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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迈出祝缨的院子,祝炼和祝石正从张仙姑的院子里跑出来,两个男孩子都很高兴。祝石还吆喝着:“玩儿去啰!”

一看到她,祝炼赶紧站住了祝石慢了半拍才讪讪地说:“功、功课都做完了。”

这群倒霉孩子,祝缨离开二十几天,临走前给他们布置了功课,留下了要背诵的课文和要抄写的生字。又指定了侯五督促他们练功,再让祁小娘子监督他们算术。祁小娘子没有其父的算账本事,基础的算术还是能教的。

祝缨不在,侯、祁二人比她在的时候还要用心监督。其他人还罢了,祝石尤其的痛苦。就算跟不上,也得被祝炼死拖活拽着做功课。好不容易祝缨回来了,检查完了他们的功课,答疑完毕之后就接手了接下来的课程,祝石这才能轻松一点。

祝炼忙说:“我会跟他一块儿做功课的。”

花姐莞尔,她更喜欢祝炼一点儿。这孩子有点像祝缨小的时候,仿佛岩缝中的杂草,奋力吮吸着一星半点儿漏下来的阳光雨露拼命的向上生长,野蛮放肆生机勃勃。

“别跑远了,一会儿回来吃饭。”花姐说。

“哎!”祝炼和祝石手拉着手,又跑出去了。

花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了盆水仔细地擦着供桌,杜大姐抱了一叠衣服进来,见状忙说:“娘子,我来。”

花姐对她摇了摇手,依旧自己收拾供桌,擦拭干净、换上清水花果之类,点了香,慢慢跪倒在牌位前。杜大姐对着牌位躬了躬身,踮着脚尖抱起衣服进内室去叠放。

花姐拜牌位从不说话,只在心里默祷:娘,你们可要帮帮小祝。开荒哪有容易的呢?可她得做。三、五年未必能成,三、五年要是不能成,她能不能留在这儿也不一定,一旦中途调离了,那可怎么办?

如果你们现在遇到小祝,咱们一家会不会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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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从不求神,更不求鬼。

花姐觉得开荒难,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即便平原开荒,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祝缨却并不慌张,她不会将父母和花姐当成无知之人、从不与他们谈正事,她也时常说些外面的事给他们听,好使他们不致一无所知。尤其对花姐,她说得更多。对自己的计划,却不至于事无巨细都给他们汇报。她的计划,当然有具体的执行方案。

她出了后衙就让小黄去找仇文。

仇文现在又忙又慌,又高兴又紧张。他自下山之来,恨不得生就是山下的人,与那个寨子没什么瓜葛,他本身却很难为山下之人毫无芥蒂地接受。他在山下没有亲人,只有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大家平日也都四处游走。“身如浮萍”,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他的心就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从此这个词就荡在了他的心里。

他总融不进山下这个“好的”地方里。

他想扎下根,他厌恶山上那些野蛮的习俗。他向往着文明开化,有文字、有礼仪,官员们虽然不是全然的规矩,比起山上连个规矩都不固定可是好得太多了!

现在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知府大人看他的眼睛里没有那种情绪,看他与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给他差使做,并不显得防范疏远。可是天知道,他不很愿意与“獠人”打交道。他又明白,他现在的价值又在与“獠人”打交道上。

一颗心仿佛被少女握在手里的手绢儿,拧得乱七八糟的。

听小黄叫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拂了拂衣服:“就来。”

小黄好奇地问:“你也在写功课吗?”

仇文苦笑:“是。已经落下了许多功课了,总不能不如那些小孩子。”

府里养着几个“獠人”小孩儿,而他有幸跟着上了一阵儿的课。他当时猜着,这或许是知府大人也要“教化”他们,心情有点儿激动。没上几天课,就又跟着进山了,从山里出来又承接了给喜金和山雀写文章的任务。他只得抽空努力温习功课,就怕万一祝缨一个兴起考他,发现他功课不好就不再理他了。

小黄笑道:“怎么会?他们还小呢,快跟我过来。”

仇文与他一同往府衙去,路上,仇文问道:“黄郎君,大人唤我何事?”

