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儿被太皇太后单独留下问话。
她生怕被太皇太后看出有孕,一直躬身驼背,谨小慎微模样。
还好,太皇太后只是问了摄政王府的一些琐事,并未多说什么,便放她离开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大殿内出来,走在廊下时候,正好撞见,皇帝正带着人迎面走来。
这才是他真实的容貌,比傅玉俊美好看许多,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贵气,举手投足,那是多年以来养尊处优,悉心培养才能有的帝王仪态。
都让苏韵儿一时有些看呆了去。
可突然想到什么,她赶紧避开目光,退到一旁,低头欠身,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此刻,苏韵儿心情复杂,既害怕皇帝认出她来,却又有些期待他还记得那晚的温存。
他那时候抱怨说,宫里那些女人只会让他觉得恶心,那天晚上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控。
恐怕床上说的话,他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蔺珩从苏韵儿面前走过,并未多看她一眼,便径直离去。
苏韵儿有些失落,果然不记得她了。
可蔺珩走出没两步,突然顿住,而后回过身来,目光直直看向苏韵儿。
他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苏韵儿心口突突直跳,缓缓抬起头来,便对上少年天子那看起来含情脉脉的目光。
蔺珩不加掩饰,凝视着她,突然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苏韵儿手指紧绷,忍着情绪,回答,“回陛下,我们素未谋面。”
素未谋面。
蔺珩冷笑了笑,睡都睡过了,这女人竟然说他们素未谋面?
蔺珩问她,“你可是先前嫁给朕那个二表哥做寡妇的……苏氏?”
苏韵儿连忙应道:“民妇跟镇国公府已经两清了。”
蔺珩又问她,“听闻你现在住在摄政王府,整日与王妃作伴,跟王妃是至交好友?”
苏韵儿已经比先前冷静了许多,说话也变得应对自如,“正是,民妇与王妃整日吃喝都在一起。”
蔺珩冷嘲热讽,“怎么,你们一起伺候摄政王?”
不论蔺珩还记不记得那晚的事,他这么说,对于苏韵儿来说都是羞辱。
太皇太后这么说还能理解为只是试探,可皇帝竟然也这么说。
苏韵儿眼神冷淡下来,镇定应道:“民妇倒是想伺候摄政王,只可惜,摄政王瞧不上民妇这等晦气的寡妇,只有王妃不嫌弃,将民妇视作姐妹。”
蔺珩突然饶有兴致,问道:“你既跟王妃共同起居,一定知晓许多她的事吧?”
“是。”
“这样吧,若是今后你愿意将她每日做过的事记下来,一五一十汇报于朕……”
蔺珩逼近一步,抬起手,指尖划过苏韵儿的脸蛋,最后抬起她的下巴,对视着,有些暧昧的说道,“朕少不了你的好处,如何?”
苏韵儿没有回避,只是冷静应答,“陛下旨意,臣妇不敢违抗。”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蔺珩朝着苏韵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随后便转身走了。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苏韵儿才松了一口气。
苏韵儿走到坤和宫外,慕笙笙带着蔺洵正等着她。
慕笙笙有些担忧的询问,“太皇太后跟你说什么啊?怎么说这么久。”
苏韵儿笑了笑,“没什么,是刚刚出来我碰见圣上了。”
慕笙笙惊讶,“那怎么样?”
苏韵儿笑得坦然了许多,“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样最好不过。”
慕笙笙叹了口气,也没好再追问。
不过,苏韵儿已经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今日宫宴结束后,她便向慕笙笙辞行离开,免得当真被皇帝利用,惹出什么是非来。
宫宴上,众人落座,一片歌舞升平,喧哗热闹景象。
皇帝牵着姜云绮的手,当众宣布,要册立姜云绮为皇后,并且及冠礼和封后大典与三日后一并举行。
大禹民间本应该是十九及冠,不过皇帝因为情况特殊,所以这才刚满十七便行及冠礼,并册封皇后。
苏韵儿看着上方蔺珩跟姜云绮手牵手的模样,只是看了一眼,便赶忙低下头。
忽而又听耳旁有人提起,“不是说谁先诞下皇嗣谁做皇后么。”
“哎呀,傅氏都已经打入冷宫了,她一家独大,现在谁还管那些。”
“……”
苏韵儿不自觉将手盖在小腹上,这才知道,原来诞下皇嗣的人可以做皇后?
