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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哲修坐在一旁,爱不释手的捧着一罐松子糖吃着,“爹也真够小气,明知道娘没饭吃还不给带点,连杯水都没有,实在不像话。”

容盈蹙眉望着他,“这命令是谁下的?”

闻言,容哲修笑嘻嘻的将松子糖递上去,“爹,你要不要吃一口?娘做的松子糖可好吃了。”见着父亲黑着脸,只顾着打量林慕白是否有受伤,容哲修撇撇嘴,“我这不也是为了保护娘吗?关在柴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就伤不着娘了。”

容盈突然笑了一下,“你为何如此笃定这是你母亲,而非那位?”

容哲修白了他一眼,“爹也是傻子吗?你认得自己的女人,难道我会连自己的娘亲都弄错吗?都说母子连心,可没听过夫妻连心的。”

“世子,是夫妻同心。”蔷薇低语。

容哲修面色一紧,蔷薇急忙闭嘴。

容盈却甚是高兴,“连心也是两条心,同心可是一条心。”算起来还是夫妻最亲。想了想又道,“只有不懂真情之人,才会误以为,一副皮囊便能以假乱真。我爱的是馥儿,不管这张脸是林慕白还是其他女子,我只要胸腔里的那颗心。”

林慕白喝着水,“皇上与皇后娘娘都见着了?”

他点头,“见着了,只不过——有些人的演技太拙劣,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容哲修来了兴致,“爹,真的吗?快给我说说,她装我娘装到了哪种程度。她要是一直这样蠢笨蠢笨的,岂非把我娘的声誉都给坏完了?”

“为何你们都不信她?那张脸可是一模一样,毫无挑剔。”林慕白嗤笑两声。这对贼父子,果然贼得很。

“哪有一朝公主,站在金銮殿上,还会瑟瑟发抖的?”容盈抚了抚发髻上的雨水,“我可是从未见你怕过,这般胆小,哪里有半分燕亲王的姿态。到底不是你,怎么装都装不像。他们能教她行为礼仪,乃至于告诉她所有有关于你的事情,却没办法控制一个人在为人处世上的气魄。”

容哲修点了点头,“那皇祖母看出来了?”

“你皇祖母是什么人,这么多年的佛不是白修的,是人是鬼难道还看不出来?”容盈一声轻叹,“若不是想着能将计就计——实乃煎熬。”他定定的望着她,这意思自然是明显的,受了煎熬,早晚得补偿回来!

林慕白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她很快会把消息送出去的,你们以后都别来了,免得旁生枝节。”

容哲修面色一顿,“娘,我悄悄来,保管不叫人知道。”转而不屑的望着自己父亲,“爹太占地方,以后还是别来了,娘交给我来保护就是。”

“交给你更不放心。”容盈轻嗤,“所幸她如今回来,约莫不是直接冲着你来的。她想要整个恭亲王府,更想要我的命。”

林慕白轻咳两声,容色微白。

“不舒服吗?”容盈心惊,慌忙握住她微凉的手,眸色焦灼。

“我没事。”她浅浅一笑,“你别担心,我自己也是大夫。我还得看着你,帮我完成心愿呢!”

眸色微沉,容盈点了点头。

看出父母之间似乎有事,容哲修一脸不高兴,“爹娘好像有事瞒着修儿,修儿不高兴。”

林慕白笑着抚过儿子稚嫩的脸庞,“娘如今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出了这个门,就得好好演戏,别给娘丢人,知道吗?”

容哲修连连点头,奶声奶气的下了保证,“娘放心就是,我保管耍得那蠢女人团团转。她不是想当我娘吗,我得让她知道,我的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等着林慕白将这对吃干醋的父子赶出去,这屋子里才算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蔷薇笑了笑,开窗透透风,“还好殿下与世子信任,不然这事还真是百口莫辩。”

“我倒是觉得她真的可怜,冒着生命危险顶着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可到头来连我六岁的儿子,都不曾信她半分。”林慕白轻叹一声,“一个人唱一出戏,也算是本事。”

蔷薇嗤笑两声,“按奴婢的意思,她那是活该。活着不好好的,死了也不安生。这会子还敢出来闹幺蛾子,早晚给送回土里去。”

林慕白点了点头,“这么早送她回去,岂非浪费了她这张脸。她借了我的脸,总该为我做点什么才行。做生意的,讲求一个银货两讫,不相吃亏。”

