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胡权反应最快，猛然转身，双目精光四射。
许麟的动作稍慢一拍，他已在不知不觉中借用了小叶的力量，而女孩在他耳边悄声道：“哥哥，好可怕呀，人家不知道还有阿姨在……”
他没有说话，眼角余光见大家都转过了身体，神色皆是惊疑不定。
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妈站在卧室门口，头发花白，卷曲蓬松，双颊饱满，右颊下方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颗豆子大的红痣，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发福的身体穿着舒适的暗紫色居家服。
大妈出现的悄无声息，诡异非常，她见众人没有回答，再次开口：“你们为什么还要工作？为什么不去陪着父母？”
话里的文字听上去让人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毕竟工作重要，但陪伴家人也是必不可少。
可是大妈的说话的语气，却森冷的让许麟他们脊背发凉，那不是劝说，而是质问。
“发生什么事了？李凡！许麟？胡权！”
通讯器没有关闭，干练的贺虹立马通过断续传导的话语，感觉到现场发生了某种意料之外的事。
“嘎吱”“嘎吱”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床上传来响动，许麟回头，却见刚才明明已经昏睡打鼾的张进，居然在不正常的抽搐，隐隐有醒转的迹象。
大家也发现了张进的异样，白灵欢更是把秀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小声咕哝：“不应该呀？他不可能这么快醒来的……”
“李凡！”
贺虹在通讯里大喊。
“领导，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妈，在问我们那些问题……被小白下药的张进有醒来的迹象……”
“大妈？”
“是的，非常突然的出现在我们身后，我们……我们谁也没有觉察到她是什么时候，怎么到的我们身后……”
李凡尽可能的描述准确……
“啊！她是……她是，那个，张进的妈妈……”
符千千惊呼，可爱的圆脸瞬间惨白，两只有点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捂在嘴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白灵欢身上靠。
随着她的提醒，再一看大妈的容貌，众人如堕冰窟，外面的客厅里有一张相片，上面人物与大妈一模一样。
那是张进供奉的母亲遗像！
“张进的妈妈？怎么可能？她已经去世九个月了……”
“是真的，她就站在我们面前！”
李凡神色极其凝重。
胡权双脚分开一尺宽，双拳紧握，身体微弓，随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白灵欢这时的表现，要好过一直比较害怕灵异事件的符千千，她飞快的解下背包，从中拿出一支准备好的针剂，拔掉针头保护帽，单膝跪在床上，扒开张进的领子，一针扎了进去。
只过的少许功夫，强效镇静剂发挥作用，随时可能醒转的张进再次陷入了沉睡，抽搐的身体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她呼出一口气，虽然不清楚这么做对应付眼下的诡异状况有无帮助，但直觉还是让张进保持沉睡比较好。
“你们为什么还在工作！你们为什么不是陪伴父母？为什么……”
大妈双目幽幽，依然在不断灵魂发问，甚至还向前迈了一小步。
“她毫无疑问已经死亡，但是又出现在你们面前，灵体吗……”
“可是领导，灵体的话怎么我们都能看见？”
许麟接上话，大妈能被除他之外的另外四人都看到，可不会仅仅是灵体那么简单。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张进又有了动静，居然又在试图醒转过来。
“不要工作！陪伴父母！不要工作！陪伴父母！”
大妈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变成怒吼，脸颊上松弛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对经她劝说，仍旧无动于衷的许麟等人甚为愤怒。
同时，许麟还隐隐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并伴有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不要工作！陪伴父母！”的齐声呼喊。
大妈挡在门口，众人不敢轻举妄动，无法看到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李凡突然神色一凛，几步走到窗前，拉开窗户探出脑袋，只见从对面那栋楼的两个单元，陆陆续续走出很多居民，迈着僵硬的步伐向这边走来。
个人的低声呓语汇成了高亢的声音浪潮，“不要工作！陪伴父母！”
李凡收回身子，关好窗户，外面的声浪暂时被阻挡，但是张进的邻居们已经挪动不怎么灵便的身体移动到了他家里，当先几人就排在张进妈妈的身后，目光迷离，神志恍惚，口中同时大喊“不要工作！陪伴父母！”
