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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魏行还愿意往欧阳家里来走动,不过是为了自己。枕头风这种东西,是人人相信有,也人人在没有的情况之下,不介意或很愿意听听。

魏行就是这样,他内宫里没有人,往欧阳家里来走走,对他来说是多个认识的人,难免的也能听到一些什么。

所以他尽管鄙夷欧阳父子,还能伪装出面上的微笑。

他是这样想的,欧阳父子和他想的一样。

欧阳父子结交官员,内宦官、外京官、京外的官一把子抓,跟魏行想的一样,难免的也能听到一些什么。

这些你难免我难免,是建立在双方交谈的基础上。而此时呢,他们在你难免听到,和我难免听到的心情上,都没有交谈的心。

魏行固然是认为已攀上席连讳,不想在欧阳父子们面前说错话。欧阳父子也是有心结。

欧阳父子去年在鲁豫面前打听刑部,为欧阳住进刑部大费心思。结果让鲁驸马钻了空子。

鲁豫不偏不倚带着儿子们出现在行凶的现场,让欧阳父子不由得怀疑自己说漏了话。

但幸好谋划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欧阳父子们还可以再掀起一个大案。他们草木皆兵,轻易不肯说出去。

和魏行含糊的说上几句,魏行只知道他们又要干点什么,见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只能离去。

出得门来,魏行眯起眼睛,且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再说。

……

小六过生日的前几天,天气愈发的暖。春雨本就贵如油,而就是几点子雨下来,也再没带来倒春寒。

春花因此更加明媚,而丫头们早早换上春裳,娉娉婷婷走在花丛里,不管是当差还是采花草,都形成家里的一道风景。

这天气这样的好,袁夫人也肯走出房门,去和老太太说着话,看上半天的戏。

老太太的日子悠闲,上半天看戏,下半天午睡起来,去和袁夫人说话。晚上以前是轮流有孩子们陪她,现在是她轮流的去看写字的孩子们,去看月下吹笛的小古怪。

上半天的看戏,为的是热闹。袁夫人既然肯出来陪她,上面唱着戏,下面两个人乐呵呵说着话。

让袁夫人走出房门的最重要原因,是挂念在路上的龙显邦等人。袁夫人就道:“不知道到了哪里?”

昨天两个人算着出了京城一片,今天就按着下面的路程算就是。老太太推敲:“这船行得快,”

“他们肯坐船吗?”袁夫人微笑。

老太太笑道:“有方姨太太母女呢,”沉吟一下,自己又笑了:“你挂念的对,方姨太太怎么能管得住爷们?”

“回去的不止是小爷,还有成年的爷们。要是显邦他们怂恿着骑马,把方姨太太和明珠抛下倒不担心,他们在船上,一路算是安全。我就怕显邦他们路上走马惹事情。”袁夫人再担心,也是温婉模样。

安老太太就爱亲家这一点儿,原因她早就弄清楚。

早在头一面的见到,那时候带着宝珠初进京,袁夫人到安家去相看。老太太见到她和气温柔亲切大方得体……世上的一切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安老太太就喜欢上她。

以后当婆婆的肯让宝珠进门就管家,对小夫妻的事情从不插话,老太太在得意之余,是个炫耀的体面。

随后袁训离京,宝珠离京,老太太搬去和袁夫人居住,一闹一静,居然相处得不错,安老太太就诧异了,私下里问丫头:“我这么闹腾,还会有人喜欢吗?”

丫头忍住笑:“那是您的亲家太太不是吗?您只能喜欢她,她也要喜欢你。”

正是“亲家”两个字,让安老太太如梦初醒。

她为什么很喜欢袁夫人,不仅因为她温柔,不仅因为她大度,不仅因为她……因为她和自己的心结前南安侯夫人一样,都是嫁到别人家里的贵小姐,也都是别人的小姑子,但她包揽世上一切的优点。