“主子,这地方简陋,您自个儿当心点。”蔷薇铺好床。

可事实是,林慕白夜里睡得沉,一觉起来这柴房都要变成闺房了。蔷薇顶着眼下乌青,神情呆滞的走进门来伺候林慕白的起居。

“这是怎么回事?”林慕白着实愣了半晌。

蔷薇一声叹息,“大半夜的,一个接一个的从房顶上跳下来。这会说是殿下吩咐的,要给房内添个柜子,怕主子的衣裳落地了不干净。待会又说是世子爷让过来的,给主子置办点茶具,又送了水,怕渴着主。这一来一回的,奴婢一夜没睡,只能死死盯着,怕被人钻了空子。”

她打个打哈欠,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疲惫与困倦。

林慕白揉着眉心,这是柴房,又不是雅阁。还柜子茶具,连清心园的瓷瓶都给送来了,打量着是要把这儿弄成第二个清心园吗?胡闹!简直是胡闹!

这对父子,估摸着是开始斗气了,所以——林慕白抬头,“你去歇会,我这儿没什么事。”

蔷薇摇头,“奴婢不打紧。”

“去睡会吧,这双兔子眼睛,教人见着得吓个半死。”林慕白轻叹。

“多谢主子!”蔷薇实在是困得不行,愣是折腾了一夜,换谁都不好受。

黑狐无声无息的出现,当然,如果不是林慕白之前跟容盈打过招呼,她是不可能轻易靠近这里的。恭亲王府看上去平静万分,实则到底蛰伏了多少暗卫在其中,林慕白不知道,但心里有些底。

“参见殿下!”黑狐行礼。

“我通知都收到了吗?”林慕白问。

黑狐颔首,“是!各部都收到消息,已最快的速度蛰隐消失。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有卑职亲自带来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林慕白点了头,“很好。婉儿他们怎样?”

“这两日舟车劳顿,如今到了余宁府,应该会歇一歇。”黑狐犹豫了一下,“只不过——”

“有人跟着?”林慕白挑眉。

黑狐垂眸,“是!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的人其实一直都随行保护,怕就怕京城里有人不甘心,想要赶尽杀绝。但是出了京城,便发现有人始终跟着,但也始终没有动手。卑职想着,这些人是不是在等待时机?”

余宁府?

林慕白想了想,“出余宁府是一条山道,早在大殷朝就不太平,时常有匪寇出没。如果这个时候出了事,便是匪寇所为,果然是极好的。”

黑狐一怔,“也许可以借此诈死还魂,从此金蝉脱壳。”

“不必!”林慕白淡淡然开口,“沐王若是生死不明,京城里的某些人,哪里会安心出手?看不见的危险,会让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有把危险放在明面上,让他自以为能控制,他才能放心。”

黑狐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那卑职见机行事,尽量不打乱朝廷的计划。”

“去吧!”蓦地,林慕白又道,“让咱们的人放聪明点,有些机会是留给青年人的。懂吗?”

黑狐先是一顿,而后快速回过神来笑道,“卑职明白!”

是的,这些事就得交给明白人来做。

黑狐一走,林慕白又开始发愁,外头的倒是海阔天空,可这府里的作死东西,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她盘算了一下,如今这恭亲王府早就没了先前的热闹,眼前就剩下自己与苏离两位有孕的侧妃。自己被关在柴房里,世子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是故依照某人的尿性,约莫得去问候苏离。

毕竟她们此前也结过怨,清算清算也是应当。

林慕白便等着,等着这个白复来找自己的那一天。

这两天她觉得累,暂且让某人自己玩去,她懒得理睬。

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也极好。

一如林慕白所料,某人真的去找了苏离。

苏离因为怀有身孕,又心虚这孩子的来处,是故不愿在府中走动,更不敢轻易与人接触,只怕自己一个不慎会露出马脚。可她又急需这个孩子来撑局面,为自己谋得想要的东西。

听得秋玲道,“王妃来了。”

苏离面色一紧,当下从软榻上坐起,“她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秋玲心中疑窦丛生,“王妃昨儿个刚回府,今儿个就上门,主子——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哪冒出来的。”苏离冷了眉目,“六年前她输给我,六年后照样是输。”

音落,已有脚步声款款而至。

此刻的白复,身着华贵的王妃服饰。比起死去的乌素公主,她才是恭亲王的结发妻子,是最名正言顺的恭亲王妃。

容盈从昨夜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倒是容哲修一早来请安,这会子正牵着白复的手,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眼前的苏离。

白复一眼就看见了苏离隆起的小腹,孩子?!

