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旅店的叶禹,在广熙镇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身边路过的人大多数光鲜亮丽,有的妇人手中拿着刚买的可丽饼,有说有笑。
不远街角的阴暗处,一名衣不蔽体的小孩瘫坐在地上,面前放着缺了一角的碗,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但经过他那个地方的人都避之不及。
叶禹没有过去,虽然孩子很可怜,但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况且就算自己给了点钱,那又怎么样?钱用完的时候,他依然得上街要饭,而那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再愿意援助他了,依然会饿死街头。
又或者被其他乞丐发现了钱,他那瘦小的身躯,又如何抢得过那些大人呢?最终的归宿一样是死亡而已。
也许早一点的死去,对他这充满苦难的人生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叶禹准备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生活在杀手世界的他来说,同情心和爱心,又或者帮助他人,从来都没有关联,他见过因为帮助别人而反被敲诈的;也见过帮助别人失去生命,再后来的采访中被别人撇开关系的;也有被自己十年的搭档所背叛的。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美好,叶禹停下脚步伸了个懒腰,自己之前的社会尚自称文明,更别说现在这个阶级正在逐渐崩坏的世界。
叶禹再次瞥向那个小孩所在的地方,却怔在了原地,陈空浩带着赤瞳和黑瞳经过了那里,然后陈空浩很自然的拿出来了十个铜币,给了黑瞳和赤瞳一人五个,只见黑瞳与赤瞳拿着铜币,飞快的跑向了小孩的破碗旁,把全部的铜币都丢了进去,然后在小孩的感谢下,陈空浩带着赤瞳和黑瞳,一起笑着,迈开了脚步。
叶禹看着那个小孩飞快的将碗中的铜币拿起,从衣服的破洞处放了进去,然后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了。
叶禹连忙加快脚步,追上了还没走远的陈空浩他们。
“陈兄!”叶禹走到了陈空浩的身后,叫了一声,陈空浩疑惑的回头却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左顾右盼的以为自己幻听了。
“啊,是叶禹哥哥!”
黑瞳高兴的叫了出来,放开陈空浩的手跑到叶禹身边自然的牵起了叶禹的手,赤瞳牵着爸爸的手,向着叶禹招了招手,跟黑瞳相比起来,赤瞳作为姐姐却又显得安静许多。
听着黑瞳的叫声,陈空浩才低头看到了叶禹。
看着摸着黑瞳头发的叶禹,陈空浩讪讪地笑着说道:“原来是叶禹少爷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叶禹毫不在意的点点头,拉着黑瞳走到陈空浩身边,跟着他一起向前走,笑着说道:“陈兄,挺有爱心啊。”
“哈哈哈,被看到了吗?”陈空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希望我的两个女儿以后都能成为善良的人,不过我还没说呢,她们就给那个小朋友送去了,挺让我意外的。”
“因为爸爸也经常这么做嘛。”黑瞳笑着说道,赤瞳也附和着点点头。
路过一家可丽饼的摊位,叶禹买了四份,都是裹着冰淇淋的类型,黑瞳和赤瞳都很高兴的接过,陈空浩也不好意思的接到了手上,吃着手里的可丽饼,叶禹又问道:“教育赤瞳和黑瞳吗?也挺好的,不过一味的善良以后可是会吃亏的。”
“也不是教育啦。”陈空浩吃着手里的可丽饼,这些东西以前都只能偶尔买一份让赤瞳和黑瞳分着吃,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吃上。
“那些乞讨的人,可能今天就要饿死了,但是自己给了这份钱,对我来说可能只是少吃一点,但对他来说,就可以活到明天。”陈空浩吞下口中的食物,口齿不清的说道。
“那他们是骗你的怎么办?其实行街乞讨是他们的职业,而不是被逼无奈,等晚上收工了,或许走进了比你家还大的屋子,里面还有万千侍女侍奉。”叶禹用手擦掉了赤瞳嘴角的冰淇淋,淡淡的说道。
“但不是全部都是这样的吧?只要我干得多,那总有一份会去到它该去的人的手里,那个人靠着我的帮助来到了新的一天,或许生活依然很痛苦,但是万一因为活下来了今天,明天他就像我一样遇到了叶禹少爷呢?”陈空浩高兴的说道,陈空浩并不讨厌与叶禹谈论分享这些事情。
“我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叶禹摆摆手,如果不是因为赤瞳黑瞳,他根本不会与陈空浩接触。
没想到陈空浩是个老好人,明明遇到叶禹之前可能自己都吃不饱,居然还会分出一份行善事。
“我知道少爷指的是什么事。”陈空浩停下了吃可丽饼的嘴,认真的说道:“或许我所做的事没有回报,或许帮不了什么,或许还会给他造成困扰。”
停顿了一下,陈空浩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然后开口道:“我的付出可能没有什么用,或许还会适得其反,但是我相信,也会有人得到救赎。”
“很多人都只是随波逐流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或许已经被生活折磨得生无可恋,我没什么力量,但我伸出的这份援手,或许能成为他们的星星之火,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让他们跟我一样,在痛苦的生活当中追寻着活下去的光,就像我遇到了我的妻子,我的女儿,还有叶禹少爷,或许再多活下来一天,便能与幸运相遇呢?”