前南安侯夫人嫁给南安侯的时候,因为有太妃得宠在,可以称得上一个“下”字,算一小部分的下嫁吧。她当时有太妃在,可以随意的挑选天下男子,她独相中南安老侯。

这虽然比不上袁夫人以国公之女下嫁袁父的悬殊之多,但却不妨碍在老太太心里,把袁国夫人和自己相比,和前南安侯夫人相比。

这一比下去呢,她就愈发的在乎亲家。愈在乎,看到亲家的温柔和气,就心头越喜。

不愿意让袁夫人担心,安老太太打迭起话来安慰她。

“别担心,显邦他们在的时候,都会想法子说笑话给你听,还会给你捶捶背,虽然捶的装模作样,但是孝敬的。肯听你的话,这就好,出了门也不会忘记。”

袁夫人就笑盈盈,露出心满意足:“是啊。”

同时的,还有骄傲和自豪。

这在她身上真不多见,但是为了她深爱的丈夫,她也骄傲和自豪了。

先是袁夫人受父母和兄长照顾一场,自然是感激的,但一直无以为报,现在显邦等长大,父母有后,兄长有后,能来家里住几天,袁夫人觉得也尽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吧。

这点儿心思自然是不足够的。但丈夫的骨血,唯一的儿子袁训,在兄长的孩子们,和兄长的亲戚们进京能帮上,为他们请名师,看着他们苦攻读,宝珠为他们料理衣食从不出错。袁夫人又骄傲到丈夫身上。

儿子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两下里的心思,一处是为兄长后代长成喜欢,一处是为丈夫虽然不在,儿子却大为中用喜欢。在这喜欢上面,袁夫人的担心慢慢下去,陪着老太太又看了一会儿戏,见谢氏和石氏过来回话。

谢氏穿一件莲青色春裳,没有丈夫的人有日常日子的滋润,面上并没有憔悴颜色,而且比刚进京的时候更显美貌动人。

石氏穿一件月色春裳,不着脂粉的面上秀气清丽,好似地上刚开放的春花。

安老太太先笑出一声来:“你们这是要出门儿啊?”

老太太心里有数,谢氏和石氏在这个家里过得越好,不走邪门歪道,是好孙婿和宝珠的脸面。

方姨妈和方明珠当年那么不懂事,安老太太也肯管她们一碗饭,甚至方明珠没有去就余伯南的话,安老太太起初是肯带她们母女进京,也打算给孙女儿说亲事的时候,给方明珠也说上一个。

她难道当年看不出来方氏母女的不当之处?不就是因为已经照管十几年,最多再破费一副嫁妆,打发女儿嫁个有田产的人,当母亲的也就跟着打发走,从此她就能清静。

做好事是难的,老太太这把子年纪的人,她深深知道。

所以自从谢氏和石氏进家门,一来是宝珠大媒兼袁训舅父老国公的儿媳,二来是好孙婿和宝珠都愿意接来,安老太太从来是笑脸相迎。

她是中年寡居,谢氏和石氏算青年丧偶。老太太找出当年的衣裳,没穿过的,还新的,寡居的人适合穿的,送给谢氏和石氏。

还有自从寡居以后,就换的素静首饰,给宝珠和孩子们嫌太素,一直留在自己手里,也找出来一样一样送过去。

老太太知道寡居也不容易,她就格外的用心对待,在晚晚烧香的时候,也祈祷谢氏和石氏的孩子们懂事,让她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体面而又尊荣,让亲戚们间传颂,那还是好孙婿和宝珠的体面。

让谢氏和石氏坐会儿,老太太喜滋滋唤丫头:“捧出我和国夫人的一份儿来。”

丫头捧出一个乌木镶螺钿的小盒子。

老太太让交给谢氏石氏:“国夫人的昨天就送给我,我作一起给你。这里面,有我的五两,有国夫人的五两。听说你们今天去看的人家不多,所以就这些。”

谢氏石氏异口同声的道谢:“这就很足够了,我们虽不出门,常请教宝珠京里的粮米价格变动,有这些,可以周济好几家,难道我们是管到底,再或者是我们一管,她们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成?我们只帮肯自立的人。”

袁夫人也点头道:“这话很是,有手脚的用手脚,没有手脚的还有脑袋。边城常经战乱,常见到伤残的人。但他们何尝就此成废人?我们家里原就有一个管事的,心算特别快,手脚伤残也是个好管事。”

她对着谢氏石氏说的我们家,是指娘家辅国公府。

谢氏石氏喜不自胜,对着二位长辈们拜下来:“有老太太和姑母撑腰,我们出去可是有底气。”

