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方向之后，陈念立刻想起了王建成。
在这个年头，AI的概念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深入人心，而王建成作为第一批试水的研究人员，至少在对AI的理解上是要超越国内其他同段位学者的。
再加上他手头已经有过白泽和玉井两个项目，二者合而为一，不就是湛卢的雏形吗？
虽然玉井02主要是针对无人僚机研发，但在不断迭代的过程中，它早就已经初步具备了“任务化”指令的雏形。
在最新的测试里，彩虹-9僚机甚至已经可以根据一个简单的指令，完成从目标优先级判断、作战方案拟定、战术动作执行、多单位协同等等一系列的动作了。
如果能再叠加上湛卢指挥系统的代码和功能，针对现有算力进行一部分优化，陆军所需要的“新装备”，将有可能达到超越预期的效果。
想到这里，陈念立刻拨通了王建成的电话。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9点多，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对面的王建成语气惊喜地说道：
“学长，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陈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最近在干嘛呢？听说你自己跑去创业了？”
王建成嘿嘿一笑，回答道：
“也没有......就是自己在瞎折腾。”
“我公司都还没注册呢，也还没想好做什么。”
“但现在收入很稳定，所以也不着急。”
“对了，我已经把白泽迭代到第三版了，现在比你看到的第一版可智能多了，你要不要试一试？我一会儿给你发过去呗？”
一说起自己的成果，王建成的语气就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听着他的话，陈念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大概就是把研究当成兴趣的人所特有的心态吧......
“你给我发过来吧，我晚点再看。”
“不过，我现在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正好跟AI有关，伱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啊！你说来听听呗。”
“我打算基于之前的玉井02做进一步的开发，在功能性上做一些扩展。如果你想加入，就到成都来找我吧。”
“具体的细节，等你到了之后我们再商量。”
在电话里，陈念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虽然这个项目根本都还没立项，也谈不上任何“保密要求”，但原则还是做到信息最小化，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对面的王建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电话都还没挂断，他就已经开始打开电脑看机票了。
“我大概明天早上飞过去，学长，你不用来接我，告诉我个地址，我直接去找你好了！”
“不用，有人会去接你的。”
陈念立刻回答。
确定好了见面的事宜，陈念挂断了电话，而王建成则跟他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把第三代白泽的应用文件发了过来。
陈念好奇地打开一看，这玩意儿的新界面属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按理说在很多影视和文学作品里，大家都喜欢把AI做成少女的形象，搞得这就好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样，但王建成的脑回路似乎跟大多数常人有所不同。
白泽的形象不是少女，不是动物，甚至都不是卡通，而是一台电脑.....
占据了半个屏幕的、设计得极为精致真实、甚至还模拟了桌面效果、跟无限套娃似的一台电脑......
交互方式没有变化，仍然是文字问答，但问题是，这UI做的实在是太诡异了。
每次陈念打字，都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到了身体后面，看着屏幕前的自己一样。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叫异次元骇客，心里也冒出了些惊悚的感觉来。
他实在无法理解王建成的恶趣味，于是便直接找到了源代码，删掉了跟UI交互的部分。
这下看起来总算是正常了。
然而，等他开始测试第三代白泽的功能时，他才突然明白了王建成这么搞的用意。
相比起第一代的简单问答、信息汇总，第三代白泽开始能够理解和执行使用者的某些简单指令，在获取计算机权限之后，如果陈念下命令“下载某某音乐”，它便能自己找到浏览器、在搜索引擎中键入提取后的关键词，并自动对网页执行爬取和下载动作。
同理，如果陈念要求它处理某些文件，它也能够迅速执行。
这意味着，白泽已经从最基础的“对话机器人”，逐渐开始向“助手”演变了。
它的理解力在上升，执行动作也更加聪明，可以说，它已经成为了陈念在这个年代所见到过的最聪明的个人助手。
----当然，相比起后世那些花里胡哨的助手还是有些不足啦。
但从这套AI的设计理念中可以看出，王建成真的是这块料子。
让他参与湛卢项目，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关掉了白泽之后，陈念思索片刻，开始对湛卢AI进行解析。
这一次，他所接收到的信息并不算多，仅仅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全部的代码和设计逻辑就已经传递完毕。
但在陈念开始去主动查看和输出那些信息时，他却又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湛卢所需要调用的环境数据，在现在还不存在......
也就是说，代码他可以直接用c#去敲出来，但这个代码未必是可用的。
如果要让它适应现阶段的指挥系统，陈念还得先对代码进行改造和降级。
算了。
陈念合上了刚刚打开的电脑，心里暗暗想道：
还是留给王建成来做吧，毕竟在代码水平上，自己跟他还是差得远了......
不过，湛卢所需要用到的算法信息倒是可以提前准备好，这能给项目节省不少时间。
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午夜时分，陈念终于完成了湛卢的整体框架和设计初稿，他立刻打电话给陈果，要求启动项目。
陈果虽然惊讶于他的速度，但也没有多做犹豫。
于是，在王建成到达之前，湛卢项目组的人员框架便得到了确认。
接下来，就是等待所有人到位，然后再由王建成挑起大梁，把这个系统做出来了.....