绝美的笑靥呈现在苏离跟前,刺痛了苏离的眸。这笑容一如六年前的美艳绝伦,每每让她黯然失色。她恨这样的笑,厌恶至绝。

白复拂袖落座,浅笑盈盈,“不好意思,来打扰苏侧妃了。我刚回来,对于府中一切都很陌生。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四下走走。听说苏侧妃是最早入府的,想来对我的事情也是知道甚多,不知能否讲解一二?”

“忘了?”苏离微怔,蹙眉望着她。当日的林慕白也说是忘了,怎么如今来个白复也这样的说辞。难不成这年头所有的装傻充愣,都能用“忘了”二字胡乱搪塞?当她是傻子吗?信了一次,还能信第二次?

容哲修坐定,冷飕飕的盯着苏离隆起的腹部。

意识到容哲修敌意的目光,苏离下意识的以袖子遮腹,“我虽然入府较早,但是我很少过问王妃之事,怕是要让王妃失望了。”

白复顿了顿,一脸失望,“是吗?我还以为能在苏侧妃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看样子果然很失望。”她深吸一口气,俄而望着容哲修道,“修儿,我们走吧!”

闻言,容哲修嘟着嘴,“娘,能不能让我摸一摸她的肚子。”

苏离面色瞬白,“不可以。”

白复笑了笑,“当然可以,摸一摸又不打紧。”然后又补充一句,“其实苏侧妃也不必如此紧张,修儿是府中唯一的孩子,是世子。由他摸一摸,也许苏侧妃能沾沾运气,给咱们恭亲王府也添个男丁。恭亲王府人丁单薄,还指望着苏侧妃这肚子里的孩子呢!”

“没什么可摸的。”苏离看一眼步步逼近的容哲修,便觉得心头发慌。

容哲修坏坏笑着,站在苏离跟前,“姨娘别怕,如今我娘还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还能担心我这么个六岁的孩子,对你动手脚吗?我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弟弟妹妹,是不是喜欢我这个哥哥?来日苏姨娘诞下孩儿,我也好照应着是不是?”

苏离站在那里,屏住呼吸。

她着实无言反驳,只能看着容哲修伸出稚嫩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小腹上。他的动作很轻,并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

“我能听一听吗?”容哲修眨着明亮的眼睛问,“听说宝宝在娘亲的肚子里,是会翻跟斗的。”

苏离紧咬下唇,容哲修已经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小腹处。呼吸微滞,苏离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良久,容哲修欣喜的抬头,“果然是会动的,这般活泼好动,约莫跟我一样。”

苏离面色微白,笑得有些勉强,“世子欢喜就好,我这肚子里是儿是女都不重要,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已无所求。”

容哲修退到白复身边,一本正经的盯着白复道,“娘有所不知,修儿听说当时姨娘入府的时候,娘还大闹了一场。如今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如与苏姨娘和解吧?苏姨娘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操持这恭亲王府的家务,实在尽心尽力。”

这话一出,别说是白复,便是苏离也跟着愣了半晌。这世子平素最盛气凌人,看不惯她,怎么这会子反倒当起了和事老。

“我不希望我娘将来在府中被人非议,我更不希望有人对她不敬。”容哲修斜眼望着苏离,字字句句都如同训斥,“我希望恭亲王府里的人,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要给我娘添堵。大家和和气气的,我娘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语罢,所有人都明白,世子其实是为了王妃才会跟苏离和解。

白复眸色微转,继而笑道,“修儿真是个好孩子。”她俯身握住孩子的双肩,满脸的宠爱与疼惜,看上去还真像母子,挺像那么回事。

“只要是为了娘好,修儿做什么都愿意。”容哲修信誓旦旦。

孩子都这么说了,当娘的自然不能退却。

白复起身朝着苏离走去,伸手握住了苏离的手,“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殿下和修儿,曾经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你安心产子,其余的就交给我来处理。这恭亲王府的担子虽然重,但我会努力扛起。”

苏离抽回手,朝着白复行了礼,“多谢王妃。”

白复一脸温婉,“苏侧妃好好歇着,我也累了。”语罢,她牵起容哲修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秋玲快速屏退左右,“主子,没事吧?”

苏离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微微气喘,“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有些奇怪。世子要跟我和解,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方才容哲修摸她肚子的时候,她那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险些推开他。

所幸什么事都没有,真是万幸!

“主子,您觉得方才的王妃——”秋玲皱眉,“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吗?”