“放心去吧,出去走动走动,就便儿也看看春光。哪有个做好事的还一直遭报应,没有这样的道理,也就没有这样的事儿长在。”老太太笑着安慰。

谢氏和石氏含笑答应,陪着她们听了一段子戏,常巧秀回来要点心吃,老太太和她说话,谢氏石氏往宝珠房里来。

走在路上,先看一路子家里的春光。妯娌们互相笑语:“宝珠也去,老太太也给钱,姑母也给钱,这下子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石氏慢声细语:“本来也就没有人敢欺负咱们,那易氏,回头想想也是可怜,她竟然不能分辨好话和歹话。”

“是啊,请宝珠把她的供词拿来我们看过,为别人给她家几十两银子,她就要害你和我名声。你我的身家,难道不值几十两银子?这是不能分辨。”谢氏也叹气。

说着话,慢慢地来到宝珠院外。

宝珠房里还有人,称心如意去隔壁坐着,那女儿在皇后宫里当差的妇人郑倪氏,带着一个小姑娘在这里。

小姑娘生得黑眼睛特别深,看人有幽深之感。因为在皇后宫里当过差,虽然腼腆中也带着大方。深深的拜下去:“母亲让我来谢侯夫人,我也想来谢侯夫人。”

宝珠让她到面前来。拉着她的手看了一回,笑道:“你这就回去了,以后不会后悔吧?”

小姑娘露出决然:“决不后悔!”又羞涩地弄衣角,呢喃说着道谢的话:“长辈们对我说进宫好,我哪里知道是这样的拘束。母亲挡不住,随我进京里来……。要不是求到侯夫人这里,可怎么还能回家去?”

宝珠含笑,不是所有进宫的人都想得圣宠。就像这一位,她的母亲往后宫门一打听,她去的不是地方,是宫人死后拉去化人场的那个门,那阵子福王当造反结束,宫里肃清人手,三天两天有死人牛车出来,把个郑倪氏吓得险些神智不清,千拜万求,花了不少的钱才见到宝珠,只求她一件事情,放她女儿出宫。

宝珠呢,也正好让她在皇后宫里打听些消息。比如娘娘的心情如何。

皇后恢复仪仗,去岁新春,皇帝让太子和加寿送到皇后宫里。这个消息一出来,除去欧阳容叶嫔等皇后的死对头以外,除去一些看不明白的人以外,余下的嫔妃各自有数。

加寿姑娘做的事情,一是太后点拨。二就不是太后点拨,太后也会偏向于她。

加寿姑娘做主给皇后宫里大批增加侍候的人手,也就在情在理。因为娘娘是娘娘了不是?

郑倪氏的女儿借此机会,算作大龄的宫女让打发出宫。

不用说郑倪氏是感激的,关切的进言:“我们走了,宫里谁还为侯夫人传话呢?我特地让女儿留意了两个宫女……”

宝珠温和打断她:“啊,不用了。”

一愣神,郑倪氏飞红面庞,同时体会到带女儿回乡再正确无比。

这京里处处人精,没有三两个脑袋瓜子的精力转不过来。就像她,就又说错话。

袁侯夫人上有太后,下有管宫务的女儿,她用不着自己为她安排人手。再说前几年是自己找到她的门上,不是她为试探皇后宫中,找到的自己。

郑倪氏就羞于再坐,带着女儿告辞。宝珠送了二十两盘缠银子,母女们感激不尽。

走出府门,她的女儿柔声道:“袁侯夫人真是个好人。”郑倪氏赞成的轻叹:“是啊。”

回想到几年前,求到袁侯夫人面前,侯夫人轻笑地问:“你拿什么要我帮你?”

