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结束后,郑小如一行人先回了宾馆稍作休息。
临下班之前,曲曼瑜收到了郑小如的信息,是一个地址。曲曼瑜跟着导航找到了这家店,是一家清吧,人不算多,三三两两的几桌,但整体氛围很不错,台上的真人乐队演唱着复古怀旧的金曲,迷蒙变化的灯光恰到好处。
由于光线昏暗,曲曼瑜找到她还颇费了一番功夫,“不好意思啊,高峰期,堵车了。”
郑小如看到她后,侧身让出了身旁的座位,“没事,我也刚到。”
待曲曼瑜坐下后,郑小如凑到她身边问道,“曼瑜,听闻婷说,你订婚了,要不把你的那个他也叫过来?”
虽说是询问,可郑小如眼里满满是期待,分明是对陈康十分好奇。
“可是他很忙…”
见曲曼瑜有些为难,郑小如也没有坚持,“没关系,理解理解,毕竟人家跟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不一样,不能随叫随到。诶不对,是我这种。”
郑小如的话本是无心,可落在曲曼瑜心中却激起一层涟漪。
犹豫片刻后,曲曼瑜拿出手机给陈康发了一个消息:[我朋友从Z市来了,她想见你,你有空吗?]
打完字曲曼瑜又觉得不妥,便重新编辑了一次:[我朋友从Z市来了,你要见见吗?]
陈康回复的很快:[在忙,不要喝酒,要喝的话,让莫舒去接你。]
看到陈康的回答,曲曼瑜放下了手机。每次曲曼瑜想找他的时候,陈康的回复十有八九都是在忙,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曼瑜,曼瑜?”
郑小如的连声呼唤打断了曲曼瑜的思绪,她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我这杯酒都端着好久了,你再不喝我胳膊都酸了。”郑小如道。
曲曼瑜闻言连忙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曲曼瑜抬起手时,郑小如一眼就看到了她指间那枚闪耀的钻戒,一把抓过她的手仔细端详着,“漂亮,真是太漂亮了,果然,好看的东西不一定贵,但贵的东西一定好看。”
“哪儿你说的这么夸张。”曲曼瑜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夸张!”郑小如惊呼道,“曲大小姐,你手上这个都够买我家一套房了,你才是最夸张的那个好吧。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订婚了,有个事你肯定不知道,当时班里搞了一个投票,谁会是那个最晚结婚的人,你猜谁是票数最多的那个?”
曲曼瑜翻了个白眼,“你们是有多无聊,居然整这种投票。”
郑小如迫不及待的宣告结果,“你和左亦断层领先。左亦是个性冷淡,看着就不像是对这种事感兴趣的人。至于你嘛,我们一致认为你是那种为了实现梦想会不顾一切的人,所以当闻婷告诉我你订婚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是嘛…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人啊。”
“当然了!你应该也知道,咱们班很多同学选这个专业只是为了能上Z大,毕业了之后大都没再从事这个行业了,就连我,也跨考了播音主持,可你不同,你的高考分数那么高,就算只凭文化课也能上一所不错的学校,可你依然选择了这个专业,而且,大学四年,你平时不是去练习就是去参加比赛,如果不是真正的热爱,谁能做到你这个程度啊。不只是我,同学们听说你为了追随男朋友,放弃了Z市的剧团工作,跟着他去了S市,都很震惊,说你是个恋爱脑。不过…”
郑小如凑到曲曼瑜的耳边,放低了声音道,“他们不知道的是,你的未婚夫可是个超级富少,要是他们知道的话,大概就会羡慕你了吧,毕竟能躺平的话,谁又愿意做个牛马呢。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不会透露给别人呢。”
郑小如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注意到曲曼瑜覆在杯子上的手却越收越紧。
“小如…”如果我说我更喜欢以前那样忙碌的生活,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呢。
“怎么了?”
“没什么。”
曲曼瑜没有问出口,何必问呢,答案不是已经很清楚了。
台上一曲结束,场下的人纷纷鼓掌,羞涩的年轻主唱在掌声中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青涩的脸庞神采飞扬,盛满了他对未来的期待。
“小如,我现在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曲曼瑜指了指台上的乐队。
郑小如惊讶的看向她,“你不会是要…?”
