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桀话音未落，院中便骤然出现了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迅速将柳奴包围了起来。
阿赫雅瞳孔微缩，认知却无比清晰。
谢桀真的会将柳奴剖开，来验证他心里的猜忌。
眼见着那些手拿尖刀的暗卫越来越近，阿赫雅心中狂跳，再也沉不下气：“住手！”
她脸色雪白，在眼光下几乎透出脂玉一样的光泽，没有血色，眼中泪光盈盈。
“那是……”阿赫雅睫羽微颤，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几乎不成字句，“避子药。”
避子药。
谢桀的眼神一瞬便深了下去，仿佛蕴着一场巨大的风暴，手中力度收得更紧了些。
阿赫雅的脉搏就在他掌心跳动，像是心脏的起伏。
他眼中染上了血色，强压着疯狂的杀意，有一瞬间，谢桀真的想将眼前这女子的心剖出来看看。
她口中的爱，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谢桀的声音晦涩，情绪难辨：“你从御医院取走的那些药材……”
阿赫雅仿佛认命了，缓缓闭上眼睛，语气轻轻：“也是避子药。”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辨驳的了。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奴在自己面前，被谢桀剖腹验药。
谢桀怒极，额角青筋直跳，口中漫开一股铁锈味。
从入宫开始，她就一直在服用避子药。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为什么？”
谢桀自认从未薄待过阿赫雅，虽然没有给予她名分，但吃穿用度，尽数与妃位相同，甚至因为经常接驾，比之掌管宫廷的淑妃，还要强上几分。
阿赫雅咬住下唇，缓缓抬眼，看向谢桀，眼中一片悲凉。
她要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说自己的家仇国恨，说前世的遗憾痛苦……
还是说那个从自己身上离开，在每个长夜的梦魇里染出一片血色的孩子？
他们之间相隔了太多东西，前世今生，敌对立场，种种伤痕，负累如此——她怎么能为谢桀生儿育女？
最终，阿赫雅只是笑着，凉凉地问谢桀：“陛下真的想要我的孩子么？”
一个同时流着大胥与北戎血脉的孩子，一个在朝堂无母族支撑依靠的孩子，一个自从诞生，就注定沦为众矢之的的孩子？
他只是情迷意乱之时，期待着属于他的血脉。
可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孩子，谢桀会保住他吗？
还是如同前世一般，明知害自己流产的罪魁祸首是谁，却依旧理智到冷血地用孩子的尸体，交换最多的利益。
阿赫雅赌不起，也不想赌。
她是要离开大胥的，她不能被一个孩子困在这里。
谢桀喉头发紧，他的目光落在阿赫雅的脸上，拉惯了千钧之弓的手，竟有一瞬间颤抖不止。
他想问，自己在阿赫雅眼中，就如此不堪托付？
那不止是阿赫雅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难道在阿赫雅眼中，他这个皇帝就当得如此混账失败，连自己的血脉也保不住？
许许多多的话语，都在帝王的自尊下压进心底。
谢桀扣紧了阿赫雅的喉咙，像是负伤的狼王，带着血腥气，却依旧高昂头颅：“朕要也好，不要也罢，都轮不到你自行决定。”
阿赫雅垂下眼，语气平静，像是一潭死水：“陛下再不许，也是我自行决定了。”
她扯了扯嘴角，缓缓闭上眼，语气里带着讽刺：“大胥注定容不下一个异族皇子，陛下不肯让我喝避子药，难道要等我身怀有孕，再赐下红花汤么？”
谢桀喉头一甜。
简单包扎的伤口在剧烈的情绪中崩裂开，散发出血气与阵阵剧痛，却都比不上心头刀割一般的疼。
他闭了闭眼，眸中的偏执如野草般蔓长，一瞬间便成了血色滔天：“大胥容不容得下，你会知道的。”
他一把将阿赫雅扛在肩上，大步走入了房中，又用脚重重踹上了房门。
阿赫雅猛地睁大了眼，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拼命挣扎起来。
谢桀没有理会她的拳打脚踢，纵使那些动作会加重他所受的伤。
他像是被伴侣背叛的野兽，眼中心中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占有，用自己的方式，确认这个人属于他。
床榻上的枕被都被扫到地上，腾出宽阔的位置，青色的帐幔掩映不住粗暴的情事，漏出几声尖叫与哭声。
阿赫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断线般落下，身体与心脏的疼痛一同传来，一瞬间将她淹没窒息。
“谢桀！”她忍不住叫出了谢桀的名字，拼命地推拒着身上的人，又被压制住所有动作。
谢桀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了，血透过敷衍包扎的绷带渗出，一滴一滴，落在阿赫雅身上，鲜红的，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像君王的眼泪，无声而痛苦。
他以为自己只是豢养了一只漂亮的猫儿，可当阿赫雅展现出她的不信任时，他又不甘。
谢桀的双眸就像一座深渊，看不见情绪，声音冷厉而偏执：“不想生下朕的孩子？”
阿赫雅抽泣着，她的骨头都被凿开了，疼得入骨，却还是倔强地不肯低头。
她别过脸，用沉默回应谢桀的问题。
——是。
谢桀咬紧牙根，手指按在阿赫雅的喉咙，只需要再用一些力气，就能杀死这个轻易引动他情绪的人。
君王不该有软肋，不该有弱点。
早在发现阿赫雅取用御医院药材——不，更早，在阿赫雅宛城偷盗军机图时，他就应该杀了她。
可他没有下手，一退再退，到了如今，竟然已经舍不得了。
谢桀深深地呼吸，眼底挣扎着，杀意与悲哀交错，结成了复杂的幽暗。
最后，那双手还是从阿赫雅的脖颈上挪开了，顺着脊背，落到腰间，将她按得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罢了。
谢桀闭了闭眼，俯下身，在阿赫雅的脖颈上落下一个咬痕。
“你不想生下朕的孩子。”谢桀低低地笑，声音里充满了偏执与疯狂，“可朕非要，你又能如何。”
“你的心在哪儿，朕不在乎。”他轻轻地吻过她的眉眼，像是调情，“可是你的身体……要记得朕，属于朕。”
只有他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