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准有些恐惧地看向虞宣希，她……难道真的和传闻中一样，是个疯子吗？
不知道为什么，郭准觉得虞宣希真的做得出将他拉下宗主之位这件事。
哪怕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他又看了眼郄琉。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看见他，眼底就会涌出恨意，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
郭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也确实很后悔，但这仅仅是因为他在坐上宗主之位后。
这跟他想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可他也清楚，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权力，实在是太诱人。
郭准低了下头，缓声说道：“我答应你，放她离开。”
说着，他又竖起三根手指，向天道发誓：“我郭准，向天道发誓，郄琉离开原乐宗后，我绝不会再纠缠她、伤害她、诋毁她，将她抓回原乐宗。”
“轰隆”一声，这是天道誓言起效了。
若是郭准违背誓言，他则会遭受惩罚。
郭准说完后就放下手，准备灰溜溜离开，却被郄琉叫住。
“你站住！”
郭准闻声疑惑看向郄琉，仿佛很是不解她为什么叫住他。
郄琉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郭准，就算我离开了原乐宗，我的恨意也不会消失！你对我的家人对我所做的那些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总有一天，我会提着我的剑，将你的头颅砍下！”
郭准很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郄琉旁边的虞景曜和虞宣希两人，他最终还是闭了嘴，灰溜溜地跑走了。
郄琉见郭准离开，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虞宣希和虞景曜，郑重地鞠了个躬。
“谢谢你们，你们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上。”
虞宣希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郄琉的手，笑着说道：“不用谢我，是你先救了我，我只是来报恩。”
郄琉摇头，“可你们确确实实帮了我，若是没有你们，我怕是要遭受更多。我十分感谢你们的帮助。”
虞宣希微微一笑，道：“要谢，就谢谢你自己吧。若是没有你那时的出手帮助，就不会有现在。”
郄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来，“嗯，我很幸运，谢谢那个时候的自己，也谢谢这个时候的你。”
*
碎星塔附近的客栈里，郄琉清洗完换好衣服后，便下楼准备跟虞宣希他们一起吃饭。
虞宣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虞景曜则是在帮虞宣希编辫子。
而其他人表面在发呆等菜，实则在传音交流。
宫轻韵：“哇，那个人就是虞姐姐的父亲啊，看上去好和蔼，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凶。”
池妄尘：“那是因为他现在正在陪虞宣希，你是没见过虞掌门拿剑时那副凶狠样。你要是见过，就不会说这种话。”
晏辞难得回音：“师尊很疼爱师姐。”
池妄尘：“嗯，能看出来，就像宫家疼爱宫轻韵一样。”
宫轻韵：“所以虞姐姐和我一样幸运，都拥有这么好的家人。”
池妄尘偷瞄了眼虞宣希，嘴角下意识地扬起微笑。
虞宣希她很幸运？
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幸运，但在某些方面却又那么不幸。
和他很像。
晏辞正在编织着什么，听到宫轻韵的话，也下意识看向虞宣希。
师姐她……算是幸运的吗？
应该算是吧。
至少她拥有爱她的家人，不像他出生就被抛弃。
不过晏辞现在并不在乎那所谓的家人，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归宿。
曾经如何，那都已经是曾经。
宫轻韵左看看右看看，很疑惑地再次传音：“不是，我说错话了吗？怎么冷场了？”
池妄尘：“你没说错话，是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已。”
晏辞附和：“我也是。”
宫轻韵：？？？ |???|
虽然一开始很困惑，但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师叔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而晏辞听说是从魔兽窝里捡来的，大概率父母也不在了。
嗯……她好像真的说错了话。
这样想着，她就真诚传音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在炫耀，我只是有感而发。对不起，不小心勾起了你们的伤心事。”
池妄尘：“不用道歉，我并没有觉得你是在炫耀。我也没有被勾起伤心事，只是认真想了想幸不幸运这个问题而已。”
晏辞点头，表示他的意思跟池妄尘差不多。
几人聊天的时间里，虞景曜已为虞宣希编好辫子，郄琉也来了，菜也正好上齐。
虞宣希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沉默地看了虞景曜一眼又一眼。
虞景曜笑着摸了摸虞宣希的脑袋，道：“多吃点希儿，你现在太瘦了。”
虞宣希轻叹一声，还是乖乖地将虞景曜夹的菜全吃了。
虞景曜见虞宣希吃了，又为晏辞准备了同款。
晏辞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多谢师尊。”