郑倪氏一时还想不出来。

是侯夫人自己道:“也罢,你女儿在皇后宫里不是吗?有什么可听的,说给我听听吧。”

当时还以为女儿中用,现在是越想越清楚。当年的侯夫人是一片答应的心,主动送出一个主意。

毕竟,她家的长辈是太后,她的女儿是袁加寿。

…。

“这是我出的十两,这是加寿出的五两,二妹见姐姐出,也要出,我让她出二两。”

房里,宝珠把钱一份儿一份儿的点给谢氏和石氏。这是宝珠和孩子们出去周济人的份子钱。

加寿出的和曾祖母和祖母一样多,这叫越过老人去吗?而且宝珠也比长辈们出的多。

这倒无妨,因为老太太如今是儿孙奉养,没有丈夫的俸禄上的进项。袁国夫人也是如此。这就宝珠出的最多。

而加寿掌管着太子府上,别看没成亲,太子的钱全归她管。但因为没有成亲,宝珠让她和祖母一个例子,加寿已经很喜欢。

二妹香姐儿许给沈家,也不管家。虽然太后心疼她,总说二妹许的最不好,提到这个就要和袁训生一出子气,再就多给二妹钱。但宝珠还是不许她越过姐姐去。毕竟加寿是未来的太子妃。

谢氏和石氏都是亲手来接,但即使这样,还觉得不能表达内心的喜悦,再把笑容张的大大的。

见宝珠还没有给完,好听的话先摆在肚里没有说。

宝珠又拿起一锭银子,可就要皱眉头笑:“这是加福和战哥儿的。”这是个五十两的大元宝,横空出世般的,把长辈和长姐的银包全压下去。

谢氏和石氏忍笑不止,听宝珠笑着抱怨:“从争上来,从去年开粥棚开始,战哥儿一定要说前年加福的粥棚不是最大的,去年冬天就跟姐姐们吵,大姐腊八天里给腊八粥,还是往皇上面前求过的,才能舍得比衙门粥棚里好。战哥儿胡闹,让加福的粥棚里就舍米饭大馒头管够,”

谢氏和石氏实在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宝珠继续抱怨:“结果呢,人把加福的粥棚挤塌掉。”

…。

历史没有这样的大善人,能周济完全天下的穷苦人。照顾到穷人的暖饱,本是官府的事情。官府总是照管不过来,再遇上暴政重税,这就是个不照管。

有钱的人肯出力出钱,也只照管的是一小部分。

一个人善的不分东南和西北,结果就跟加福的粥棚一样,让抢米粮的挤塌。

这些抢米粮的人难道全是穷人?里面有一部分居心叵测,听到这个人心眼子好,走啊,无穷无尽的勒索去。谁叫你心眼子好呢?这种人从来想不到他也会有落难,会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他是一定要把好人挤兑成不敢伸援手,把身边的人全挤兑成冰脸霜面孔。

小王爷为了又和加寿争,就遇到这样的人,结果去年落了一个干瞪眼,外加一倒塌的粥棚。

谢氏、石氏也算是受到一回挤塌粥棚的教训,春暖花开重新出门周济人,就谨慎的出银子。

而家里的人全给她们打气,这就老太太出份子,袁夫人出份子,宝珠说这是好事情,和孩子们一起出份子,让孩子们打小儿学会帮助别人,也是少少的出钱,请谢氏和石氏代为施舍。

有时候,像今天,宝珠也和寡嫂们一起出门。

…。

对着萧战的大银子,宝珠还没有说完:“这孩子,和加福上辈子一定有缘份。凡是加福的事情,他必定要让掐尖儿。这一回儿,我可不能答应他。”

萧战听说加寿出五两,小手一挥:“加福出五百两。”袁训当时也在,笑的不能回答,是宝珠和加福好劝着,小王爷最后死不改口,还是要出五十两。

这五十两摆在这里,宝珠对着摇头。往隔壁喊称心:“把这五十两拿了去,换成十两碎银子拿来。”

称心答应着过来,把大银取走。

谢氏见宝珠还是嘟嘴儿,有怪小女婿的意思,谢氏笑道:“你应该喜欢,这样的女婿上哪里去找,再说加福如今大了,不肯跟着小王爷胡闹。”

石氏也说是这样。

宝珠也好笑:“其实呢,让他小时候多碰钉子也罢,免得长大把为加福乱花用。”又一想也是,加福也帮着劝,让萧战不要总和大姐争风头,宝珠放下为小女婿烦恼的心。

没一会儿,称心和如意过来。先送上加福和萧战的那一份儿:“母亲,这是十两碎银。”

宝珠接过说好。

又是一个小银包,称心笑道:“这是我和执瑜的,每个人二两,我们出四两。”

如意也是一样:“这是我和执璞的,每个人二两,我们也出四两。”

