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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中午,谢德龙再次找到我们,说今日腊八节,西凉皇帝李贤在宫中摆设八宝琉璃宴,要宴请各国使臣,沈大人请您也一同参加。

柳清风讶问,何为八宝琉璃宴?

谢德龙说,西凉皇室每年腊八节都会举行国宴,以庆祝佛祖成道日。这八宝琉璃宴,每年八八六十四桌、每桌八人八道菜,据传是西凉宫廷秘制吃食,美味无比。御赐宴席,名额有限,受邀者非勋即贵,西凉坊间常以能否参加八宝琉璃宴来判断一个人得势还是失势。

我心中有些犹豫,我并无官面上身份,只是中原镖局的一个镖师,按理说这等级别宴请,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沈墨此行之意,是想把我推出去啊。如此来,我在西凉的一举一动,恐怕要收到西凉谍子的重点关注了。

谢德龙看出我的顾虑,接着道:监察大人莫要担心,沈大人早已准备妥当,这次您以沈大人私人朋友身份参加这次宴请,名单已经报上去了。

柳清风见此等好事怎能错过,凑来道,谢大人,不知小弟能否也参加这个夜宴。谢德龙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当日下午,我与柳清风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将兵刃放在房中,走下楼来。

早有使馆车马在楼下等候,客栈掌柜此时看到我们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一脸谄媚道:昨日小人有眼无珠,还请两位大人恕罪,今日便为两位大人换天字一号房。

想起昨日柳清风还为房价贵贱、有无热水争论,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柳清风哈哈一笑,顾客就是上帝,六字真言送给你,保你客栈生意兴旺无比。

客栈掌柜连连点头,找来笔墨,请柳清风题词。柳清风挥毫泼墨,只是他写字毫无章法可言,如蚯蚓爬行,就连掌柜看了也眉头紧皱。

我跟掌柜道,找张黄纸裱起来,这道符晚上挂门上能当辟邪。

两人随马车先到使馆与沈墨见面,沈墨在使馆门口亲自迎候,倒要我有些受宠若惊。

沈墨四十余岁,留着八字须,颇为儒雅,是朝廷中近年来崛起的新贵,去年科举舞弊案就是由他主办的。这次代表大明出使西凉,回去后估计又会加官进爵了。

沈墨倒也没什么官架子,跟他聊起科举舞弊案一事,沈大人更是侃侃而谈,说起跟我一起同租的闵秋叶,沈墨更是褒奖有嘉,说老闵文章做的好,官声也不错,就是有些时候过于一根筋,容易得罪人。

我也深知闵秋叶的性子耿直,在官场上落得官声不错的评价,并不是好事。众人皆醉你独醒,满朝皆墨你独清,是官声不错,却仅止于名声了。只是他外放做官后,我们便是不同路人了,之间来往和走动毕竟少了。

到了夜间,三人乘坐马车,来到西凉皇宫。西凉皇宫也是仿京城而建,只是规模略小。沈墨也是初次入西凉皇宫,见到此情景,礼部病犯了,一路上说这里不合礼仪,那里不合规制,心中颇有看不起西凉之意。

进入宣和殿,众人眼球顿时被殿中六十四张八宝琉璃桌吸引住了。桌呈八角之势,桌面以琉璃磨制而成,在灯光下闪着七彩光芒,绚丽无比。琉璃乃波斯特产,一块拇指大小琉璃在京城就能卖到十多两,西凉离波斯较近,几十张桌子下来,花费估计也是天文数字。

这次夜宴,华阳公一派占了四席、郑阳公一派占了六席,各国使臣占了六席,还有西凉皇室、文武百官都有分配席位。

早有人领着来到桌前,按理说西凉复国之前仍是大明藩属国,这等宫廷夜宴的座次,应当在上座三席之中。可此次夜宴,大明的席被安排在中等偏下的位子,还与冈比亚的使臣共坐一席,不必说,自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为之。

沈墨见此,面有愠色,留了一句身体略感不适,称病抱恙而去。临行前,暗示我俩留下,见机行事。

沈墨出使西凉,代表的是大明天子,被安排在中等席位,有损国威。但我与柳清风就不同了,我俩是江湖中人,自然不受此事影响。

柳清风出去片刻,便打听到了今夜宴请的规程,柳清风道,今晚西凉有重大消息宣布,你猜怎着?

我说不会是让你当西凉驸马吧!柳乘风笑着道:刚听来的消息,今夜李贤便宣布与吐蕃联姻,将昭阳公主嫁给松赞王子。若非那日跑得快,那个倒霉鬼有可能就是我喽!

难怪这次排座次,把吐蕃使臣放在宾桌头席,原来今夜还有这出戏码啊。想想看,松赞大红脸与西凉公主联亲,今夜这顿饭也值了。

西凉皇帝李贤还未出来,我与柳清风在品尝西凉小吃食,酒是西凉特酿,入口辛辣。西凉人整日与草原沙漠为伍,酿出的酒劲头十足,若要喝江南米酒、花雕,他们反而觉得不习惯。

众人陆续抵达,我看到南诏、吐蕃、北周使臣也都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大喜竟在北周使臣队伍之中,看到了我,大喜过来道,你怎么也来了?

