大殿。
“卑下李辅国(李辅明)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吉祥。”李辅国和李辅明见到朱慈烺到来,立即离坐,激动的跪地叩拜,他们此次觐见,着的是正经的官服,而他们在天津卫所挂的职是千户。
“哈哈,两位李团长就不必跟孤多礼了,快平身吧。”朱慈烺爽朗一笑,虚扶道。
“谢殿下,卑下兄弟二人得知殿下召见,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李辅国请示行礼。
“行了,孤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们也是孤的老部下了,坐下说吧,春香,给看茶。”朱慈烺转身坐回主位,稍稍押呷了一口茶,抬眼看二人已正襟危坐。
这才笑道:“辅国啊,你们兄弟二人之前都是延绥镇游击,对九边防务肯定知之甚详,孤也就不多说了,此次闯贼来势汹汹,依孤判断,紫荆关一带的内长城估计是挡不住他们的,届时跨过长城,便可长驱直入南下京师。”
“不是孤不相信咱们新军的战力,但新军的情况你们比孤更了解,你们带来的一〇一团和一〇二团,除了两个团警卫连六百多人配备了燧发枪,其他配备的基本都是鸟铳,质量什么的也保障不了,况且,火绳枪比之燧发枪逊色不少。”
“虽然你们从新一团分散扩编而来,但是几次建奴入寇防守交战不多,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训练合格而已,但从未真正的上过战场,战斗力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我大明基业不能赌。”说到这里,朱慈烺已经没有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碗,慢慢的喝起了茶。
“殿下的意思是?。。。南。南巡?”即便李辅国老成持重,现在也有大将之风了,但是对于这种敏感话题,还是说的结结巴巴的,虽然他心中并不认为北京城就如此危险,在他看来,三万新军加上几十万的禁军,守住北京还是轻而易举的,流寇的百万大军能有多少战斗力?不过他还是顺着殿下的话猜测道。
“不错,北京断断是守不住的,人心叵测,此次和以往建奴寇关大不相同,在这京城当中,想要迎新君的可是大有人在,到时若没有团结一心的效果,京城必从内部攻破。”
“而且,辅国啊,今年的漕粮还没运到,去年的漕粮消耗殆尽啊,通州一失,北方基本无勤王军队,等南方勤王军队到了,你我可能已经成为阶下囚了,到时大明就完了,所以,孤赌不起。”朱慈烺凝声说道。
“这。。。殿下高瞻远瞩,卑下明白了,不知殿下准备怎么做?”
“不是孤要怎么做,而是,满朝大臣不愿背负迁都之名,而陛下,也不愿。”
“所以?殿下要?”李辅明试探道。
“不错,孤准备帮父皇一把。”朱慈烺“帮”字咬的特别重,眼中精光飞掠,骇的李家两兄弟从座上惊起,跪地说道:“殿下慎重啊,此事。。。此事,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为之,不然有损殿下圣名啊。”
“哼,都要国破家亡了,还要什么圣名,既然父皇舍不下这面皮,我这做儿子的为父分忧便是,一〇一团、一零二团团长听令。”朱慈烺决心已定,站起身来沉声道。
“卑下听令。”李辅国、李辅明条件反射的应道。
“今晚将有圣旨发出,你们按照旨意,两个团各抽一半人马接管皇城城防,然后随时听孤的调遣,做好准备,几天内,圣驾南巡,听候吩咐。”
看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的朱慈烺,他们心中凌然,重重的应道:“得令,卑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他们从前几次受到殿下接见和犒赏都是和颜悦色,礼贤下士,让人如沐春风,所以见到此刻一副杀伐果断的样子的朱慈烺,一时转变不过来。
但他们也是突然惊醒,我们是新军,我们受到的教化就是忠于太子,追随太子创造一个新大明,一个强盛的大明,一个武人能一展拳脚的大明,现在不正是我辈武夫展现的大好时机吗?
想想到时可能指着朝中大员的鼻子训斥,还有点小激动呢,嘿嘿,叫你们之前比老子官职小的还骑在老子头上,哼,有机会整死你们。
“此事就你二人得知即可,切不可走漏风声,军事机密,要是违反了,军令条例你们比孤清楚,行了,回去好好准备吧。”
“殿下放心,我们必然守口如瓶,卑下告退。”二人行礼后退出大殿,一直到消失不见。
当晚,下值后的王承恩来到了钟粹宫的后花园,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情景,看到王承恩来了,朱慈烺也没有说话就向前走去了,王承恩同样默默的跟在身后。
“大伴,此下已经是生死存亡了,父皇救不了大明,列祖列宗已经给了父皇十七年的时间了,可是这大明天下,已经危在旦夕,不日闯贼进逼北京城下,大明就完了。想来父皇也是料想到了,他救不了大明。”朱慈烺沉默一会儿,见王承恩没有反驳接话的意思,接着说道:“大伴觉得如何?”
“老奴惶恐,怎敢妄议皇爷,皇爷在位一十七载,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一天懈怠朝政,自武宗爷开始,从未有哪位爷有皇爷这般勤政,可惜天公不作美,我崇祯朝连年灾祸,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老奴无能,不能为皇爷分担。”
“哼。大伴你是无能。”朱慈烺面无表情的转身斥道:“我想问问大伴,神宗朝距今不过二十余年,哪怕天启朝魏忠贤当政也不过十几年前的事,大伴既是司礼监掌印,可了解过这两朝的内帑岁入?”
“老奴惭愧。”王承恩刚被训斥的发白的脸色此时又被问的脸色涨红,但随即又无比纠结,半天才像便秘一样答道:“据老奴所知,冯保陈拒当政的万历朝,内帑岁入每年约一千万两白银,太仆寺、太常寺岁入四百万两白银,茶课、铁课岁入一百万两白银。”
说完王承恩抬头看了看朱慈烺,发现他面色如常,这才惭愧的接着道:“万历朝后期因为叛乱和大规模用兵,财政有所下降到八百万两白银,到天启朝,魏忠贤当政时,内帑岁入亦有六百万两白银,太常寺、太仆寺岁入两百万两白银,茶课、铁课岁入八十万两白银。”王承恩终于艰难的说完了,抬头看向朱慈烺。
“呵,看着我做什么?接着说。”
“是,崇祯朝内帑岁入一百万两,太仆寺、太常寺岁入不到二十万两,茶课、铁课岁入不到五万两。”
“呵,呵呵,哈哈。。。”朱慈烺尽管早就知道,但再听着王承恩说一遍对比,仍然给他气笑了。
“都是老奴无能,没法给内帑弄来银子,致使皇爷过得艰辛,奴婢万死。”看到朱慈烺发怒,王承恩解脱般的跪地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