苏离摇头,“到底谁才是白馥?”这才是她真正怀疑的。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慕白才是白馥,可现在突然来了个白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孕中的女子,本来就心绪不宁,疑神疑鬼,如今更是一头雾水,分不清真假。

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她又觉得这个才是白馥。毕竟容哲修一口一个娘的叫唤,似乎连容盈都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满朝文武皆知,白馥归来的消息,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正牌吧?

苏离觉得头疼,浑然没有半点把握。

她将自己关闭在密封的世界里养胎,已经跟外界隔绝了太久。尤其是苏婉死后,她更是心中愧疚,很少踏出房门半步。

“主子,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秋玲担虑,“是不是不舒服?”

苏离只觉得身上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头爬。蓦地,她骤然旋身查看自己身上,“秋玲快帮我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

秋玲心惊,慌忙翻看苏离的衣衫。

下一刻,秋玲掀起苏离袖口,“主子,是蜘蛛!”

苏离两眼一翻白,一头栽倒在地。她最怕的就是这些多手多脚的东西,何况这蜘蛛就在她如玉的胳膊上爬动。

“主子!”秋玲惊呼。

本就提心吊胆,这会子也难怪苏离会被直接吓晕过去。所幸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吓得不轻。

这算是容哲修惯来的恶作剧,他熟知府中每个人的喜好。只要谁惹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换做平时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苏离有孕在身,哪里惊得这般吓。

大夫在门外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就怕苏离会有意外。

毕竟这恭亲王府再也经不得风浪,若是苏离的孩子没了,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房内。

白复盯着眼前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容哲修,“蜘蛛是你放她身上的?”

容哲修点头,犯了错的孩子,把头垂得很低。

心头冷笑,白复道,“就在你摸她肚子的时候?”

容哲修又点了点头。

白复伸手将他拉近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年幼的孩子,眸中噙着泪,一脸的凄楚可怜,“娘难得回来,修儿想替娘出口气。就因为她,娘才生气才会离开修儿,修儿怎么能让她这么好过。”

眸色微恙,白复心里觉得,这倒是个现成的刀子。拿容哲修对付苏离,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苏离一旦出事,这御史中丞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世子若摊上人命,或者闹出乱子,这恭亲王府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拿孩子当枪使,谁都找不到疏漏。

容哲修本来就争强好胜,而且这泼辣性子,京城人尽皆知,所以她这个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该受的责怪会少很多。

轻叹一声,白复道,“修儿为了娘,娘心里清楚,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难免会被人诟病,白白落人口实。以后修儿纵然生气,切莫这般明目张胆,懂吗?”

听得这话,外头的明恒微微凝眉。

林慕白可从来不会这么教育儿子,林慕白对孩子唯一的期许就是:希望容哲修能活得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而不是成天尔虞我诈。

明恒喟叹,还好这不是世子的生身之母,否则世子有这样的母亲,早晚变得面目全非。也许到最后,连心都没了。

容哲修乖顺的点头,“娘你放心,修儿知道了!”他歪着小脑袋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白复似笑非笑,“娘喜欢修儿,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修儿也只喜欢娘,不喜欢爹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容哲修破涕为笑。

“那修儿,可要帮帮娘。”白复眸光利利。

容哲修重重点头。

等着容哲修从屋内出来,见着迎上来的明恒,当即变了脸色。主仆二人交换了眼色,抬步就走。及至走远,容哲修狠狠跺脚,然后一屁股坐在栏杆处,“气死我了!”

明恒环顾四周,朝着身边的随侍使了个眼色,众人快速撤退,形成一个包围圈,免教旁人轻易靠近。深吸一口气,明恒道,“她竟然教世子勾心斗角去害人,实在该死。”

容哲修冷笑两声,“我就是要让她去对付苏离,然后把苏离弄出去。这样不必让我娘动手,我都可以直接借刀杀人。她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宫里折腾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流落何方呢!跟我玩心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可不,他是皇爷爷亲手教出来的。

这世上的亲生母亲,都希望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哪有母亲,亲手推着孩子去当替死鬼的?就这一条,她就露了馅。

“世子,苏侧妃无恙,如今该怎么办?”明恒问。

“我爹呢?”容哲修问。

明恒道,“好像出了点事,殿下出去了。”

容哲修邪邪一笑,“爹不在,你跟我一起演戏。”他徐徐起身往外头走去。

“怎么演?”明恒楞了一下。

“不难,你见机行事就好!”语罢,容哲修猛搓眼睛,愣是把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搓得血红血红。看上去,就好像受了委屈大哭过一场。清了清嗓子,容哲修突然嚎啕大哭,惊得明恒下意识退后半步。

明恒慌忙宽慰,“世子别难过,世子——都过去了,苏侧妃没事呢!”