我说我们沈大人身体不适,便让我们来了。大喜也是聪明人,看了下我们位子,道,如此安排,西凉确是失了礼数。我先回去了,散会之后我请你饮酒。

我戏谑道,你不是不会饮酒吗?大喜脸一红,我请你,我不喝。

当柳清风知道此人是武帝无名之徒后,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看上去性格温和,人畜无害,实则武功极高,三观你可要小心了。我晒然道,我又不跟他打架,有什么小心与否?

糟糕,我看到西凉剑阁向问天跟各峰阁主来到宴席,沈落雁更在其中,好在她并未发现我,我连忙低头,不多言语。

柳清风指着沈落雁道,那小妞模样不错,不如上去搭个讪?我一把拉住他,那人是西凉剑阁小阁主,你莫要莽撞行事。

柳清风见我背向沈落雁,纳闷道,你欠了她多少钱,怎如此怕她?我说没你事儿,你少说话。心中盘算,等稍后借个机会,溜之大吉。

大皇子耶律楚才、三皇子耶律中兴也到了席间,跟众人打着招呼,只是两人看上去关系并不怎么和睦啊。

西凉皇帝李贤,生了二子一女,拓跋、耶律是西凉国姓,李姓则是大明赐姓,他两个儿子都改回耶律姓,可见复国之事,李贤早有谋划了。

礼乐声响,西凉皇帝在一名宫衣俏丽少女陪伴下,驾临宣和殿,几百人同时起立相迎。

参见陛下,参见昭阳公主!

再看昭阳公主,明眸皓齿,风姿绝代,与沈落雁相比毫不逊色。柳清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劲儿拧自己大腿。

我说前两天你走眼了吧,刚才还津津自喜,如今后悔了吧!

柳清风一阵长吁短叹,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两位皇子的带领下,众人向西凉皇帝祝酒,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大殿内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西凉皇帝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套话,引来马屁一片。我们这些外国使臣,只是冷眼旁观。

西凉皇帝最后道,诸位爱卿、各国来使,今日乃国之庆典,殿内备了一些腊八粥,与诸君共品尝!

人影交错,宫娥太监给每人端上一碗八宝粥,香气扑鼻,柳清风吸取了早上在无量寺的教训,一小口喝下,吧唧吧唧嘴,怎么喝出了胡辣汤的味道?

饮尽八宝粥,八宝琉璃宴开始,蒸馒头、切糕、烙饼、煎饼、焙子、刀削面、锅贴、小笼包共八样,摆在众人面前。

群臣山呼万岁,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柳清风哑口无言,上辈子是饿死鬼吗,一堆面食,这是要噎死人的节奏啊。

一旁有人道,这八宝琉璃宴乃大凉风俗,你们这些丧失了民族性格和人文修养的东明蛮子,怎能体会我们的道!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国家是地球中心,我们称北周、西凉、东夷、南诏,何尝又不是如此?在他心目中,我们便是东明蛮子了。

就在此时,西凉皇帝道,今夜除了腊八节,我们大凉还有两件事宣布,一是我家昭阳公主与吐蕃王子松赞结为连理,明年择吉日完婚;二是吐蕃与西凉也将建立邦交关系,双方实行最惠国贸易政策……

松赞望着貌美如花的昭阳公主,如一个被幸运石砸到脑袋的傻子般不知所措,再看段子守,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西凉皇帝话音刚落,松赞站起道:我吐蕃与大凉是多年来的老朋友、老伙伴,更是大凉复国坚定不移的支持者,我们坚信,在陛下的带领下,大凉国荣民昌,永邦万世!

说着一拍手,有人托礼盘上来,上面一块石头,婴儿拳头大小,略黄色,黯淡无光。

松赞道,明年复国大典,我吐蕃特献上七彩石一块,为陛下王冠增辉。还望笑纳。

西凉皇帝望着石头,微皱眉道,这块石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松赞解释道:七彩石乃吐蕃重宝,据说汲天地灵气之后,泛七色之光,这件宝贝,不是所有人都能得着的,唯有真龙之体,才能激活七色光芒。

西凉皇帝恍然,原来如此。说罢跟旁边老王爷道,二叔,你去试试!

松赞道,陛下,必须要真龙之体啊!

是啊,我二叔是真聋啊,不但聋,眼神儿还不好使呢。

我心中暗笑,这种石又称日曜石,在我们老家很多,稍以内力催动,便可发出微弱光芒,此时此刻,竟被吐蕃当做国宝献给西凉。

西凉皇帝拿起石头,略一运气,便见上面有彩光流动。

郑阳公抢先带头跪地,陛下能激活七彩宝石,乃真龙之体,可见连上天都认为我大凉复国之事!

群臣纷纷跪倒,山呼万岁。这桥段,早就排练好做戏给我们看呢,满满的都是套路啊,我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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