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陆泽疆和陆泽阔同时向他看过来，想发火，又忌讳老爷子，最后只能强行隐忍，压着一肚子火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陆叙言讪讪的往老爷子杯里续茶。
边续边说：“大哥二哥就多大年纪了，你还怎么训他们，好歹给人留点面子啊。”
老爷子掀眸瞪他。
陆叙言撇撇嘴，斜着身子往余音身边凑了凑。
“我女朋友第一次来，当着她的面可不能训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
陆叙言此刻莫名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几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才又看向余音。
老爷子略为客气的说：“让你看笑话了。”
他指的是刚才陆泽疆和陆泽阔的事。
余音礼貌的笑笑，十分讨巧的说：“都是一样的，我家里有个弟弟，也淘气的很。”
余乐是拿来背锅的。
老爷子了然的笑起来，敛去刚才训斥陆泽疆和陆泽阔时的严肃，温声说：“叙言可不是淘气，他是狡猾。老大老二比他大那么多，两个人联手都玩不过他，他满肚子都是坏心眼。”
这一点，余音不反驳。
陆叙言却打趣：“我女朋友第一次上门，老爷子你就这么拆我的台吗？”
老爷子睨他一眼：“说你心眼多，我是在夸你。”
“是吗？”
陆叙言狐疑的十分骄纵。
老爷子忍不住往他脑门敲了一下，抿着唇笑起来。
“上场尔虞我诈，没这一肚子坏心眼，能活下去吗？”
老爷子扭头又看着余音说：“我三个儿子，老大太过刚硬，老二太过圆滑，只有老三是最像我的。”
“我年轻时跟他现在一模一样，一边狡诈的设陷阱，一边又装无辜博可怜，要不是足够有迷惑性，可能陆家也走不到今天。”
“我那个时候——”
老爷子瞥眼看陆叙言，抿唇笑着说：“我那个时候也很会骗人，叙言妈妈就是被我那张无辜的脸给骗到，这才有了这小子。”
人一旦上了年纪，回首往事，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那些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总是会变得格外有趣。
老爷子明显心情不错，说起他跟陆叙言妈妈的事情，颇为有兴致。
余音安静的听着。
听着老爷子从他有预谋的接近陆叙言妈妈，夺走她的心之后，还利用她，一步步架空她父亲的公司，最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说到最后，老爷子摇摇头，感叹说：“我年轻时候也确实心狠，所以叙言妈妈这些年不原谅我，我一点都不怨她。”
“叙言做事很像当年的我，但他却没当年的我那么心狠。”
老爷子敛去笑容，看着余音说：“他比我有情，他比当年的我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的优点。”
“同时也会成为他的弱点。”
“音音，你懂我的意思吗？”
老爷子的眼睛不漏痕迹的眯了眯。
让人看不透的微光幽幽亮起。
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余音看着他，静了几秒之后，不急不躁的点了点头。
“我懂。”
“我会珍惜眼下的。”
余音的视线滑向陆叙言，四目相对，她淡淡说：“他为我撕开自己固不可彻的盔甲，我也会为他竖起无坚不摧的利刃。我不会成为他的软肋，我会同他一起强大。”
老爷子得到满意的回答，眼睛里锐利的光，顿时便被慈爱压制下去。
他抿着唇笑。
刚才眼神深不可测的商界巨鳄，仿佛只是个错觉。
他泰然端起一杯茶，淡淡的抿了一口，惬意的就像个不问世事的退休老人。
一杯茶喝完，老爷子站起身说：“年纪大了，到点就得睡觉休息，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叙言，你送音音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气势强大的人，就连逐客令都让人无从拒绝。
余音礼貌的告别，等到走出小院，坐到车子副座上，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陆叙言刚好上车，关上车门扭头看着她，温声问：“累了？”
余音缓缓呼气：“你说呢？”
陆叙言憋着笑故意说：“就是吃顿饭而已，还好吧？”
余音靠在座椅上，扭头瞥了他一眼：“只是吃顿饭而已吗？这吃的怕不是鸿门宴吧？”
陆叙言噗嗤一声笑了：“所以姐姐不是累到了，而是被吓到了？”
他噙着笑，恣睢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好看。
但挑衅。
余音盯着他不说话，等他收回目光启动车子之后，才幽幽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说：“吓到倒不至于，就是突然有很多感慨。”
“比如？”
车子开上大路。
陆叙言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从车内后视镜瞄着余音。
余音没看他，只盯着挡风玻璃外面车灯照出的光束，定定的说：“比如，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才22岁，就老奸巨猾的像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一样。”
“我知道为什么陆家这么强大，你却出去自立门户。”
“还有那些不着调的传闻，那些被人当做查前饭后谈资的、不耻的传闻。”
“你大哥阻止你进公司，他打压你、防备你，想让你被压成没有事业心的废物。你二哥把那些烂摊子推到你头上，明明是他做的事情，却让你来背锅，他看着你成为商圈的笑柄，却从不为你解释只言片语。”
“陆叙言。”
余音扭过脸。
市郊本就僻静，白天偶尔还有行人路过，到了夜里，黑漆漆的路上基本看不到车。
周围安安静静的。
陆叙言“嗯”了声，抽出目光侧眸看了余音一眼。
四目相对。
余音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问：“你以前过的很辛苦吧？”
车子正在行驶中，陆叙言没办法一直看着她，刚才那一眼之后，他便收回了目光。
可余音一直在看着他。
这一声之后，她成功看到陆叙言微微一蹙的眉梢。
他的侧脸轮廓很立体。
高眉骨透着傲气。
高鼻梁透着英气。
而那排浓密又纤直的睫毛，则透着濯濯的少年气。
从侧面看着，余音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向下动了动。
他侧过脸，唇角勾出个浅浅的微笑。
“还好。”
他说的很随意。
可就是这么随意的一声还好，比千言万语的抱怨还要让人心尖触动。
余音心里一软，不由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掌心热热的。
那份温热，仿佛能随着血液流进心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