“哎哟,这声郎君可不敢当,”小黄笑眯眯地,“大人想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坏事儿。”

仇文一路猜着,从给喜金他们写的文章要更改,到继续询问山中各族的情况,觉得哪条都有可能,又觉得哪条都不太像。

他被带到了后衙书房,祝缨坐在书桌后面,说:“坐。”

仇文见祝缨神色如常,既不显高兴也不显生气,全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揖了一揖,坐了下来。不等他出声,小柳先上了茶,他也不伸手拿,安静地坐着等祝缨的吩咐。

祝缨道:“喜金、山雀他们的奏本写得还不错,细节还要磨,他们与郎锟铻的情状不同,不能全然照搬。”

仇文有点惶恐:“是。”

祝缨又略说了一说要怎么改,仇文忙从招文袋里取了纸笔记了下来。祝缨等他记完了,才说:“时间还来得及,几个奏本要前后呼应,你写完了咱们再修一修。我已与他们两家说过了,总要到明年才有个眉目,定下稿子之后先让他们回去。”

那他就还能再多干一阵子了?仇文连忙点头。

祝缨道:“你还要抽空再干一件。”

仇文忙问:“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祝缨道:“我要你仔细地摸一摸各寨的底,山寨最需要的物品是哪几样?有多少?各寨能拿出来的物产具体有什么名目,产量几何……”

仇文又飞笔记了下来,祝缨说几句停下来,给他记录的时间。看他笔尖顿时,再将话重复一下。等仇文记完了,她说:“就先这样,下个月初,你将这些报给我。”

仇文道:“是。”

祝缨又命取钱给他,仇文拒绝了:“已拿了大人的赏了。”

祝缨道:“这是给你花用的,我要一个仔细的数目。做得好,还有,做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是!必定办好的。”

祝缨又让取了两匹布给他,笑着说:“这是给你做鞋子的。”

仇文道:“我不用这个。”

祝缨还是让他收下,他坚辞不收,祝缨道:“也罢。你且忙去吧。”

仇文背着钱离开,小黄皱了皱鼻子,小声说:“这人有点儿奇怪。”

祝缨道:“哪有什么好奇怪的?项乐,你也再往商贾中打听一下,山里什么稀缺,什么货的量大。”

项乐心道:先前办榷场,大人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数了,为何……

仍是答应了下来。

祝缨让他们打听消息,自己则开始着手今年粮赋的征收了。她还是知府,不能不务正业。今年她打算稍晚一点再上府城,等一等山上的粮赋下来。阿苏县、塔郎县不服役,粮和布要象征性的交一些。他们两县也没那个条件自己送到京城,搭着南府的便车送到州城,由州里统一的运送到指定的地方。

九月初,四县的秋粮已各自征收完毕,山下一切皆已准备就绪。

祝缨在全府下令:府学内学子考试,定保送国子监的名额。未入府学的学子可以参加贡士的选拔考试,如有合格的,也与选定下来的国子监生一道随粮赋入京。

四县百姓正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四县的学子又沸腾了。

府学的考试先考,定在九月十五日,糊名,考较六艺,其中经史一类按照他们自选的科目分类。祝缨、章炯带着王司功,会同府学的博士、助教一同阅卷,打分,再综合评分,择前两名为保送生。

这是第一次选拔。

第二次选拔是所谓“生徒”的选拔,府学、县学的学生还有一次机会,有合适者,也与保送生、贡士一同送进京去。

第三次选拔就是未入府学、县学学习的人考的贡士资格了。这一场考试还兼了府学生的选拔,因为第一次选拔会选出两名学生送到国子监,府学空出两个名额。

后两次选拔是以前固就的、送到京里可以由考试选拔做官,第一次则是祝缨为大家争来的“保送”。

府学生多一次机会。

第一次选拔,是所有府学生最重视的,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南府极少有人能够通过后两场出人头地。无论是有志于仕还是有心向学,争取第一次选拔的两个名额就十分的重要。

祝缨亲自宣布开考。

南府之民风比福禄县斯文一点看得见,他们的箭术大部分比较能看。其他的相对较弱,博士、助教、王司苏打分稍高,祝缨、章炯给学生们其他项目的打分较低。祁泰被祝缨薅了来做了表格统计分数,他将表一理,道:“有了。”

最终的结果是,府学里一个姓范的学生与一个姓张的学生考了第一、第二。

祝缨问道:“邹进贤呢?”