这个家里最正常的,就只有这五个孩子。胖小子们小夫妻,同上香姐儿。

宝珠接过,谢氏石氏把称心如意夸上一通,称心如意红了脸,送她们到院门。

马车出角门,再出门外街道,街上春日气息扑面而来。

谢氏和石氏在袁家待的不可谓不好,说话的人也不可谓不多,但出门上街的感觉还是不同。

又加上出门是为施舍去的,帮人的心里自有一方宽天空。帮对了人,那就没有福报,自己心里也滋润。

身边还有宝珠陪着,谢氏石氏大胆的再次出门,再次去因为自己深受帮助,而帮些需要帮助的人。

…。

晚上,称心回到家里。连渊在大门上等着,抱着女儿笑:“父亲虽然不能学你公公接加福一样的天天接,但有空闲就在这里等你还能做到。”

称心眯眯地笑:“好的呀。”

二门上,连夫人候在这里,也笑道:“我算着时辰该回来了,正好有话交待上夜的人,正好接称心。”

二门上婆子们满面堆笑,奉迎这个连家最得意的姑娘。

称心姑娘在能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家里最得意的姑娘,又在袁家天天的管事的人说话,对婆子们的奉迎得体的微笑着,不时点一下头,但轻易并不回话。

让父母亲抱着先去见长辈,连老大人夫妻总是见到称心回来,吁一口长气,仿佛他们家的宝贝失而复得,随后满面是笑:“回房歇着吧,婆婆面前呆一天能不是累的?”

当儿媳的听到这些话,心里又不舒服上来。不在意的只有连夫人,和连渊带女儿回房,打发她先做功课。

称心和萧战一年的人,前年五周岁小王爷正式开课,宝珠也安排她们一天里有一个时辰的钟点,跟着香姐儿一起上课。

她们学的,就是怎么样当人主妇,还有官眷的交往进退。

这是太后根据自己出身低,进宫前什么也不会,进宫后全凭咬牙熬出头,给她们单独加的课。

功课先是没有,随后渐渐的出来,一点点的加多。在去年下半年时候,回家里来就要做功课,不然……

“就让加福比的没地儿站去。”称心握住笔,这样告诉父母亲。

连渊自从女儿上学,晚上能推掉的应酬不再去,跟袁训一样,在家里守着女儿写字。

对着女儿笑:“这话又是你婆婆说的?”

称心点头笑:“婆婆说再不学啊,就更晚了。”

连夫人收拾丈夫女儿明天的衣裳,闻言出来笑:“加福是个小天才,你可不要去比。”

梁山王府公开渲染加福姑娘的聪明过人,京里谁不知道?

称心回母亲:“所以只要不让落下的太远,也就是了。”端端正正的又写好一个字,再去写一个。

房外,有了低低的说话声。连夫人走出去又回来,连渊怕影响女儿,低声问她:“什么事?”

“家里的孩子,还是要和称心玩耍,我说不行呢,称心要做功课。不然明天如意写出来,香姐儿也写的更好,她可怎么办?”

连渊微微地笑:“如今,再没有人打我女婿的主意了吧?”

“咱们家里是没有,但外面呢,你还是得多关心才行。”

连渊不放心上,反过来开导妻子:“按你这样的说,女儿出了嫁我还得跟着呢。我女婿以后出门一步,我扮成个老家人贴身看着。”

连夫人轻推着他笑,再示意他不要让桌子对面的称心听到。连渊就跟她到房里去说。

春月喜人,两个人到窗前看月色。连渊轻抚妻子腹部:“再过一个月你就显怀,就可以对父母亲说了吧?”

连夫人微红面庞,但微有怅然:“自从我怀上,家里别房头的心思我全都有了。这一个要是儿子才好,要是女孩儿,以后不如姐姐的太多,我看在眼里怎么会好过?”

“都说有身子的胡思乱想,果然你这就上来了。”连渊笑道:“放着我的好女婿,还能寻不出一门好亲事。只要啊,”对外面榻上坐着写字的称心道:“只要我的好女儿能一如既往的在婆家称心。”

“侯夫人我不担心,不看别的,她一年一年的对待称心和如意,就没有出错过。你往外面看看,那是咱们家的孩子,大的比称心大两岁,有了亲事也不学针指,这晚上还在玩呢。称心要不是婆婆拘着,怎么会乖巧的认字念书。”

连夫人轻抚腹部:“我还是担心执瑜,他生得太好,家世又好,这就大了,寻他的人难道不多吗?”

