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忽然在点琛的身旁响起,许大茂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一只土灰色的烈雀。他的左翅已经折了一半,他用右翅抓着身前的牢笼,带着期待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点琛。
许大茂都已经准备上前搭把手帮忙把所有精灵都救出来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点琛低下了她的头,看样子是拒绝了烈雀的求救。
“我求你了,带我离开这里!这里简直是地狱!”
在烈雀这波求助之后,所有在笼子里的精灵都把目光放在了点琛的身上,一个自由的变异者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是许大茂无法想象的。
四下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每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精灵都在求救,他们大声地呼喊着,四周的求救声一波高过一波。
但是点琛把头压得更低了,因为昏暗,许大茂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点琛的泪水低落在地板上,他怔怔地看着点琛,想不清其中的缘由。
慢慢地,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了。
很快,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一声长嚎突然爆发,凄惨的哭声让许大茂感到心痛。然后他看到了,有些变异者被带头的那位激发了情绪都开始大哭了起来,四下瞬间变成了一片啜泣之声。
在这其中,有个别变异者变得异常愤怒,他们敲打着铁笼,质问着点琛为什么见死不救。
其中就有那只烈雀,他不断地用全力撞向铁笼,他的伤口裂开了流出了血,然而他依然不停地撞着铁笼。
他的眼神感觉像是要撞出铁笼掐死点琛,还不时地发出一声声没有意义的乱叫,只能感受到其中无尽的恨意。
许大茂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了烈雀的铁笼前,左拳用力想要用瓦割劈开铁笼的锁。
但是他刚要用力,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前,点琛拿着冰锥对着他的身体,她别过头去甚至不敢和许大茂对视。
“你不救我救,为什么要阻止我?”
许大茂气得觉得自己仿佛要爆炸,他忿忿地问出来这句话。
“我们救不了他们的,放手吧……”点琛低声地说道,努力忍耐着她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这里有那么多生命,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胞啊,你怎么能看着他们在这种鬼地方活活地忍受折磨被剥夺生命!”
“我说了我们救不了他们!走吧!”点琛依然没有放弃她的立场,她把冰锥放的更近了。
“有人来了,你们快撤退!点琛是对的,我们救不了这些精灵,快走,到车上我再解释!”
豪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注意到了有警备人员正在往地下赶,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潜入“你们不远处的过道里有个通风口,速度快!”
“走!”
点琛手里的冰锥已经贴到了许大茂的身上。
许大茂看了一下那些在铁笼里绝望的精灵,在点琛的催促下离开了房间,他在走出的房间回头看了那个“牢房”最后一眼,烈雀想要撕裂整个世界的眼神再也无法在他的记忆里被抹去。
……
顺着豪枝给的逃跑路线,两人在被警方发现之前成功地逃出了那个和地狱一般的地方回到了车上。豪枝没有说任何话,立刻启动了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向外开去。
“所以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他们,你们有那么好的设备,难道只是因为贪生怕死就不顾他们了吗?”许大茂站在后排的座位上大声地质问着豪枝。
点琛趴在一旁一直处于要哭却使劲压抑着的状态。
“他们的身体里给注射了定位和自爆的装置,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我们没有办法取出那些东西,所以只要把他们带出来他们就会被杀害。”
点琛突然讲话了,她颤抖着把话说完,然后就缩在了角落里不在出声。
“可恶!就没有什么办法吗!”许大茂拿拳头砸了一下车座,愤怒地喊道。
卡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许大茂没有站稳身子被惯性向前甩去,却被豪枝的一发藤鞭打回了后排的座位。
“你以为我们想要放弃他们吗?你以为当时我愿意放弃恻尘大哥吗?你根本就完全不知道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都经历了怎样的生活!多少的变异者就因为那个没有查清的事件就这么被视为怪物抓起来,虐待,折磨,我们不是精灵吗!我们除了颜色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
豪枝站在了司机的座位上,他大声对着许大茂吼着,宣泄着胸腔里的怒火,他也早就忍不住了。
许大茂被突然起来的攻击还有责骂搞昏了头,豪枝用力之重在他的身前留下了一道口子,他呆呆地坐在后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伤口仿佛也没有任何感觉。
“二十三个……一共有二十三个在里面。”点琛吞吞吐吐地说了两句,就把头完全埋在了蜷缩的身体里。
豪枝用脚重重地踹了一下座椅,然后坐回了司机的位置,再次发动了卡车。
月光照在这片山区里,照得许大茂心里冰凉冰凉的,他看着车外的景色飞速地划过,不变的只有月光下的凄凉,这辈子从未感受到过的无助和绝望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次事情实在是对不住啊,滕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温柔的女声在许大茂的耳旁响起,身上为淡棕色,绒团为粉色的长耳兔正在娴熟地为许大茂包扎着伤口。
“明明我就离开了一天,结果基地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真的是……”
长耳兔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医疗箱,许大茂已经包扎好了,但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木讷地坐在那,长耳兔觉得自己不该再说话了,一个普通精灵在两天内接连遇到这些事,的确是很难消化。
“印帆姐,豪枝和点琛他们怎么样了?”