祁泰看了看表格:“他第三。”

范生是因射、御、乐分数都比邹进贤高,拉高了分数。张生是样样都比较高,没有短板。

祝缨又问:“甄琦呢?”

这人进府学有几年了,再不通过,年龄一到他就得离开府学了。府学生到一定年龄或者在府学呆够一定的年限就得走人。

祁泰从上往下找了一阵,道:“三十名。”

祝缨摇了摇头,索性拿过表格来看了一下,赵振考到了二十名,其他两名福禄县保送府学的学生名次也在中间。又看其他三县的保送生,除了一个河东县的垫底,都不算太难看。

祝缨道:“行了,就这样吧,范生、张生回去收拾行李,随粮入京。其他人,准备下一场选拔!”

邹进贤排到了第三,这令他十分的沮丧,因为是糊名,他的名次也不低,心有不甘也没处诉。郁郁了好几天。

第二次选拔,祝缨也不以第一次的名次为准,而是将剩余的学生重新组织一次考试,以防上一次有人紧张没考好。

博士、助教心里都明白,要是以“做官”为选拔条件的话,这些人的学问进京最好也是个踩线。国子监的文章是什么样的?他们的文章是什么样的?照猫画虎,终究差了几分神韵。除非天赋极佳,否则还有的磨。

祝缨也不管,仍是组织了一回考试。

这两次考完,各县的读书人也到了。仇文那里,也将一份他写的汇报拿了过来。

祝缨先看仇文的汇报,上面比较详细地列明了各族所需的东西,大同小异,盐铁之类及生活品是大宗,他们的产出除了共同的一些山货,也有些差别。阿苏县的粗茶多,索家宁更多的野物,花帕族还产一些别有风味的刺绣与织布,此外,路果家的朱砂、喜金家的铜也都是知道的。他还列了祝缨没有到过的西卡族,那里的人能开采一种石炭,又说附近有生金。吉码族据说有铁,但是冶炼的技术不好。

艺甘家附近与索宁家接壤的地方,还有银产出。

“山中有宝啊!”祝缨感慨。

太富了!

仇文撇了撇嘴:“有也没用。也出不了山,在山里也做不好,也不会弄。”

祝缨回忆了一下前一阵进山的路况,道:“确实,宝贝被路给守住了。”

仇文写得很仔细,又写了一些各族交易的禁忌以及比较平均的兑换价格,不同的东西在不同的族里价格是不一样的,不同的商人来卖,价格波动也比较大。

祝缨手里还有一份自福禄开榷场以来市令的记录,以及让项乐去摸底的清单,两相对照,可见仇文的能力是不错的。

她笑道:“很好,接下来你们再办一件事——”

祝缨要仇文办的是,选一些可靠的、熟识的商人,让他们准备货物。又让项乐去找项大郎,以项大郎的交友,也选一些可靠的商人。让他们备货。

仇文再次领命。

项乐接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阿苏、塔郎的榷场已不必如此办,大人可是为了那三家准备的?那……还得些时日才能开了。商人备货都、都有数的,不敢压太多的货,怕钱周转不开。”

祝缨笑道:“知道。不会等到明年的,我送粮回来就带他们进山。”

项乐微微吃惊:“恐怕不好保密。”他跟在祝缨身边,知道奏本还没最终定稿送出,由于这个奏本不是紧急公务走得不会太快,就算送出了,一来一回,不算朝廷扯皮的时间,也差不多到年底了。再选址、开市,日子都戳到明年春天了。

如果大量备货,一般商人撑不住把货物囤在家里这么久不去周围赚钱。如果祝缨是想不等朝廷有了回复就私下贸易,是有点儿犯忌讳的,得私下进行、得保密。这么多样头、涉及到这么多的人,保密是非常困难的。

祝缨道:“保什么密?”