连渊一哂:“你是担心女儿同执瑜情意不深是不是?执瑜不是说过不纳妾。”

然后装懊恼:“害的我跟着也不纳妾。”

连夫人扑哧一笑,取笑道:“你呀,你就是会说,你说完了办事的人是我。你的妾不多,不过是原先的两个,后来我给你的两个。书房里还有一个打小儿为公子红袖研墨的,睡房里还有一个打小儿为公子翠袖添香的,你说声不要,我往哪里安置?难道掐死不成?还在城外田庄子上养着,等想得通,愿意跟娘老子回家的,回家去。不愿意回家的,还是我们家的人。”

连渊摇摇头:“这为女儿出力,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又去看看烛下的称心,对着女儿认真的小面容着迷:“我还去陪着吧,”连夫人说好,夫妻们就要出去,外面有人回话:“世子来了。”

连渊让夫人留步:“去年执瑜还只是玩,浑然不知道有称心那模样。咱们看看又大一岁,两个孩子是什么模样?”

连夫人也就停下步子,夫妻往外面偷看。

见执瑜进来,称心起身到榻下迎接。执瑜鼓着腮帮子:“我不要吃的喝的,明天约好学友们游春,要做东,给我十两银子。”

称心不是他一要就给,疑惑的先问个明白:“怎么总是你做东?你的月钱我去年才管,从去年到今年,你一个月里做好几回东,别人全是只吃的不行?要说你请穷些的知己,也罢了。可跟你出去的,是钟家阮家韩家的,哪里是出不起一顿饭钱的?”

连渊夫妻见女儿说的清楚明白,心里乐开了花。

执瑜噘嘴:“那!我们是对份子的钱!给我十两!”胖小手一摊,这就要钱。

称心还是不着急给,也嘟嘴儿:“你欺负我不懂外面行情吗?你们一般出去几个人?一个人十两,两个人就二十两,有十个人,就一百两,游什么春要这么贵?”

执瑜让问得张口结舌,然后恼了:“你给还是不给!”

称心也不高兴:“我就管你一个月的几两月钱,天天跟你说不清楚。”

执瑜更恼火,胖脸儿黑黑:“什么是只管我一个月的几两月钱,过年公中分我的钱呢,过节公中分我的钱呢,过年我收的红包儿钱呢?”

外面随时可以吵起来,房里连渊夫妻笑得快要倒地。

执瑜不知道房里有人,要的更理直气壮:“这是只有几两银子吗?”

称心不慌不忙:“过年公中你的钱,给你存着呢。今年端午节还没有到,哪里有过节的钱。去年过节的钱,早就让你要个精光。至于过年你收的红包儿?”

执瑜得了意:“给我金锞子,给我银锞子,那不是钱吗?”

称心给他一个大鬼脸儿:“你扮大方,你说大姐要钱不应该,你年年说不要。前几年的我不知道,去年的一大包,还有大姐分出来的钱,你既然不要,为什么又要来讨?”

执瑜悻悻然,称心接着笑话他:“母亲去年说你和二弟大了,太后答应,她给的,母亲收着,你在家里的钱,我收着。你着了急,天天想法子找我要钱。我来问你,你床头红漆柜子底,那上锁的小匣子里是什么。”

执瑜慌了手脚:“你什么时候搜查我房里?”

称心笑眯眯:“母亲带我们去看的,还有,我来问你,前年我问你买的古玩多少钱,你对我说五千,为什么有张五万的收据摆在书架上。”

执瑜倒吸一口凉气,呲起小白牙。称心不理他,自去倒碗茶给他:“喝完了回家去吧,母亲要是不管你,又是十万八万的花出去不是?”

执瑜喝完茶,还是不肯走,到底问称心要走二两银子。

连家的门外,执璞等在这里,迎上来:“给了多少?”

执瑜垂头丧气:“越来越不好骗了,我存一匣子私房她和母亲都知道了。”

执璞也傻眼,过一会儿醒过神,也推醒哥哥:“正是因为不好骗,还得继续的要,不然私房越花越少,直到没有钱不是。以后真的要靠讨二两银子过日子?”