在她震惊的目光下,曲曼瑜点了点头。
“不行!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在这儿…”
“这有什么不好,有观众,有掌声,再合适不过了。”
曲曼瑜不顾郑小如的阻拦,径直走上了台。
郑小如就看着她俯身在主唱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主唱让出了座位。
熟悉的前奏缓缓响起,是曲曼瑜最喜欢的一首歌,“city of stars”。
曲曼瑜坐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她的侧脸,神圣而又皎洁,此时,世界仿佛为她而亮。就在她的歌声出来的那一刻,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顷刻静默,曲曼瑜独有的音色为这首歌赋予了别样的魅力,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情感,触动着每一个听众的心弦。
曲曼瑜强烈的感染力让在场的人都沉浸其中,欣赏着她的歌声。
看着台上的曲曼瑜,郑小如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她,自由、热烈,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如果说此时的曲曼瑜像是暖阳,不断吸引着别人的靠近。那么,她刚见到的那个曲曼瑜,就像清冷的天上月,是她,又不是她。
一曲很快结束,场下的人意犹未尽,纷纷表示希望曲曼瑜再唱一首,曲曼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走下了台。
曲曼瑜回位置的这一小段路陆续有人走到她面前掏出手机,但在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后又相继失望的离开。
曲曼瑜刚坐下,郑小如就拉着她手兴奋的说道,“曼瑜,你太棒了!你知道吗,你刚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是…诶呀,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你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郑小如太过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曲曼瑜被她夸的脸红,低下了头,掩住了唇角那一抹浅笑。
“对了曼瑜,刚刚学妹给我打电话了说有事找我,我恐怕得先走了,你呢?要回去吗?”郑小如问道。
“那一起走吧。”曲曼瑜道。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突然叫停了他们。
两人回头看去,竟然是刚刚那个主唱。
小男孩走到曲曼瑜面前,怯声道,“姐姐,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郑小如闻言看向曲曼瑜,眼神询问她准备怎么办。
曲曼瑜看了看面前低着头不停绞着衣角,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来的男孩,思索片刻后,最终说道,“小如,你先走吧。”
郑小如点点头,便先行离开了,经过靠近门口的一个角落时,突然又退了回来,对着一位长相俊秀的青年说道,“帅哥,不要打她主意哦,人家已经订婚了。”
早在曲曼瑜唱歌时,郑小如就注意到他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大多数人是沉浸在曲曼瑜的歌声之中,只有他,看似随意的站着,但他的眼神专注而又温柔,始终紧紧追随着曲曼瑜,他看的,是曲曼瑜这个人。
尽管郑小如在跟他说话,但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不远处的曲曼瑜身上,看着她消失在了人群中后,才转身离开。
……
曲曼瑜跟着男孩走到了一处小巷,狭长幽深的环境瞬间勾起了曲曼瑜那些不好的回忆,男孩似乎是看出她有些紧张,便将手中的吉他递给了她。
“姐姐,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把我的吉他给你,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在这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小弟弟,你带我来这到底要做什么?”曲曼瑜问道。
“姐姐,我看的出来你在音乐上很专业,所以我想让你看看我作的曲子。”男孩解释道。
“那也不用来这看吧?”曲曼瑜疑惑的问道。
“曲子在我家里,到了—”男孩伸出手指了指前方,“那儿就是我家。”
“你家?”
“对!姐姐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男孩便跑向了这处小巷唯一一处亮着灯的地方。
曲曼瑜看着周身的黑暗,觉得还是前面亮灯的地方好一点,便跟了上去,刚上楼梯,男孩也刚好出来,手里捧着一沓白纸。
“姐姐你坐。”男孩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到台阶上,示意曲曼瑜坐下,而后将怀里的纸如同献宝一样放到了曲曼瑜怀里。
“姐姐,这都是我这些年创作的,你帮我看看怎么样?”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曲曼瑜的评价。
曲曼瑜没有着急看,而是问道,“你们店里应该不缺会看曲谱的,为什么要找我?还有,你看着应该还是个未成年吧,为什么不上学,要在酒吧驻唱?”