“大人不是要开新榷场么?”项乐问。

祝缨笑道:“谁要开榷场了?我要你问问他们,我要到我山中的别业小住几天,有没有人愿意与我顺路进山。”

“妙啊!”顾同一直在旁暗中观察,此时冷不丁喝了一声彩。

官员出行,什么赴任啦、回京啦、返乡啦……都会有商人跟随队伍,一为避税、二为安全。这是公开的秘密。

项乐眼睛一亮,没想到还能这样办!他说:“我这就去办!”

祝缨道:“让项安再准备些糖。”

“是!”

顾同在旁“嘿嘿”直笑,祝缨道:“你笑什么?这可不是官场上的正途,不得已而为之,为了堵人的嘴。你看到了,也不要将这个办法当成寻常。”

“是是,顶好还是经朝廷许可。老师为什么不等朝廷许可?”

因为老子赶时间!

花姐担心的开荒时间问题,祝缨当然也想到了,她的办法就是现在开始准备商队进山。开荒是很慢的,还得砸钱进去。想维持这个还没有成形的庄园一开始就得有个由头,比如——货栈。贩卖货物,各寨应该不太反对,以此为理由圈一块地。“别业”是对山外人讲的,“货栈”是对山里人说的。货栈、集市更容易聚集人气、传播消息,让一些散户知道这儿有这么个地方,有一个知府招人。

有了人,就能选人开荒了!有货栈,招点壮丁当护卫也是应该的吧?

所以她不让南府市令们去组织市贩,而是通过仇文、项大郎两个商人。问,就是商人逐利自己要进山的!再问,就是自己去别业,他们顺捎跟着的。

祝缨正色道:“农夫不易,商人也不容易。都说他们钻进钱眼儿里,还缺斤少两坑蒙拐骗,是,有这样的人。可养家糊口谁都难,顺便带上,人多热闹些。”

顾同当了真:“不错!在艺甘家扎营的时候,我就担心人太少了!”

“你当他们能当兵使呢?别做梦了。”

“走山路的,都是拿命别裤腰带上。”顾同说,他是本地人,多少知道一点。

祝缨道:“行了,准备第三次选拔吧。选定了人,他们也好准备着,咱们也好去府城纳粮。我估摸着小妹她们的粮也快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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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考第三次,最终后两场他们都没有能够选出合适的人。

博士道:“惭愧。”

其实也不太惭愧,也不太意外。他早跟祝缨说过了,南府的教育水平不怎么样。祝缨来了虽然有了些起色,毕竟年载太短了。福禄县几年下来,才有能考进府学的。南府学子要想发力,怎么也得再过三、五年,书不可能一下子被装进脑子里,都得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读。

祝缨也不急躁,将贡士考试前两名的卷子剔出来,看看考生的年龄,没超龄,就收入了府学。对博士道:“这两份卷子有点意思了,再教一教,明年的人选就有了。”

考中府学的人先报到,也不用等明天春天再入学,现在就行。她批了条子,让这二人去领今年冬季的补帖。

范生、张生二人,也不用离开府学,给他们几天假,回家与家人道个别、收拾行李。她预备给他们各准备一份盘缠,再提醒他们:京城生活费很贵的,得有心理准备。

她不打算再提供自己京城的宅子给他们落脚住,又不熟。

范生、张生二人回到家里,家里先放鞭炮,然后宴客,又说:“得好好谢谢知府大人!”又忙着准备礼物去拜谢祝缨。

两家人又请了荆老封翁当个陪客,要往府衙里送帖子、送礼物。

荆老封翁也乐得掺和这样的好事,笑道:“我一准儿去了!你们两个,前途无量啊!”

