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儿等人再次盈盈一拜告退,临走时,李敏儿的眼神死死地锁定着张孝武的眼睛,始终不肯移开,倒是张孝武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目光。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漫天雪花中,他面对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心动了。
寒风起了,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张孝武一个激灵顿时冷静起来,他带着王一瑾等人回到银衣卫衙门,随后立即分派任务。由夏铭带人去查访所有叫做吉祥客栈的地方,由李春城去查匡老六的全部消息,他始终觉得这件爆炸案不简单。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孝武握着在金田会馆发现的金属块,心中却想到了那猫儿一样的李敏儿,不知怎么,大脑里止不住地去想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轻盈动作,她的青葱玉指,甚至她的声音。
“我这是中毒了吗?”张孝武深呼吸了几口气,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他连忙摇了摇头,定了定神,将注意力放在了金属块上。首先他要先确定是什么材料,再确定金属块是什么。
他来到墨器局,寻找工匠们鉴定,几个老工匠摸来看去,得出一致结论:铅银。
铅银是用来造假银子的,一些不法之徒会在银子中掺入铅铁以增加重量,看上去仿佛是银子一样。铅银的好处是容易制造,坏处是不易保存,一旦变色很容易被发现。但是铅银造假多半发生在盛世年代,如现在这样的灾年反倒少,所以大家不认为这铁块是假银子。
“还有一种可能。”一个老工匠说,“制作腰牌,金衣卫的身份牌子,金衣校尉的牌子,便是铅银所制。”
张孝武顿了许久才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眼熟,李沅曾经喝酒把自己的族弟李清灌醉,给自己说过,而后来还有几个金衣密探想要混入军中,皆被狼耳所杀,狼耳也将他们的牌子也交给过自己。
“难道这黑火药是金衣卫购买的?”张孝武为这个猜想感到不寒而栗,如果金衣卫暗中购买了这批火药,他们准备做什么?
他先前非常信赖金衣卫,认为王敬之忠于圣汉皇帝,可能是因为太信任他们,反倒从未怀疑金衣卫有什么过分之举。然而一旦黑火药真的是金衣卫购买,或者说金衣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购买,那么他们是什么目的?
甚至更可怕的是,如果王敬之只是表面忠于皇帝陛下,实则心存反心呢?但张孝武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假设,王敬之家世代做金衣卫,完全没有必须策划一个危险的阴谋。
难道是四方副帅?虽然从四方副帅的表情看上去,他并不知情,但人都是会骗人的,张孝武没有系统能看透人的善恶值,也没有王一博在《超凡天赋》里的摸人脸的读心术,甚至他都没看过四方的脸,这人总是带着一张面具,比王敬之还神秘。
张孝武心下决定:这件案子,不再让金衣卫参与其中了。
“将军,今天不回家了?”王一瑾提醒问。
张孝武摇了摇僵硬的脖颈,揉揉肩后放松了一下肩膀,只感觉浑身肌肉酸痛,也许是这些日子太过紧张的原因。但到底是年轻的身体,他稍微活动了几下,身体很快恢复了如常。
“蛮好的,这个身体简直太牲口了,比起原来那带着六百度眼睛的小公务员,不知要号多少。”他心中感慨着自己的穿越之旅,从一个三十来岁的油腻中年大叔成为一个身体精壮的少年,而不是瘸子瞎子哑巴或者太监,简直是老天爷的垂青。
“走吧,回家了。”
“喏。”
今天的风雪下的有点大,西北风吹的也有点猛,如果大爆炸发生在今晚,估计整个北地坊都会被烧为平地。张孝武现在才发现这坊城的妙用,若是真的发生大火,坊间的道路足够宽,坊间大道自然变成隔离带。
不过坊墙高度只有一丈高,也仅仅能够躲避野兽,的确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三年前袁琪的银衣卫可以畅行无阻攻打皇子府的原因。
张孝武的家也在吉祥坊,夜间值守的人不多,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个更夫和一支伍队。天刚刚黑下来,他们正在进行第一次巡夜。
巡夜的队伍要经过坊城内的每一条道路,通常巡视三次,分别是前半夜巡视一次,子时巡视一次,寅时再巡视一次。
众人遇到了张孝武后立即请安,张孝武看到举灯带路的更夫身上穿得非常单薄,还有点瑟瑟发抖,忙问怎么今天这么冷,你怎么还不多穿一些。那更夫苦着脸忙说,因为早上出来的匆忙没有准备,谁想到天气突然降温了,还挂起了这么大的风。
张孝武解下了自己的披风送给更夫,关切说:“你披上我的披风吧,虽然未必会多暖和,但至少能阻挡今天晚上的寒风。你说得对,这西北风太大了,吹得人喘不上起来,吐一口都是哈气。”
更夫感动不已,却因为激动和害怕说不出话来,等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张大人已经走远了。
那更夫忙问伍长说:“伍长大人,统领大人他……一直如此对人友好吗?”
