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跟高大围在倒闭的报社朝夕相处两年多,他是什么样的人唐依依比谁都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提分手她也清楚,他一定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太多时候的心不在焉,不忍心让自己继续难过才会这样,心里对他的那种内疚感变得愈发强烈,唐依依眼眶酸疼,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高大围十分看不得她哭,她落下的每滴眼泪都能像熔岩一样灼疼他的心脏,他站起身,看她的眼神还是水一般的柔软且充满爱怜,他抬手轻抚掉她两侧的眼泪,只不过担心自己因为『迷』恋而动摇,并没有说话。
他的耐『性』和坚持唐依依清楚,他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改变主意,她抓起他的一只手,眼里带着几分的急切说:“大围,没能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错,那个人我会忘掉,更不会再想他,所以原谅我,别跟我分手好不好?”
她在祈求自己不要跟她分手,可是她知不知道『逼』迫自己到后来做出这个决定他经历了多少的煎熬。高大围闭口不言,颗颗的泪珠顺着他俊秀的脸庞坠向地面。
唐依依是不可能跟他分手的,她答应过李月茹,也答应过他,如果跟他分了手,她一辈子都得活在内疚和亏欠之中,唐依依的神『色』看着比刚刚还要急迫,“大围,不要跟我分手,你不是已经准备要跟我求婚了吗?我答应,我答应,我们明天,不,就现在吧,我们现在就结婚!”说着,她伸手朝着高大围的口袋掏过去,“你准备的戒指呢?快拿出来,拿出来啊,现在就给我戴上,然后我就是你的了!”
高大围将唐依依伸向自己口袋的手抓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接二连三滚落下来。结婚,他是有过这个想法,纵使他知道她因为什么而选择跟自己在一起,也曾想过就这样接受,觉得可能相处久了,那个让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可能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也说不定,可眼下,他既然知道了她与那个人早就存在的婚姻关系,虽不知道具体缘由,就不可能再继续忽视她的眼泪,让她为了与自己结婚而去和那个她真心喜欢的人离婚,对于她,那是从心上割肉,她疼,他更会疼。
高大围抬手在唐依依一侧的眼下抚了抚,“依依,不要觉得你欠我,你一丝一毫都不欠我的,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不欠他,她可是害死了他妈妈,他最亲最近的人!
高大围盯着唐依依遍布泪痕的眼,也知道这刻她在想什么,一汪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窝涌出来,他声音颤抖着说:“我妈妈……她是『自杀』,跟你没关系!”
高大围的话就像一枚炸弹猛然在唐依依的脑袋里爆炸,她的身子当场就钉在了原地。『自杀』?这怎么可能?
最难的话说出来以后,高大围就像突然卸掉了一个重担,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他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她确实是因为心脏病发去世的,但是那时候她手里攥着一颗保命的『药』丸,可是并没有吃!”这是母亲对他这个儿子的一番心意,想着能在感情上帮他一把,就当是他没用吧,他还是辜负了!妈,对不起!
自己明明有生的机会,可是却放弃了,就为了让她产生内疚和负罪感,此时此刻,唐依依突然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母爱的伟大,还是应该因为被算计而感到生气。后来,唐依依自己设身处地又想了想,自己现在也即将为人母,那个时候如换了自己,应该也会想着为了儿子的幸福搏一次吧,儿子若是能幸福,牺牲自己又何妨?
特种连队驻地,士官宿舍。
陆长久,蓝鲨和石头三人又在为他们上校的事情挠头,陆长久转过脸,再次因为同一件事而指责蓝鲨,“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请唐记者吃烤羊腿,那么长时间竟然什么也没问出来!”
蓝鲨一脸无奈,“她故意一个字不说,那我也没办法啊!”
“还特种兵呢,我看你真应该跟那群新兵再一起训练训练!”陆长久瞪着眼睛,明显因为错失一次打探的机会而感到恼火。
“我觉得唐记者根本不喜欢咱们上校,强扭的瓜不甜,我看咱们也别『操』这个心了,没准儿咱们上校什么时候就又喜欢上别人了呢!”蓝鲨坐在床边单手上下举着哑铃。
“你真的觉得唐记者对咱们上校没意思?”陆长久从西非直接回来隔离,唐依依跟慕少廷后来的事他不是很清楚。
“我是看她吃吃喝喝挺好的,真要是对咱们上校有意思,俩人闹矛盾,一般人总得掉两斤分量吧,但你猜怎么着,那天我看见她,一打眼就发现她胖了,脸都圆了!”蓝鲨说完撇了撇嘴,暗想女人心海底针,他们上校挺好的啊,她干嘛看不上?
“唐记者本来就是圆脸吧?”石头盘膝坐在自己床上反问道。
“是吗?”蓝鲨仔细又琢磨琢磨印象中唐依依的脸型,“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啊,不过不管怎么说上次我看着她哪里像是怪怪的,难道腰粗了?”
搞了半天,他连唐记者是真胖假胖都稀里糊涂,陆长久叹气。
“陆大尉,你说咱们上校真能去那鸟不拉屎的海岛上特训新兵吗?”石头问。
“以前肯定不能,现在不好说了!”陆长久看了一眼跑到他脚边的猫叹息着说道。
“十四个月封闭特训啊,闷都闷死了,不过咱们上校也真行,政治考试竟然在卷子上画鱼,政治部领导看见应该气死了吧!”蓝鲨强健的肱二头肌一跳一跳,说完,他不禁笑了笑。
陆长久没看见慕少廷的考卷,不过他能想象那张卷子的狼狈样,画鱼,想必他那时一直在想那两条黑鱼吧,还算不错,没在上面画上哪个领导的涂鸦脸,这要不然都得被发配到边疆去。
陆长久把脚边的猫捡起来放进笼子,随后叹了口气说:“行啊,就这样吧,你们俩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明天的阅兵安保任务艰巨呢!”