二人的父亲又与荆老封翁一阵谦虚:“还不知道是龙是凤呢,不比荆大官人已是官儿了。他们还是学生,学出来才算。”

他们这儿又是准备东西又是打着拍马屁的腹稿,待觉得准备妥当了,一同到府衙求见。

一行人到了府衙,却见府衙外面热闹非凡——四县的县令都到了、阿苏县和塔郎县也派了人来,祝缨就要启程往州城送粮去了。

五人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门上衙役认得荆老封翁,对范、张也是眼熟,上前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得知是要求见祝缨,为他们进去通报。

祝缨今年算是丰收,她说:“请进来吧。”正好给县令们瞧一瞧。

郭县令就很得意,范、张二人都是南平县人,莫县丞心道:不过是占着府学在你这里的便宜!我福禄有大人打下的底子,明年一定追上你!

范、张二人脸上微红,他们的父亲犹如吃醉了老酒,也沾着儿子们的光,与县令们行了一礼,坐着吃了一回茶。

祝缨问他们都准备好了没有,他们都说:“都在打点行装了。”

祝缨道:“你们现在去州城还嫌太早,等他们忙完,十月才会启程,这个年他们是不能在家里过了,趁这几天你们好好聚一聚。这一走就是三、五年。回来十月里我让吴司仓送他们去州城。”

范、张父子四人一齐道谢。

荆老封翁说了句场面话:“南府能有今日,全仗府君之德。”

祝缨道:“老翁客气啦。”又与荆老封翁寒暄几句,问一问荆纲有没有写信回来之类。略说几句,郭县令给荆老封翁使了个眼色,荆老封翁只得遗憾告辞。

祝缨道:“咱们也准备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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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此行仍是带了项大郎,县令们看在眼里也都有了数。他们各自筹备了自己的官糖坊,也选中了自己觉得可靠的大户办私坊,就等缴粮回来好开工了!

秋收完到种宿麦,中间还有一段时光,可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办糖坊的吗?!坊间传闻,项大郎这个糖坊,日进斗金。

项大郎人又瘦了一点,他才拢了一批进山的商户。虽有祝缨的名号,祝缨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差使,说服人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谈拢,就得拖着许多糖跟祝缨上州城。

路上,县令们没再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又都跟祝缨套近乎。

王县令此时最急,路上就鞭马上前,对祝缨道:“大人,我河东县新招流人若干户、开荒得田若干亩……”

关县令朝天翻一个白眼,心道:我信你个鬼!

他与莫县丞咬耳朵:“必是他先前管束不严,叫人瞒下隐户!现在拿来邀功了!似我思城县,就没有这样偷奸耍滑的刁民!”

莫县丞也想翻关县令一个白眼:我听你鬼扯,思城县?那不是因为大人把黄十二郎给办了么?!那是你的功劳吗?

莫县丞很生气,觉得自己是个先吃了粗粮豆子塞满了肚子的可怜孩子,正在看别人吃白米饭。

他犹犹豫豫的,晚上就向祝缨讨情:“大人,福禄的情形您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们没多少地儿种甘蔗啊,这糖……轮不到我们了。太可怜了。您不能不管我们呀。”说着,还跟顾同使眼色。

祝缨好笑地道:“要不你把橘树砍了,不做橘子的生意,改制糖?”

“那不行!”福橘到底不是粗粮豆子,也是不能扔的。

祝缨笑着看他:“嗯?”

莫县丞道:“下官就是想,再……”

“不许毁田。”

“是是是,不敢、不敢。那那个……糖坊……”

顾同道:“瞧您,也没说不让您建呐。您建了坊,还能收别处的甘蔗不是?还能开荒不是?把他们家隐田再抖一抖!哎,不许说是我说的啊!”顾同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姻亲。

莫县丞道:“好好!”