伍长点头笑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愿意跟随将军的原因,从塞北到龙都,从死人堆里到繁华都市,我们都愿意跟着这样的官上做事。其实,在跟随将军之前,我有许多上官,可你知道吗?那些上官从不把我们当做一个人,我们就像是他们的一条狗,任由他们欺压凌辱。对了,你知道当狗是什么滋味吗?你肯定没感受过。”
那更夫苦着脸说:“就像我现在一样?”
伍长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挥挥手喊道:“灯笼举得高一些,照亮前面的路。”
张孝武到家的时候,见到下人们仍然在扫除,这黑漆漆的寒风夜里,大家举着灯笼打扫卫生。
张孝武惊讶不已,他的房子是一间四进四出的四合院,房子虽然不大但胜在小巧别致,下人们也有足够的房间,只是比起塞北的将军府,如今的张府没有了水池假山和演武场,只有一小块平整的沙地让张孝武锻炼锻炼身体。但这院子说大不大大,说小不小,清理起来的确麻烦,尤其是这么冷的天。
张孝武见下人们辛苦,便想让他们休息一下。
此时芒种连忙摇头示意,再走近说:“老爷,这些人白天干活不利落,我罚他们干不完今天的活儿就不能睡觉,什么时候把活儿利索的干完了,再什么时候休息。来到龙都之后,这些人都慵懒了许多,好在大家只是慵懒,倒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否则我定让人将他们卖到贱楼里去。”
张孝武刮了一下小女管家的鼻子,笑道:“你都是从哪学来的手段,还要把他们卖去贱楼。”
芒种忙揉了揉不怎么高的鼻子说道:“我听说的呀,那贱楼里都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的人,人就像是牲畜一般,在咱家府上,他们算是在享福了。今天我让他们把门窗都擦一遍,他们居然说什么?说要用热水,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在塞北的时候,就用热水了?来到龙都,真把自己当做金贵人了?”
芒种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颇有一点北京大妞碎嘴叉子的感觉,听着让人感觉特别亲切有趣,不觉突兀。张孝武仿佛觉得身边有好几个关晓彤是的,再仔细一看,原来站着一个小贾玲,胖嘟嘟的,他哈哈一笑,说:“你是管事,你说了算。”
芒种插着腰,瞪着眼睛气咻咻道:“老爷,听你的意思,你就做一个甩手掌柜呗,得罪人的事儿都是我来做,是不是?”