两天前,国防部,某家属住宅。
徐正琨的家是一套面积近两百平最高级别的干部福利房,中规中矩的中式装修看上去并不奢华。虽然居住在此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中年单身汉,家中一直都没有女人打理,但整体看着并不『乱』,除了到处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尹安娜是徐正琨唯一的外甥女,舅舅一直没结婚,因此自没事的时候她就会过来陪他呆一会儿。
书房里的陈列简洁而硬朗,跟其他房间一样,无论是装饰,还是摆设,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家没有女主人。
书桌前,徐正琨聚精会神翻看着面前的文件,右手指间捏的香烟已经抽了一大半。尹安娜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放着的时尚杂志很久都没有翻过一页,可能突然觉得周围的烟草味有些呛人,她活动了一下身子,皱起鼻子说:“舅舅,你是不是应该少抽些烟了?”
“来了这么久,终于肯说话了?”徐正琨撩了她一眼反问。
尹安娜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今天的反常之处早已经被舅舅察觉。
“因为少廷?”徐正琨眼没抬,指间的香烟冒着丝丝的白『色』烟雾,他随口一问。
自己的心思她从到大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自己的父母,现在冷不防被舅舅直接这么一问,她才知道刑警出身的他要想看破这点其实一点都不难,毕竟人的感情不是实物,想要隐藏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当事者面前,同样的事,戚美薇不是同样也看出来了吗?尹安娜看着自己的舅舅并没应答。
数日前,电梯里慕少廷突如其来的那个吻就像忽而打开了她心上的一道封印,让她从内心深处勃发起一股强烈的悸动,想要抓住那短暂温存的意念比以往都要强烈。唐依依是第一眼就令他心动的女生,这点她没办法改变,不过自那时起她相信只要她合理利用手中的资源,她还是有相当大的机会力挽狂澜。
尹安娜吞咽了一下,视线向下重新落在那本没意义的杂志上,同时回道:“是,被舅舅看出来了!”
相比动不动就牵动家人,自己这个外甥女遇到事情更喜欢独自解决,徐正琨抬起眼看过去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尹安娜停顿了片刻接着说:“舅舅最近安排少廷出去执行任务吧!”慕少廷对唐依依的恨意是让他靠向自己的原因,然而这还不够,她还得想办法让他们两个人分开。唐依依之前给慕少廷打的那通电话让尹安娜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两人见了面,他们一定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尹安娜之前想通过调动工作的方式让高大围带着唐依依离开,但被他拒绝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让自己的舅舅以执行任务的名义促使慕少廷离开。
徐正琨闻言不禁笑了笑,“安排少廷出去执行任务?不埋怨我总紧着他一个人使唤了?”
尹安娜抬头对视上徐正琨的视线,目光坚决,“舅舅,请你帮我!”
尹安娜态度认真,徐正琨也不便再跟自己这个外甥女开玩笑,他叹了一口气说:“一直以来即便约少廷出来吃个饭你也扯上我,这次破天荒采取主动,舅舅自然会帮你的,等等吧,过两天我就把他调到西班牙大使馆去!”
自己这个舅舅做事一向缜密,他既然说要把慕少廷调至西班牙大使馆,那就说明那个地方各方面一定最合适,不危险,不累,又能拖住他,尹安娜听闻神『色』明显舒缓下来,她抿了抿嘴唇没再多言。
徐正琨看着尹安娜眸光微敛又接着说:“安娜,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好的东西你若是不去争取,它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所以想方设法,甚至是用点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用不着时时刻刻瞻前顾后!”
“是的,舅舅,我知道了!”徐正琨的话不禁让尹安娜想起戚美薇不久之前对她说的‘暗恋绝不是一件没意义的事’,这句话似乎同样也是在告诉她要适时懂得去争取。
自己这个外甥女独立自主,想必她也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徐正琨吸了一口烟重新看向桌上自己的工作资料,点到即止结束这个话题,“你爸妈下周才能回来,今天周末你也没什么要紧事,晚饭留下来吧!”
“嗯,那我先去看看冰箱少什么,然后叫人去买!”尹安娜将腿上的杂志拿下来站起身。
徐正琨抬头看着尹安娜走出书房,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随后长长又吸了一口烟。
国庆节前夜,新闻集团附近某快捷酒店。
唐依依坐在床边久久凝望着手机通讯录里‘慕少廷’三个字,纵使心里的内疚感因为得知李月茹的死是因为她在危急关头为了在感情上帮自己儿子一把而主动放弃了生的机会而逐步消退,不过她仍旧没有勇气再一次拨通这个号码。
尹安娜和慕少廷之间电梯里的那个吻就像一把刀直接戳入她的胸口,她很害怕电话一接通,她听见了她不愿听见的。如要是他们在一起怎么办?如要是他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如要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听自己的解释怎么办?种种她想象出来的可能『性』在唐依依的脑子里盘旋,无一例外证明了她忽然间信心的缺失。
“喵——”长着黄『色』绒『毛』的混混一直在唐依依身前身后左蹭右蹭喵喵叫着,这刻扬着脑袋,前爪扒着唐依依的衣服站立着对着她又喵叫了一声。
唐依依握着手机,思绪暂时从手机上转回来,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问:“混混也觉得我应该打这个电话?”
“喵——”即便是只刚刚出生不久的猫,也跟孩子一样拥有一双童真无邪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