他们一路到了州城,仍是祝缨开路去缴粮。仓督见了她先一个长揖,然后问:“祝大人今年来得晚了些。”

祝缨道:“嗯,帮别人再捎了些粮来。”

她身后蹿出来一个祁泰过来与仓督对账,仓督道:“咦?吴司仓呢?”

祝缨道:“他有别的事。”

仓督一面说话,一面与她办了交割。

祝缨最大的一件事办完了,带着人到驿馆里休息。

次日,祝缨再携礼物往刺史府去拜见冷云。

才到刺史府就觉得味儿不太对,衙役们站在门口打哈欠也没人管了。见到她才赶紧站好,上来迎接。

祝缨问道:“刺史大人在吗?”应该在的。

衙役们笑道:“在的,这两天正在念叨着,说祝大人也该来了。”

祝缨道:“那是。”她又照着自己的惯例,给刺史府的当差们散了红包,然后再往府里去。走过一道门,才有一个冷云的幕僚钱先生过来迎接:“大人恕罪,我迎接迟了。”

“正是忙的时候,有正事就先别管我啦,我的正事已忙完了。”

“哪里哪里。”

再往里走,祝缨越发觉得奇怪了,庭院里冷云喜欢的几株花树不见了,地上几个大坑。到了花厅,冷云不坐着了,一身便服正在屋子里踱步。

看到祝缨,他招了招手:“来来来,咱们聊会儿。”

祝缨问道:“大人要搬家?”

冷云咧咧嘴,乐了:“上回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回去了。”现在进京,将考核完成就过年了,过完年,他这刺史就干了三整年了!此时不跑,难道要再干三年?

他说:“你的主意真不错!我才来几天呀?竟多出这么多的东西来!还真得早早地收拾!已装了一批,押船运回去了。今年我亲押送自贡粮入京,走了就不回来了。你来看看,我这里你还有什么喜欢的,都给你。别便宜了不知道下一个谁,更不该便宜他们。”

他说的他们,应该是别驾、长史之类。

祝缨微愣了一下,冷云可谓雷厉风行,这么个动作难怪衙役们也松懈了。估计州城有点脑子的都能猜着几分了。怪不得呢……

祝缨笑道:“我没什么要的。”

“又来!”冷云说,“你呀就是对自己太不上心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讨房妻,也不纳个妾伺候起居……”

他絮絮叨叨的,竟有了一点当年在大理寺时的架式,祝缨含笑听着,等他念叨完了,才说:“大人,您回京了做什么呢?都有安排么?总不能赋闲在家吧?那在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君侯又要念叨啦。”

冷云抽了一口冷气,嘴硬地说:“我自有办法。”找外婆呗。至于赋闲,闲着歇两个月也没什么。

祝缨又问:“今年的宿麦您不管了?州里还没全种好呢。”

冷云一撇嘴:“我走之前能看得到他们播种,收获的事儿就便宜他们啦。”他已得了表彰了,就是干得不错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儿种地吧?

冷云越说越多,祝缨冷静地听他说完,一字也不提自己与各族联络的事情,连阿苏县、塔郎县今年的税赋也都缴过来的事儿都不提醒冷云。冷云记得起来就记,记不起来,她也拿到仓督写的收条了。

冷云待她倒有几分真心,道:“新刺史要是不好,你就写信给我。”

“好。”祝缨先答应下了,写不写就看她的心情了。

“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哟!才升了知府,再升也费劲。”他点评道。

祝缨依旧安静,听冷云说了很多,又抱怨回了京城许多南方水果就不能吃到很新鲜的了之类。祝缨道:“我倒还能送些橘子给大人,可惜又不稀罕。”

祝缨陪冷云说话,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冷侯竟许你胡来?