也许长相喜感了一些,张孝武觉得她生气毫无威胁,便点头笑道:“对啊,你不提我背黑锅,谁来背黑锅。”
芒种更是气得不行,半晌才说:“对了,牧东侯送给你的礼物,我放在你书房了,老爷你要好好看看,一定要好好看看,有惊喜哦。”
“什么礼物神神秘秘的,是银子吗?”张孝武问。
芒种呷笑道:“可比银子宝贵多了。”
“我等会儿去看看。”张孝武先是回了卧房,婉秋果然已经铺好了床褥,屋子里温度很高,地上正中央是一块烧热的石板,石板下则是木炭。龙都的很多房子都只用炭盆取暖,然而张孝武却一直觉得炭盆烧炭危险,且热量也只不过散发在炭盆周围。于是他结合了暖墙和地暖的远离,制作出了现在的取暖设备,张孝武将其取名为“中央取暖器”。
婉秋正坐在一张藤椅上绣着鸳鸯戏水,但刺绣的鸳鸯旁边又绣了一串小鸳鸯,看来婉秋是想要孩子有点入魔了。见张孝武回来了,婉秋忙放下刺绣,上前为其宽衣解带,又端来热水放在石板上。张孝武在婉秋的服侍下洗了脸,又洗了脚,笑说:“这是你今天绣的吗?”
婉秋摇头道:“不是,这是我绣了好久的,今天我主要是写了,因为你鼓励了我呀郎君。”
“给我看看。”张孝武来了兴趣。
张孝武接过她的仔细阅读起来,只有大概两千字左右,却用了二十张纸。故事的主线是一个富家小姐因为家庭图遭变故,落难到了乡下。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一伙强盗出现了,正当富家小姐准备自尽守节之时,以为少年将军出现了,他打跑了强盗,一路护送小姐来到亲戚家。富家小姐在亲戚家寄人篱下,遇到几个堂姐妹都个顶个的牙尖嘴利不是东西——故事暂时写到这里,看起来好像是掺杂了英雄救美的红楼梦。
然而张孝武却发现了这里最大的不足,婉秋写故事的文笔和用词有点晦涩难懂,便是他也要琢磨许久才明白其中意思,他皱起了眉头说:“夫人,你读过的书很多,了解四书五经之类的经文,但你首先要确定,你这本书是写给谁看的,你不是写给那些熟读四生的书。”
婉秋好奇道:“此为何解?”
张孝武耐心解释道:“任何书籍,它的受众面都是固定的,例如《圣汉英雄传》这本的无非是识字的男丁,看得多的也是这些人,他们看不懂太过深邃的内容,只对《圣汉英雄传》里的打斗和故事情节感兴趣,所以不需要太过高深的写作手法。而你先前看的书,便是写给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妇人或小姐,因此也不需要太过晦涩难懂的写作手法。可是若是写给科举考生的《南淮着集》或者《百家见录》,则需要比你写作手法更加深涩。而我认为,你的这本故事,主要写给和你一样出身富贵识文断字的小姐或者夫人们,而这些人不需要太深诲修辞写作方式,当然,故事中的语言也不能太生活化了,大白话文字你也写不好。”
婉秋细想了许久,略有感悟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读的书多,写的太难懂了吗?别人看不懂?”
“不是别人看不懂,是看你书的那些得懂你的书的人,却又不会读你的书。”张孝武野蛮人一般地将她拉进怀里,楼抱着她亲了一口,称赞道:“还是我夫人冰雪聪明,不过——我这么感觉你最近瘦了许多呢?你最近是不是不好好吃东西了?”
婉秋羞红着脸道:“哪有,我最近是胖了一些呢。”
张孝武摇摇头道:“你别骗我,从手感上我发现了,不如从前圆润了。”
“讨厌呢。”婉秋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出来,“郎君,我把这故事改一改如何?你看里面的故事了吗?故事写的怎么样?”
张孝武道:“你的加起来不到两千字但却写了很多内容,我觉得你有点刻意的追求故事情节推进,反而忽略了细节描写。也就是说,你写的太快了,有点强迫读者看你的故事的意思。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把你的故事从两千字扩展到两万字,如此一来会让大家有时间缓冲一下。据我说知,曾经有一个叫做西门吹灯零零七的作者,就喜欢这么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