看着陈空浩的样子,叶禹停下来了脚步,陈空浩那对赤色的瞳孔映出叶禹的身影,虽然没有说话,但突如其来的压抑氛围甚至让陈空浩不禁打了个冷颤。
“叶禹少爷?”陈空浩小心的出声,赤瞳和黑瞳也担心的看着叶禹,虽然听不懂什么,但是还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手上的可丽饼中的冰淇淋开始滴落了也没注意。
叶禹轻轻一笑,之前压抑的气氛瞬间消失:“陈兄的格局可比我大多了。”
陈空浩听着叶禹的夸奖,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希望吗?
叶禹一行人再次走动起来,叶禹吃着手中的可丽饼,想到了把自己从垃圾堆当中抛出来的老妇人,想到了被追杀了几年的洛克斯,又想到了前世死得那么干脆的自己。
叶禹活在没有希望的杀手世界里,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没有家人,没有伙伴,就连最后的搭档也背叛了他。
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去看动漫,也是因为动漫中所描写的感情比较纯粹吧。
自嘲般的摇摇头,自己可不是陈空浩一样的大善人,作为一名杀手,最不应该的就是被感情所束缚。
不过人活下去,或许就像陈空浩说的那样,为了希望而活吧。
就像现在的自己,也是为了拯救自己想拯救的人而奔波。
想到这,叶禹将手放到赤瞳的头顶,轻轻的摩挲着,赤瞳很享受的闭上眼睛,也反蹭着叶禹的手掌。
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路上的行人很多连忙闪躲,唯恐避之不及,叶禹和陈空浩连忙拉着赤瞳和黑瞳跑到一边。
骑马的人是个体态臃肿的大汉,坐在马背上的他咧着变态的笑容,手上牵着绳索,不知道拉着怎么东西,但是他那恶心的笑声却让路上的人都感到厌恶。
“这是住在郊外的城防卫的儿子,他爹是在城防卫当军官,所以靠着他爹的关系,好几次在广熙镇当中闹事都被他爹压下来了。”陈空浩蹲下身来,在叶禹的耳边说道。
叶禹点了点头,目光放到了马匹之后,不知道拖着什么东西,但感觉让叶禹很不好。
马的速度很快,叶禹很快就发现了被拖的是个小男孩,看了看陈空浩,不会这么巧吧?
还没等叶禹想完,陈空浩就小声惊呼道:“是那个小孩。”
叶禹再次看去,果然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被绳子捆着了脖子,在地上急速地拖动着,陈空浩连忙站起身来,却被叶禹拉住。
“别动,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先带赤瞳和黑瞳离开。”叶禹说道,然后冲向了男孩的方向,陈空浩并不适合出面,如果被打击报复,那对他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依照着叶禹的性格,这种事他是不愿意参与的,免得引麻烦上身,但是今天,就让我也给予别人多活一天的希望吧。
眼看男孩已经快不行了,叶禹摸向一位佣兵的腰间,还未等那名佣兵破口大骂,已经将刀扔出,割断了绑住男孩脖子的绳子,男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着自己刀被扔向了城防军官的儿子,连骂都不敢骂了,连忙逃离此处,害怕惹火上身。
“谁!?”
城防官的儿子操着他那难听的声音恼怒的大喊道,连忙转身望去刀飞来的方向,只看到一个小鬼向他走来。
刚准备破口大骂,然而嘴里的话还没出口,一股压力瞬间袭向全身,只能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
随着叶禹一步步的走向他,城防官的儿子身下的马开始不安的抖动,直接将他丢到了地上,然后弃他而去。
叶禹直接略过了他,来到男孩身边,看着男孩身上的伤势,脖子已经被绳子勒出来了伤痕,呼吸已经只有了出气。
连忙抱起男孩,径直的往回冲向了离他最近的诊所,叶禹在广熙镇已经逛了很久了,对广熙镇的分布能摸个七七八八。
看着叶禹再次向自己冲了过来,城防官儿子连忙闭上眼睛用手护住自己的头部,等了良久并没有感到对方的动作,才敢慢慢放下手来。
街上的人已经全部走完了,独留下他一人坐在街上,没有发现那个小鬼的踪影,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感觉身下凉飕飕的,低头一看,竟被别人看一眼就吓到失禁!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无礼的对自己!