容哲修边哭边往外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娘给我抓的蜘蛛,又不是我刻意的。为什么非要说是我使坏,蜘蛛又不是我抓的!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冤枉我!”

门口的守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容哲修哭着往外走,“给我备车,我要去找皇祖母!”

明恒急急忙忙去备车,“世子莫哭,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世子做主的!”

“我讨厌恭亲王府,我讨厌这里的每个人!”容哲修快速上了车,明恒二话不说驱车而去。脊背早已冷汗涔涔。

对于明恒,你让他杀人,他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对刀光剑影都能坦然无惧。可若说是演戏,他这老实人确实有些为难。

上了车,容哲修光剩下呜咽和揉眼睛,再也挤不出眼泪。

“世子,真要入宫?”明恒问。

容哲修道,“当然是真的,所谓恶人先告状,总不能让他们抢先!”

明恒颔首,“卑职明白!”

马车快速朝着皇宫驶去。

林慕白得知,一脸无奈,这孩子是越玩越起劲了。早前这府里谁都不敢惹他,谁都不敢轻易跟他玩心眼,他自觉没劲。如今来了个白复,跟他动心思,他还不得使劲的玩?!

轻叹一声,让一个六岁的孩子逗着玩,这暗香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就这点脑子,还敢进恭亲王府?

倒是蔷薇骂得好,“纯粹找死,早晚得死在她自己手里!”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苏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说到底在这恭亲王府里,容哲修还是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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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宁府。

苏婉与玉弦跟在容景垣后头已经很久很久,离开京城,远离家乡,只为这梦中一眼,执念不灭。玉弦从包袱里将冷馒头取出来递给苏婉,“主子,吃两口吧,这附近荒山野岭的,估计连客栈都找不着。吃一些充充饥,才有气力继续往前走。”

如今正值夏日,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

苏婉以袖拭汗,一张脸热得通红,“你也吃点吧!这一路上,苦了你!”

“这算什么,咱们当奴才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主子您——”玉弦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干馒头,“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拿下,才是大损失。”

“什么拿下不拿下。”苏婉瞪了她一眼,“不过是大恩未报,我不能如此忘恩负义罢了!”

“啧啧啧,主子,咱们都到了这份上了就不打马虎眼。”玉弦笑嘻嘻的凑上去,“主子,你若真念着奴婢随你一场,来日你与沐王殿下真的成了,记得让奴婢喝杯喜酒讨个彩头。”

“死丫头,尽胡说!”苏婉心里是欢喜的,只不过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哪敢说大话。男女之事,她也是初初相遇,哪知道太多。

前面的歇够了,又开始继续往前走了。

因为是流放,所以容景垣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破旧的马车,已经是徐婕妤能买通的最好脚力。车内的容景垣,手铐脚镣齐全,这也是为了防范重犯逃离的举措。

被流放的,多为穷凶极恶之人,或者是政治上惨遭失败之人。

容景垣想了想,自己似乎都不符合。可偏偏,诸多皇子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被流放的天之骄子。轻叹一声,此生不公已然太多,唯一幸事便是母亲安好。这么一想,似乎又坦然了不少。

出了余宁府,是一条山道。山道崎岖难行,再加上一侧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容景垣坐在车内,听得外头两名押解的役夫交谈道,“当心点,这儿算是虎狼之地,到处是匪寇横行。”

虎狼之地?

这算什么虎狼之地,想当年他深入漠北,为大祁九死一生,险些全军覆没,那才是虎狼之地。如今烈日昭昭,还怕什么匪寇呢?

正想着,突然车子好像卡住了石头,猛然颠簸了一下。

车子剧烈颤抖,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容景垣神经一紧,只听得外头传来浑厚的吼声,“都给我下车。”

役夫缠着声音道,“大胆,这是官家的车子。你敢劫道,不要命了吗?”

“劫的就是官家的车子!你们一个个当官的,逼得我们没饭吃,还敢跟我说官家!弟兄们,今儿个就割了他们的耳朵,掏出他们的心肝肠肺,给咱们哥几个下酒!”这一声音落,容景垣已经掀开车帘,快速探身查看情况。

七八壮汉,一脸络腮。

手执大刀,拦路不去。

那一副副凶神恶煞模样,眉目间透着无温杀气。见着容景垣的瞬间,都将视线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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