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一样在外面晃悠了一上午，苏宁打算在国营饭店解决午饭，不想回家看后妈那张讨人厌的脸。
茂林县几年前有八家国营饭店，三年自然灾害过后，两两合并，只剩四家。
循着原主的记忆，苏宁去了她认为味道最好的那家。
饭店并不大，普普通通的一间平房，里面摆着十来张桌子，收银台后站着面无表情的服务员。
苏宁把视线移到黑板处，犹豫了几秒，最后要了红烧小排和醋溜白菜。
主食是白米饭。
她对面食虽然喜欢，但还是更习惯吃米饭，一天两天不吃米饭还行，时间长了总觉得缺点啥。
给了钱票，苏宁找到一张空桌走过去，这张桌子是摆在柱子旁边，苏宁背靠着柱子坐下来。
刚坐下，就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弟，大哥也是没办法，你几个侄子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老大老二老三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老大都二十三了，这次这个对象再吹了，你大侄子就要打光棍了，你忍心啊！”
苏大强五个儿子，没有女儿。
老大二十三，老二二十二，老三二十，老四老五是双胞胎，刚满十六。
他家一溜小子，小时候带出去是惹人羡慕，但大了就愁了。
愁工作，愁媳妇，愁彩礼，愁房子。
苏大强家条件一般，一家子只有他一人有工作，他媳妇杨兰花懒得很，家务从来不做，只想在家享清福。
刚结婚时，杨兰花被婆婆立规矩，折腾了一个多月，她运气好怀孕了。
这下她就抖起来了，把家里搅的天翻地覆，把婆婆指使的团团转，有一丁点不如意就嚷嚷自己命苦。
为了大孙子，苏老太太忍了。
几个月后，果然是大孙子，苏老大一家喜笑颜开。
生完孩子，杨兰花在家的待遇直线下降，连月子都只坐了几天，她婆婆就想她自己洗孩子尿布。
这怎么能行，杨兰花坚决不想吃一点苦。
也许是体质原因，三个月后，她又怀上了。
杨兰花如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二胎又是男娃，她觉得自己在婆家的地位稳稳的，婆婆想使唤她，她也敢大声吼回去。
之后，杨兰花生了一胎又一胎，足足五个儿子，她的腰杆挺的直直的。
在家把两个老家伙指挥的团团转。
说来也奇怪，杨兰花生了五个孩子，她身体竟然还挺好，连腰疼都没有。
因为媳妇给他生了这么多儿子，苏大强也乐意顺着媳妇，不管老两口说任何关于杨兰花的坏话，他都觉得不是大事，反而让父母多多体谅。
苏大强叹了口气，他真觉得很累，一家八口都靠他那点工资，他都半个月没吃肉了。
瞥了眼红光满面的二弟，苏大强羡慕啊！
以前他还可怜二弟没儿子，恐怕二弟也在可怜他吧！
苏大勇注意到大哥羡慕的眼神，心里得意的不行，他夹了块红烧肉放嘴里，直到咽下去了，才说话。
“大哥，解放处的对象是什么家庭？怎么要这么多彩礼。”苏大勇好奇。
开口就是一百八十八彩礼加一台缝纫机，还分文不带回，女方嫁妆只有十八块八，加几床被子，这明显不对等啊！
苏大强一连吃了好几块肉，胃里沾了荤腥，几口啃完一个馒头。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家庭，未来亲家是双职工，解放那对象是长女，看着贤惠大方，对底下弟弟妹妹很是照顾，灶上功夫也不错，嫁过来肯定能把家里拾掇好。”
他没说的是，那姑娘是个临时工，每个月有十多块工资，虽然不多，但也算一份进项。
说到工作，苏大强似有似无看了眼二弟，不知道二弟有没有后悔曾经拒绝过继他家老三。
现在反悔也行啊！他挺看好苏欢那丫头的工作，既体面又轻松，给他家老大正好。
苏欢是个姑娘家，以后嫁人了工资都便宜了婆家，还不如给她堂哥。
“那挺好的，恭喜大哥了。”苏大勇在心里琢磨，借多少合适。
一分钱都不借肯定说不过去，好歹是亲兄弟。
“大哥，你想借多少？”想来想去，苏大勇还是决定直接问。
苏大强脱口而出，“一百八十八。”看到二弟震惊的眼神，他后面又接着道，“缝纫机票也要一张，二弟肯定有办法弄到的吧！”
苏大勇掏了掏耳朵，无语道，“大哥，合着你家一分钱也没有？跟弟弟说笑呢吧？！”
借钱不是这么借的。
苏大勇怀疑的目光落在苏大强身上，他觉得他大哥是想让他当冤大头。
“二弟，你也知道我家人多，就哥哥一人有工作，日子实在艰难啊！”苏大强神情低落，“不瞒你说，家里存款真的不多，也就二百来块钱，这不要拿来买缝纫机，婚礼还得摆几桌，到处都要花钱，大哥真的难啊！
二弟，你帮帮哥吧！哥肯定记你的好。”
苏大强越说越激动，“你放心，以后你几个侄子都会孝顺你，把你当亲爹看。”
“二弟，你不用担心你没儿子养老，你看你几个侄子都是好的，你选一个，我过继给你，让他给你当亲儿子。”
苏大勇摇摇头，制止他大哥继续说下去，“大哥，我俩闺女挺好的，懂事听话，没儿子就没儿子吧！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家俩丫头肯定不会让我死外边的。”
他家老大虽然是个小街溜子，脾气也不好，但对他这个老爸可是十分亲近关心的。
老二温柔安静，也是贴心小棉袄。
没儿子他虽然遗憾，但也不强求。
大哥家几个小子混的还没他闺女好，他闺女还会给他买酒喝，要是过继了大哥家小子，他总觉得他会后悔。
苏大强觉得只有儿子才能养老送终，“闺女总要嫁出去的，那都是给别人家养的，以后俩丫头嫁人了，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冷清。”
“以后过年过节你都一个人，宁宁和欢欢肯定要顾着婆家，哪里还能记得你。”
苏大强叭叭的，把苏大勇说的无比可怜。
苏大勇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面前的一盘肉，听大哥描述他以后的悲惨生活。
等苏大强终于说累了，拿起水杯喝水时，苏大勇幽幽道：
“大哥，我有媳妇。”
苏大强愣了愣，不好意思，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