郄琉咬了咬筷子，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虞宣希看到后，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的菜给郄琉。
“你也多吃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你最该多吃点啦。”
郄琉有些愣神地看着碗里的菜，虞宣希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萧悠婉。
萧悠婉总是觉得她太过瘦小，总喜欢让她补补。
她希望把她养成圆滚滚的兔子，虽然她并不能变成兔子，但母亲的心意对她来说是温暖的。
想起那些过往，郄琉无奈地笑了笑。
她看向虞宣希，跟她道了声谢，然后就开始吃饭。
愉快的晚膳时间就这样过去。
因为虞景曜是特意赶来的，所以还要回去，门派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他依依不舍地抱了抱虞宣希，轻声说道：“希儿，要记得好好吃饭，要记得不要让自己有生命危险，要记得有需要就来找我，要记得……”
虞景曜并没能说完，因为虞宣希抱紧了他，还蹭了蹭他，这是在撒娇不想听唠叨。
他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最后一句。
“希儿，父亲等你回来。”
话落，虞景曜就离开了。
虞宣希送完虞景曜后，就准备去找郄琉聊聊。
结果还没到她房间，就在客栈外的草地上看见了她。
虞宣希走过去，然后就看见郄琉警惕转身。
但在看到是虞宣希时，就将警惕收了回去。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人。”
虞宣希微微一笑，看着郄琉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在房间里。”
“我想透透气，就出来了。你应该是想跟我聊聊吧，只是刚刚虞掌门在，不好聊而已。”
虞宣希点头，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来意，“是，我想跟你聊聊。郄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郄琉抬头看了眼星空，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在原乐宗，我是个笑话，没有师父教导，全靠我自己参悟。我很想变强，想为父母报仇，但我现在不想相信任何一个门派。”
虞宣希问：“那你想去紫月楼吗？”
郄琉再次摇头，“我不想去，你们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能在麻烦你们。”
虞宣希再次发出疑问：“那你有心仪的门派吗？”
郄琉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比起前往门派，我更想一个人自由自在。”
虞宣希想了想，开口道：“但你不是想变强吗？还是加入一个门派比较好。我知你心中向往真正的自由，也知你想复仇，但这二者并不冲突。”
”郄琉，你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也不该因仇恨丢失自己。但，你也不能轻易放过那些人渣，也不能轻易放弃那些仇恨。”
“所以，我给你推荐个门派吧，正好我游历的下一个地点就是在那里。”
郄琉疑惑：“是什么门派？”
虞宣希微笑回答：“青天门。”
郄琉闻言眸中闪过不解，“可曾经……青天门的弟子害过你。”
虞宣希笑道：“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个人渣。天青门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宗门，我姑姑是那里的长老。我相信她会好好关照你。”
“不行，这样不还是让你帮我了吗？”
“没关系的，郄琉。你不要有负担，我帮你的，日后都会讨回来，所以不要有负担。等你复完仇，我们就来做真正的好朋友吧，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向你‘讨债’。”
郄琉愣神看着虞宣希，听到这样的话，她没由来的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原来，在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世界里，还有人愿意温柔对待她。
郄琉终究还是哭出来了。
从小到大的漫天恶意实在是太窒息。
若非恨意支撑着她，她早就想去死了。
虞宣希轻柔地抱住郄琉，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她温声说道：“想哭就哭吧，我设了隔音结界，没人能听到。”
郄琉慢慢说道：“谢谢你，虞宣希。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善意了，真的非常谢谢你。”
虞宣希闻言轻笑，“郄琉，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大家都喜欢称呼我为疯子，因为我真的很疯狂。我只愿意对自己人好，而现在你也算是我的人。”
“所以郄琉，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
郄琉吸了吸鼻子，认真看向虞宣希，道：“虞宣希，就算你是疯子也没关系。你接纳了‘灾星’，那么‘灾星’就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虞宣希笑着摇了摇头，“不，郄琉。你不是什么‘灾星’，你是自由飞翔在广阔天空的飞鸟。”
“嗯，我不再是‘自由之鹰’，而是自由自在的飞鸟。”
当鸟儿挣脱束缚，将飞往高空，冲破云霄。
自由与它同在。
自由与她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