长耳兔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许大茂开口会最先问这个问题。
“他们在和滕老汇报完任务后,两个人都躲在房间里,现在都还没有出来过,不过你放心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很快就能够缓回来的。”
许大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安静的道场里飘着木制器材特有的气味,门外风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道场内,年幼的电击怪扎着马步,汗水不断地从他的头上往下流。他的身旁是和他在一起扎着马步的快拳郎。快拳郎神色平静,气息平稳,和一旁呼吸急促的许大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师傅,时间是不是到了?我要撑不住了!”
“继续撑着……”
许大茂听到快拳郎的声音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咬牙继续坚持着。
“呐,这个房间你先用着吧,恻尘的东西我都已经收拾掉了,你可以在这里先住两天。”
许大茂看着面带笑容的长耳兔带着他到这个房间,帮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谢啦。”
许大茂低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印帆的脸上可以有这样的笑容。昨晚他亲眼见到了变异者们所背负的命运。在经历这些种种后,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基地里的变异者还能如此镇定。
听印帆的描述,许大茂得知了那些变异者被抓起来做的是相关于萨立德事件的实验,他们会被截取部分肢体进行研究。
会被用各种特定的环境对他们进行应激的实验来找到变异者暴动的那个触发点。
但是,这那些科学家做的这一切根本就已经把变异者作为生命的事实抹去了,那些变异者在他们的眼中就好像给他们拿来实验的材料。
那些变异者被抓进后,只有极少数会被关在牢狱里作为掩盖市民耳目的外表,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像昨晚的变异者一样被分散到了大陆的各个地方进行着这样的实验。
而且这个项目已经施行了很久却没有任何的进展,所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实验里死去的变异者都是白白送死的。
“师傅,我又被隔壁那个戴鲁比欺负了,他仗着比我大就抢我的东西还揍了我一顿。师傅你快教教我什么厉害的技能,我要报仇!”
快拳郎听到许大茂的叙述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从来就没有什么很厉害的技能,这些能力原本都在我们的身体里,但是现在的精灵都已经把他们的本能给忘了。我可以教你一个新技能,但你得向我保证不去复仇。”
“什么?不去报复那只笨狗的话我学新技能有什么意义呢?”
快拳郎拿拳头重重地敲了一下许大茂的头。
“哎呦,痛!”
“痛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我从答应教你开始就一直在说,我是希望你学会这些技能后去帮助其它需要帮助的精灵,没让你拿来搞那些小孩子气的东西!”
许大茂看着快拳郎严肃的表情似懂非懂地应了下来。
回想起孩时的事情,许大茂不由得嘴角扬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想起师傅对他的教诲,他打心底里崇拜他的师傅。
虽然师傅的道场十几年来都没有一个新的学生,镇里所有人都鄙夷他那一套老式的观念和没有精灵再需要的战斗技巧,但这些都改变不了许大茂对跟着师傅学习的热情。
他小时候不喜欢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四处疯玩,而是跟着他的师傅不断地修行锻炼,一起看一些老电影,在冲完身体后坐在道场的门口,感受着门外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带来的那种无法形容的舒适。
他躺在铺好的床上,闭上了双眼。
“师傅我不懂啊,那只笨狗昨天在欺负我的同学,我就出手帮了我的同学把笨狗收拾了一顿。但没想到笨狗竟然告状告到我家里去了。最可恶的是,我的同学不但没有感激我,反而跟看暴力狂一样疏远了我,我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快拳郎纠结了一下,然后就摸了摸许大茂的头。
“这不是你的错。”
快拳郎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我们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有时候我们会遇到危险,有时候帮了别人反而会被排斥。很多事情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去改变,但是,你要记住,不要因为别人的反应就不断地怀疑自己所秉持的观念是否是正确的,真正的判断标准在你的心里,你的良心。”
许大茂若有所思的把手放在了他心脏所在的地方,感受着他的心跳。
“武者讲究仁,你可能一时还理解不了这个词语,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
师傅的声音好像在许大茂的耳旁响起,许大茂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坚定了他从昨晚诞生的那个大胆的想法。
穿过走廊,许大茂再一次来到了昨天的那个房间。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响了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
许大茂走进房间看到了在书桌前看书的滕老,滕老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来的人是他,他卯足了劲然后大声地喊道:
“疯老头,我要加入你们!”
几何雪花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珠子都要散了,他缓了一下才听懂了许大茂刚才说的话。他难以置信地将头从书中抬了起来。看到了自信地对着他笑的许大茂和他脸上决绝的神情。
滕老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又要有新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