不过那也是别人家的事,她自己且顾不过来,没心思再管冷云。以后她只要方便的时候顺手也给冷云准备一份礼物,也就差不多了。

冷云却很热情,祝缨不要,他就自己挑了好些东西给祝缨:“这个,好东西,要不是太大不好装船,我都带走了!还有这个、这个!你那家里,太简朴啦。自己不爱这些,也要对父母好些。”

他挑挑拣拣,除了一些在州城置办的还将他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也都留给了祝缨。什么书籍纸张之类,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读书,也不知道为什么带了来,反正就带来了。现在也不想带回去了,统统都留给了祝缨。

都是好东西,一股脑都塞了过来。

别人进刺史府,是送礼,祝缨进刺史府也是送礼,不过她有回礼。刺史府的人精们不少看出来冷云要走,见他送东西给祝缨,更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他们也笑着对祝缨说:“祝大人发财。”

祝缨道:“一起?”

“咱们可不比你。”他们笑。

自祝缨到福禄县至今,刺史府的属官们也换过一些了,老人知道她与鲁刺史的旧事都不惹她。新人虽听了一些故事,到底没有亲见,心里总有一种:你靠山要走了,这是在假装镇定了吧?

祝缨看出来他们表情不对,也不去计较。

她先把东西带回驿馆让项乐都收了,带着项大郎等人去州城最大的佛寺里去。

项大郎以为自己是来卖糖的,可没有打算要布施!虽然替长官出钱是商人常做的事情,可这也太突然了吧?!钱没带够啊。

祝缨道:“带上糖塔。”

“啊?”不是要他出香油钱?

香油钱也是要出的,不过祝缨自己出了,整整一百贯。即使是州城的大寺,这也是一笔不错的布施。

方丈陪同祝缨礼佛,双眼眯成一条线:“善哉,善哉!”

祝缨道:“我还想施粥。”

方丈道:“大人要施粥,不若先布施了米,到天冷了本寺一并开设粥棚。”

祝缨道:“现在心念动了,就要现在。”

方丈便说:“使得,寺里的锅灶都是现成的。”

祝缨就与他约定,第二天再过来施粥。方丈便命人在庙里敲了钟,告知明天开始有人施粥,连施三天。

众所周知的,施舍就是要留个名,一般要等施主礼完佛了才会宣布开始。接受施舍的人大清早开始排队捧着个碗,还要念一声多谢大善人。

方丈以为祝缨这就要走,祝缨却说:“我还有东西要供奉给佛祖。项大。”

项大郎忙说:“在!抬上来。”

方丈问道:“这是何物?”

“糖塔。”祝缨搁家里研究出来的,糖液里掺上颜料,铸成塔状,尖尖的,一排摆在佛前供着,很有排面。

祝缨又从旁边的匣子里取出一个来,拿个小槌敲碎了,自拣一块放到嘴里,示意方丈:“糖,素的。”

方丈将信将疑,也拿起一片来放到口中,道:“原来如此。”

祝缨道:“如何?”

方丈又是一番的赞美,这还真是不便宜,这位府君诚意十足。方丈双掌拿什,宣一声佛号,请祝缨去抽个签儿。对官员,怎么抽签、怎么解签,也有些门道。一般不会轻易得罪他们,通常是说升官的吉祥话,什么朱紫啦、金印啦之类的。如果不幸签不好,也有化解的话术。

祝缨道:“不了不了,一抽就不灵了。明天的事儿还请大师多多费心。”

“阿弥陀佛。”

祝缨第二天又让项大郎带了一批糖塔过去,再礼一回佛,在寺门口摆一张长案,上面放着许多糖塔。拜一拜。

看的人都说稀罕,也有问是什么的,祝缨安排的人就杂在人群里说:“是糖塔。供佛的。散福给大家。”

然后将所携之糖塔放到粥锅里,给粥里加了糖。有领到粥的人喝了一口,甜的!

祝缨对项大郎说:“我请神佛吃糖,神佛不得帮我卖糖吗?去,派人接着吆喝。给我好好念叨念叨他们,拿这个供奉才显气派、才有诚意!”

财主们供奉佛祖大把的洒钱,供什么不是供?比起烧香烧纸的,这些个至少能吃到人的嘴里不是?

然后她又去了州城最大的道观,也是如法炮制。

接着,她就把项大郎往州城一扔,自己带人回去南府了——是时候进山做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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