昏迷的张进挣扎的也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清醒。
“怎么办？开枪吗？”
胡权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白灵欢挡着符千千，也悄悄的摸出了小手枪。
“先等一下！”
李凡挥手制止，虽然配备的是特制子弹，但用在平民身上，不好说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通讯器里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显然研究员团队也在进行紧张的方案讨论。
“不要工作！陪伴父母！”
大妈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带领身后被控制的人群又向前压了一步。
呓语人群距离最近的胡权已经不足两米。
许麟猛地向前，将胡权挡在身后，左手微微探出，示意大妈冷静，然后开口道：“阿姨您稍等，如果不工作我们怎么生活？”
大妈一愣，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年轻人对她的主张提出了异议，她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狰狞神色有所缓解，也没有继续前压步伐。
许麟心头暗喜，没想到随意的一试似乎有了效果，想了想继续道：“如果不工作，张进怎么给您治病呢，而且您的病是要花很多钱的……”
“许麟？怎么回事，你在跟谁说话？”
通讯器里传来贺虹依然晴冷，但有些着急的问话，他们都是公共频道，都能听到。
“许麟在尝试与张进妈妈沟通……好像有些效果……”
李凡赶忙替许麟解释，以免打断其工作。
许麟的思绪顿了一下，贺虹的的声音确实出现的有些突然，他重新在脑海中整理话语，正待继续，却听对面的大妈开口道：“那也要陪伴父母，陪伴父母最重要！”
“您说的对，但是不能完全不工作呀，我听说张进已经在医院里陪了您一个星期，医生也确认您没有大碍，原本再过一两天您就该出院了，我相信张进也是在确认过您的状态之后才去工作的，难道您当时不知道吗？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会那么突然……”
许麟一口气说出，他不好评论张进当时的选择是否正确，因为谁也想不到大妈会突然心力衰竭，就在医院都抢救不过来。
“应该陪在身边，不要工作！”
大妈依旧在坚持她的观点，但不再声色俱厉，身后的邻居们已经站满了她的家，密集长队排到了门外，再后来赶到的人估计要站楼梯了。
此刻，这些人的呼喊声也趋于低缓，但没有停止的迹象。
“您想过没有，假如当时张进在您身边又能怎样，您已经是在医院了，您的病，急到现场的医生护士都没有办法挽救，您又能要求张进做多少呢？”
“应该陪着父母，应该陪在身边……”
大妈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不知是许麟的话戳中了她意识里的另一面，还是因为特殊的状态无法理解许麟这种相对客观的分析，嘴里依然念念有词，竟然又向前迈了一步。
她身后的男女老少等所有被控制的人也跟着向前迈了一步，躺在床上的张进挣扎的也在加剧。
许麟有些着急，这个大妈太诡异了，说她是灵体，可是所有人都能看见，说她不是灵体，可是她明明已经死了，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情况怎么样了？”
贺虹也能轻微的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又发生了变化。
“沟通有一定效果，但大妈依然控制着被影响的平民向我们压来……”
李凡小声解释。
许麟深吸一口气，眸光清澈，对大妈缓缓说道：“我们应该陪伴父母，但同样需要工作，二者之间可以找到平衡，但绝不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张进也是如此，您的遗憾在我看来，那就是在您最后的一刻没有看到儿子，而张进的遗憾，则是刚好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不在您的身边……”
“这应该成了您和张进两个人最大的……最大的……执念！”
许麟终于想到了这个用在此刻无疑最贴切的词语。
话音刚落，大妈继续缓步前行的身体忽然一顿，苍白的脸上猛然之间出现了很多种不同的表情。
像极了某一戏剧种类中的绝活，而她都不需要袍袖遮挡，就如电脑特效般一张张鲜活的表情快速覆盖在苍白的脸上，或者说是闪现。
开心，愤怒，惊喜，愕然，痛苦……等等其他许麟根本来不及想出合适词汇形容的表情。
突然，不停变换的千百种表情同时消失，只留下一个五官模糊不清的头部轮廓。
许麟不知大妈为何突发异变，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见大妈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一声凄厉的啸叫刺破卧室里的空气，身影猛然扑向咫尺之处的许麟。
后者下意识的抬手抵挡，二者接触的刹那，大妈的虚影开始崩散，呼吸之间，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