曲曼瑜说完,男孩原本高昂的情绪瞬间低落了起来,“我不想让他们看,他们说我是个小孩儿,写出来的也是废纸一张。但我觉得你不一样,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对音乐极致的热爱,只有你能懂我。”
“想让我帮你看也可以,我刚刚问了你两个问题,你只回答了第一个,第二个呢?”
“我叫阿轩,是j市人,今年十六岁了,大概一年前吧,我从家里跑出来了,驻唱,是为了赚钱。”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曲曼瑜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想必是家里不同意他学习音乐,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
“那这一年多,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阿轩点了点头。
“可以给我看看你家吗?”曲曼瑜征询着他的意见。
“姐姐,你还是别看了,里面很乱。”阿轩道。
曲曼瑜摇了摇头,“没关系。”
曲曼瑜都这样说了,阿轩也没了拒绝的理由,便把门打开了。
门打开后,曲曼瑜震惊于眼前一览无余的环境,房间狭小到仅仅只能摆放的下一张小床,一张短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家具,桌面上散落着许多纸张,想必这就是他平常作曲的地方,斑驳的墙面不断掉落着白色的墙渣。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然在一个这么糟糕的环境里独自生活了一年多,曲曼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屋外难闻的气味,屋内脏乱的环境,都在提醒着她,这是事实。
“不好意思啊姐姐,连个让你坐的地方都没有,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阿轩挠了挠头,有些羞愧的说道。
“你有联系过自己的家人吗?”
阿轩点了点头,“总得给家里报个平安吧,我虽然怨他们阻止我的音乐梦,但也不想他们真为我急出病来。”
“不后悔吗?为了所谓的梦想抛弃安稳的生活。”曲曼瑜想不通,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够支持着他撑过一切困难嘛。
“没想过,一辈子就那么短,有能力逐梦的岁月也就那么几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后悔,与其犹犹豫豫想太多,还不如冲一把,我曾经也问过自己,老老实实的在家上学多好啊,要钱给钱,想玩就玩,何必自讨苦吃呢。所以我妥协过,但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快疯了,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自己,虚假的我循规蹈矩,真实的我渐渐的离我远去,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真正的下定了决心,去找回那个真实的我自己。你看,现在这样多好,我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觉得很开心。”
他本该是辛苦的,但他却说自己是幸运的。那神采奕奕的脸庞看不出一丝强颜欢笑,他是真的为现在的自己感到满意。
“姐姐,我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热爱音乐,但我们不同的是,姐姐的家里人应该很支持你吧。”阿轩有些羡慕的说道。
曲曼瑜摸着他的头,“可我不如你,因为就算没有人支持,但你依然选择了勇敢的做自己,而我,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那就找回来,把当初那个被放弃了的自己找回来,因为那才是真实的你。”阿轩不懂曲曼瑜话中的深意,他只是本能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可以吗?”曲曼瑜看似是在问阿轩,其实是在问自己。
“当然可以,姐姐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对音乐有着纯粹的爱的人。”
“那第一个呢?”曲曼瑜随口一问。
“当然是我了!”阿轩有些骄傲的说道。
曲曼瑜哭笑不得,看着阿轩,她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你的话,让我重新思考起我人生的意义。
“姐姐,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帮不帮我看曲子?”阿轩可没忘了自己的目的,焦急的催促道。
曲曼瑜大致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曲谱后说道,“把谱子给我吧,我会抽时间仔细看看的,但我对流行音乐了解不多,所以我看完之后会把这些交给唱片公司让他们给出最专业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阿轩眼中顿时露出欣喜的光芒,曲曼瑜一看便知道他是同意了,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答应姐姐,回家吧,好不好,你在外面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相信我,梦想与学业是可以兼顾的,系统而专业的大学知识能帮助你更快的成长。如果你连维持生计都是问题,又哪儿来多余的精力去谈论梦想呢?”
阿轩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曲曼瑜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许久后,阿轩才轻轻点了点头。
曲曼瑜捏了捏他的脸颊,“真乖,为了奖励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姐姐今晚带你住酒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