城防官儿子恶狠狠的想,却连滚带爬的向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独留下一地的骚味。
此时的叶禹已经带着小男孩进了一家诊所,将他轻轻放在病床上,诊所里的一位女医生看到闯进来了叶禹,也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男孩的床边,查看着男孩的伤势。
看着医生毫不嫌弃的靠近这个小乞丐,于是退到一边,给医生腾出来了位置,要知道这个小乞丐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身上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刚退了两步,就听到那位女医生喊道:“酒精。”
叶禹左看右看,没有发现还有别人,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道酒精在哪啊...连忙去桌上翻找,还好酒精放得比较显眼,叶禹一把薅到手里,再拿一把棉签,迅速跑回去递给了女医生。
这时陈空浩牵着赤瞳和黑瞳走了进来,连忙说道:“就知道你在这里,那名孩子怎么样了?”
“陈空浩,你不知道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吗?”女医生抱怨了一声,手上的工作却没停歇。
“抱歉抱歉。”陈空浩连忙道歉,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走到叶禹的身旁。
叶禹意外看着他,小声问道:“你们认识?”
“他经常抱着这样的人来我的诊所,明明自己都没几个钱,还敢趟这种浑水。”只见女医生瞥了陈空浩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说道:“绷带!”
陈空浩连忙跑去拿绷带,看着他熟悉的样子,叶禹有点好奇,这两个人关系好像不简单啊。
“爸爸佣兵出任务受伤的时候经常来如月姐姐这里。”似乎看出来叶禹有疑惑,赤瞳凑在叶禹的耳边悄悄说道。
看着陈空浩随着赤瞳口中的如月姐姐命令忙前忙后,叶禹三小只的目光随着陈空浩的移动左摆右摆,保持着相同的律动。
良久,如月才停下治疗,长舒一口气,对着叶禹他们说道:“还好送得及时,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只是脖子伤到了声带,以后可能说话的声音不太好听,现在需要静养,过几天就没事了。”
陈空浩放下心来,人没事就行,于是坐在椅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刚刚的来回跑可让他累得不轻。
“那么治疗费用,陈空浩。”如月朝着陈空浩摊开手,在陈空浩面前晃了晃。
只见陈空浩嘴角一歪。颇有歪嘴龙王的气势,将手伸到衣服里,刚准备拿出怀中的金币准备好好的装一手,以前老被如月嘲笑自己没钱拿不出看诊费,这次就让她看看,一次付清所有欠款和治疗费的我是多么的帅!
我陈空浩已经今非昔比啦!wryyyyyyyyy!!!!!!
还没等陈空浩将钱摸出,叶禹已经跳起来放了两个金币交到如月手中,“这钱我来付吧。”
从之前大户人家那里打劫到的金币,叶禹用起来完全不心疼,都已经快忘记金币所代表的价值了。
作为杀手的他本来就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钱没命花的生活。
所以对叶禹来说,钱一直都不怎么在意。
看着被叶禹付了钱,陈空浩泪流满面的又坐了回去,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就被别人抢掉了。
看着手里的钱可以把自己的整个诊所都买下来了,如月愣在了原地,然后迅速收了起来,冒着星星眼地说道:“大爷,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救活!我叫紫如月,叫我小月就行。”
看着不知道大自己多少的紫如月,叶禹一脸黑线,没想到居然是个没什么节操的人物,连忙道:“如月姐你好,我叫叶禹,前往帝都的旅者。”
“帝都吗?看在刚才金币的份上我提醒你,帝都那边可不太平,尤其是奥内斯特大臣上任以后。”紫如月语重心长的拍着叶禹的肩,一字一顿的说道。
叶禹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然后偏过头对陈空浩说道:“这个小孩就交给你照看了,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
随着陈空浩拍着胸脯保证,与赤瞳和黑瞳相互道了别,在其他人惊讶的眼中,从躺在病床上的流浪儿身上拿出了一枚铜币,然后叶禹走出了诊所。
看着不远处卖面具与黑袍的商店,嘴角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就如被放出的魔鬼,正准备开展一个毁灭世界的疯狂聚会而冷静筹划着节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将铜币用大拇指掷向空中,铜币在空中优雅的翻滚着,稳稳的被叶禹接到了手中,随后径直走向了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