宫宴上,表面一片融洽祥和景象,其实背地里各怀鬼胎,气氛紧迫,总让人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直到觥筹交错,气氛高涨之时。
突然外头传来急报,一名太监冲进殿内,跪倒在地,禀报道:“陛下,边关急报!叛王蔺潇大举起兵,接连攻破数城,我军节节败退,边关告急,平西王府请求朝廷立即派兵增援,刻不容缓!”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百官们面面相觑,神色惊慌。
皇帝故作惊讶,“什么,竟有此事!”
事关国家大事,宴会立即终止,皇帝带着一众肱股之臣前往宣政殿议事。
薛大将军嫉恶如仇模样,“这个蔺潇,竟还敢犯上作乱,简直找死!臣请求领兵,前往西南镇压叛军!”
另一人摇头,“五年前大将军乃是蔺潇的手下败将,我看……这回还需摄政王亲自领兵出征,平定叛乱,将蔺潇那叛贼彻底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对!摄政王乃是我大禹战神,百战不殆,当年更是打得蔺潇屁滚尿流,仓惶逃出京城!若是摄政王能够亲自领兵,必定士气大涨,不战而胜!”
“恳请摄政王亲率大军,将叛党一举歼灭!”
“恳请摄政王领兵出征,平定内乱,一统南北!”
“……”
蔺洵还什么都没说,大殿上已经跪下去了下半。
很明显这跪下去的这些,全都是已经投诚皇帝的人。
蔺洵知道,这几年蔺珩明里暗里笼络了不少人,竟是没料到有这么多。
也确实,在外人眼里,蔺珩谦逊随和,善于用人,不似蔺洵独揽大权,唯我独尊。
越是强大不可撼动的人,越是让他们这些人感觉到害怕,感觉到不安,所以都想联合起来动摇他的地位,将他拉下神坛。
蔺洵看向蔺珩,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这是个陷阱。
若是换在以前,蔺洵绝没有怕的时候,必定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将叛党一举歼灭,永除后患。
可是现如今,慕笙笙挺着大肚子,他难以割舍。
蔺洵镇定自若,应道:“臣自当领命,不过臣有个条件。”
蔺珩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道:“摄政王但说无妨。”
蔺洵道:“臣出征期间,需由宣武侯暂代一切摄政职务,确保京城万无一失。”
蔺珩脸色微变,蔺洵真是狡猾,竟提出这种要求。
慕平川显然也看出其中有些道道。
他知道,慕笙笙生产在即,蔺洵绝不能离京,只有他才能保证慕笙笙安全。
慕平川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朝廷事务关乎国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乃是重中之重,唯有摄政王坐镇朝堂,方能稳如泰山,确保我军后方无忧,臣能力有限,只怕难当重任。
“恳请摄政王留朝,主持大局,以安民心,臣愿毛遂自荐,领兵平叛!”
他那语气坚决,在场摄政王的部下不管懂不懂,反正也跟着附和,“恳请摄政王留京,主持大局!”
另一边是恳请摄政王亲自领兵,出征平叛,一时僵持不下。
蔺洵皱紧眉,看向慕平川,“宣武侯,你可知此番出兵,事关重大?”
蔺洵的意思,是想把京城一切,包括慕笙笙,交到慕平川手里,他才能放心带兵出战。慕平川也是如此想的。
以至于这一刻,二人因为至亲至爱之人,不谋而合,互相信任,前所未有的达到了顶峰。
慕平川放下狠话,“臣与蔺潇那叛贼仇怨颇深,先前去蜀南求医就差点被他害死,早就想将其挫骨扬灰,报仇雪恨,此番如若不能凯旋,臣必提头来见!”
慕平川都敢赌上性命了,如此决心,众人再无话可说,蔺洵也不好再阻拦。
一番商议下来,决定是由慕平川和薛大将军二人,即刻领兵出征,前往西南平叛。
慕笙笙在殿外等候多时。
瞧见蔺洵和慕平川一边商议,一边走出来。
她赶紧迎上前。
得知慕平川立马就要出征,慕笙笙惊疑的看向蔺洵。
慕平川解释,“是为父自己的意愿,我要是不去,就得摄政王去,你如今生产在即,他还需守候在旁,不能离开。”
而后,慕平川握住拉住女儿的手,将其放在蔺洵手心,交代道:“殿下,小女就托付给你了。”
蔺洵点点头,“岳父放心。”
因为事态紧急,也没时间再送行了,慕平川这就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天黑之前出城。
慕笙笙有千言万语,却只含着泪,憋出一句话来,“爹爹,你定要平安回来!”
慕平川坦然一笑,“放心,爹爹身经百战,一个蔺潇而已,待爹爹大胜归来,吃我小外孙的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