......
与此同时，长安。
彭博对陈果的调查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以刘海为跳板，他成功地拿到了对方数年之前还在塞纳斯公司时的所有客户资料、以及客户拜访记录。
通过这些记录，他确定刘海绝对不可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对陈果毫无印象。
因为在他的记录里，陈果不仅仅是一个关键客户，还是他的头号客户！
他曾经花费了大量时间去接近陈果，甚至还尝试过借助陈果学生的关系去拉近距离，虽然这些工作都宣告失败，但重点是，在这些记录中，彭博获取到了一个藏得极深的细节。
那就是，陈果的社交活动，在2003年底之后出现了锐减。
在此之前，他还时不时会参与一些企业组织的活动，并且在这些活动上为自己的学生争取工作岗位，同时也会拉一些小项目，交给自己手下的研究生去做。
但这样在大学教授群体中司空见惯的事情，却以一种极为突兀的方式戛然而止了。
这很不同寻常。
哪怕陈果真的是厌倦了社交，也应该是逐渐降低频次才对。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保密级别发生了变动。
----这与官方通报的“参与J-22研发工作”的说辞是吻合的，但却又有一个矛盾点：
时间太短。
他总不可能实在J-22试飞前几个月，才加入到项目中去的吧？
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而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加入了某个需要极高保密层级的组织。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的通。
梳理完所有线索，彭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能对得上了。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传说中的组织是存在的，并且，陈果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
这已经是一个重大进展----下一步，只要继续调动资源去深挖陈果的信息，并且对他的所有人际关系进行梳理，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自己已经很接近终点了......
他已经不再关心自己的上司到底要对这个组织做什么，他只希望能第一个完成任务，然后舒舒服服地回国、退休。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来了助理。
随后，两人把梳理好的信息全部发回了国内，静静地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在这个过程里，彭博仍然在继续着他的推理。
不过可惜的是，推理越是深入，线索就越是稀少。
在他的视角里，在接触到陈果这个关键线索之前，华夏所做的更多的是掩饰、伪装的工作，他们不愿意大动干戈，也不想欲盖弥彰地暴露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能找到破绽的。
但在接触到陈果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有人在他的身后狠狠斩了一刀，生硬地切断了所有联系。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道防火墙。
当追踪者进行到这里时，距离真相已经近在咫尺，而高墙也预示着真相的宝贵，但却没有任何方法去翻越高墙。
彭博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或许，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而自己，做的也足够多了......
......
另一边，一间略显昏暗的办公室里，几名华夏情报人员聚集在了一起。
坐在最中间的胖子翻看着最新的报告，眉头紧皱地说道：
“对方的进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不只是陈果，包括雷刚、林永明这一批最先接触陈念的人员都已经被盯上了。”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参与过J-22项目。”
“不得不说，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我们没办法主动出击，因为那反而会给他们提供‘星火存在’的证据。”
“但如果继续任由他们查下去，我们也不能保证陈念的身份不暴露。”
“毕竟，在最初期，我们、包括他自己的保密措施，都算不上到位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2003年那个时间点，包括监控在内的一系列数字化手段还不普及，哪怕对方要查，难度也不低。”
听到这里，办公室里的众人纷纷点头。
随后，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开口说道：
“我们已经评估过风险了，按照对方现在的人力和资源投入，能够找到陈念的概率很低。”
“另一方面，就算他们真的能确定下陈念这个人，也基本不可能意识到他的重要性。”
“我们的身份做的很好，基本上可以说，在星火的陈念、和在成飞的陈念就是两个人。”
“其实哪怕是我们内部的一些人员，都不知道陈念对星火的意义。”
“他们只认为陈念是一个罕见的天才，是星火小组里的一个重要研究员罢了。”
胖子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回答。
事实上，西装男所提到的这一点，也正是保证陈念安全的最重要的伪装。
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想象，那么多超大跨度的项目是出自同一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的重点会放在“组织”而非单独的“个人”身上。
思索了片刻之后，胖子继续开口道：
“所以这也是我们现阶段需要决策的重点。”
“大家都很清楚，我们需要保护的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陈念。”
“事实上，在前期已经投入足够资源的情况下，星火小组是否存在、是否公开，其实没有那么关键。”
“所以，问题来了。”
“我们到底是要直接收网，间接承认星火存在，从而彻底消除对方继续接近陈念的可能性，还是静观其变，赌他们查不下去？”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抉择，我希望大家好好想想再做回答。”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的众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去了几分钟，西装男才再次开口道：
“我主张收网。”
“在这里，我不讨论哪一种方案更合理，我只讨论后果。”
“星火曝光的后果我们能承受，但陈念......他的安全，绝对不能受到威胁。”
“有时候，主动暴露，反而是更好的隐藏。”
听到他的话，胖子郑重地点头。
随后，他带头举起了手。
而随着办公室里一只只手举起，目前还活跃在华夏大地上的许多人，他们的命运，也已经被决定了......
......
两天之后，彭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落网。
在看到面前特勤人员出示的证件时，他的眼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所以那个组织是存在的？”
彭博开口问道。
对面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回答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