打起精神,兄弟俩个往尚府来,换成执璞问如意要钱。

尚栋夫妻也是看着女儿写字,是执璞请岳父母回避,要和如意单独说话,夫妻俩让在窗户下面偷听,也是笑得不行。

“游春,给我二十两。”袁执璞心想讨十两给二两,讨二十两难道不给四两?

如意把个笑脸儿对他,细声细气也是揭个底朝天:“你在箱子里放个上锁小匣子,晃起来沙沙的响,放银票数额大的,总有十万出去。”

执璞扁起嘴,把身上玉佩解下来:“这个给你,给我二十两。”

尚栋笑死了:“这小子还有这一手。”

如意笑容不改:“我这里不是当铺,我不收这个。”

“簪子也给你,玉带也给你,好不好?”执璞面上无光,哥哥还能要出来二两,自己要是一钱银子也不到手,这人丢得不小。

缠上半天,如意也给他二两。执璞欢天喜地出门去,对着哥哥就炫耀。小手一摊,极小的碎银子在月下闪动白光,二公子甚至昂脑袋:“如意也给了我这么多。”

兄弟两个开开心心,要是称心如意这会儿见到,可以大跌眼镜。执瑜笑着:“游春每人出半吊钱,二弟,咱们还可以省下三两。”

执璞要一回钱,有点儿劫后余生那感觉:“幸好,总算,终于,这剩下钱真好。大哥,附学来的两兄弟,冬天就一件黑棉袄,我还以为他们朴素。见这天暖和还是那件黑衣裳,就是棉的改成单的。问上一问,原来他就一件衣裳,冬天加上棉絮,就是棉衣,春天去掉棉絮,就是春衣。这钱给他们办件春夏衣裳,再送些纸墨。”

孩子们一天天大起来,不再是小时候的随心随意。又出来谢氏石氏前年冬天帮人,险遭陷害的事情。宝珠进宫回太后,说是时候教导孩子们正确的花钱,太后答应,胖小子们的零花钱顿时少了百分之九十九。

月银、家里公中分的钱,宝珠又让小媳妇学着管,要不是胖小子们机灵,早锁上一笔大私房,早就在外面当不成贵公子。

两个人一合计,就跟称心如意来纠缠。

又让母亲把表伯母的事情说了再说,私房锁上也不肯乱动用,有了怕给错人的心思。那花钱的上面,就只能跟称心如意来纠缠。

小姑娘管家不是吗?

来时狮子大张口,走的时候加起来只有四两银子。但算算足够,春月下面,胖小子们还是回去的满面欣喜,让跟的孔青和顺伯也笑容不断。

回家后,胖小子们进去,顺伯和孔青去马棚里还马。走在月下,顺伯欣慰地道:“小爷们这是知道钱来的不容易。”

“四两银子也这么喜欢,这算有改进。”孔青也这样说。

这一对忠心的人,把胖小子们出门花钱自是看在眼里。他们会回袁训宝珠,但不会当时约束。

到底是公子们,从小就要自己学做主。但心里认为的呢,乱花费肯定是不应该。

这就执瑜执璞的一点儿改进,顺伯和孔青也跟着喜欢。

……

连家,执瑜出去以后,连渊夫妻笑着出来,连夫人不再提女婿长大会变心的话,殷勤帮着女儿出主意:“执瑜花惯了,他要是真的花完月钱,母亲出些吧,就是要你婆婆答应才能给他们。”

称心抿唇一笑,颇有小大人模样:“母亲不用担心,婆婆说约束几年,也就还他们。再说家里公中的钱我还没给完呢,等我慢慢的给他。”

连渊夸着女儿真能干,虽然不是加寿加福,也能追上。

尚家,如意温温柔柔也回父母亲:“不用担心,执璞过年的钱还有好些,等我今年存下一些来,到年底还能给执璞名下添出些田产来也说不好呢。”

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但两家夫妻随着孩子们长大增添出来的疑心,又一次消失到无影无踪。

……

无意中遇到的一次陷害,给宝珠提了一个醒儿,也借此说服太后约束孩子们用钱,又把自己和全家修正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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