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将两个孩子揽进怀中,这才说道:
“今日多谢小公子仗义相救,这二十两银子,我一定会想法子尽快归还。”
陆想容从认出秦娘子的那一刻,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她表明来意。自己要是直接说是来请她去做大掌柜,她一定不会信吧。脑子一转说道:
“我方才都听说了,你是想将家中土地跟房屋卖了还债,可你族中好像不同意。眼下你这种情形,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这二十两。我就好人做到底,刚好现在我想开间铺子,还差人手,你就去我铺子里帮忙吧。允许你带上家中老小,吃穿用度都算我的,但是这第一年没有工钱,就当是还了这二十两银子,如何?”
陆想容不敢开出太优厚的条件,怕秦娘子有所顾虑。
在陆想容看来已经很严苛的条件,在秦娘子看来却是再好不过。如今的秦家村她也不想再待了,陆想容不仅给她提供了容身之处,还能一家人在一起,她自然求之不得。
别说一年没有工钱,就是三年五年没有工钱,她也是愿意的。这位好心的小公子肯定是见自己可怜,这才拐着弯的帮自己。再想到族人令人寒心的做法,不由眼眶一热,喉间酸涩讲不出话来,只是无声的点头同意。
一桩大事做成,陆想容这才开始打量起来,此间小院修葺得还不错,只是家中摆设简陋。想来之前秦娘子家应该过得不错,只是后来她夫君生了病,这才逐渐落魄。
经过陆想容简单的询问中,证实了她心中所想。原来秦娘子的夫君是读书人,不仅才华出众,自己也极为用功。族中出了如此人才,自然是不遗余力加以扶持。
不幸是从秦六郎的一次风寒开始,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在日夜咳嗽不止的半个月后,被大夫确诊为肺痨。
肺痨乃是不治之症,秦家人自然不死心,接连请了城中名医前来,诊断结果皆为肺痨。
从那以后,族中风向大变,以前羡慕嫉妒秦六郎的人,纷纷开始落井下石,族老们也当视而不见。
一向骄傲的秦六郎无法接受如今境遇,病情愈加恶化。在秦娘子的开导下这才重新振作起来。可也终是不治之症,苦苦熬了一年多便撒手人寰。
陆想容也了解到,此时的秦娘子还叫秦六娘子,也还没有前世走家串户做生意的经历。看来是在她夫君过世后,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抛头露面的。为什么以后只冠了夫姓,却未按族中排行,陆想容觉得自己大概是明白的。
不过陆想容也并不失望,如此刚强的女子,她相信就算没有前世的经历,也是能用之人。这一趟,跑的不亏。
交代了秦娘子安排好她夫君后事之后,到哪里去寻刘秀,陆想容便带着刘秀告辞了。
此时的焕青却是焦急不已,方才几个男人从村里出来,提到什么俊俏小公子,人傻钱多之类,焕青就已经在马车上坐不住了。
想去村里寻找陆想容二人,又担心遇不到他们,他们又刚好出来没看见自己,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就见陆想容和刘秀一脸轻快的向这边走来。
看二人表情,自然是寻到了要找的人。焕青没有多问,迎上去将陆想容急急扶上了马车。现在要担心的是今天偷溜出来有没有被发现,以及安排在角门处等候的焕喜靠不靠谱。
焕青越是着急,老天越是要跟她开玩笑。才离开村子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雨,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刘秀,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陆想容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狂风带着雨水灌进来,衣襟上瞬间染上十几滴深色的印子。
刘秀有些犹豫,陆想容身份不便在外过多逗留,他想尽快将二人送回陆府。
“嗨哟,少年人你年轻力壮,林了雨也不打紧,小老儿可是受不住啊。再说冒雨行路也危险,若是伤着了里面的小公子,小老儿可怎么担待得起。”
车夫老汉瓮声瓮气,说话还露着风,此时外衣都已湿透,这让刘秀也于心不忍。
刚巧前边儿不远便有一个供路人避雨休憩的路亭,招呼车夫老汉将马车赶了过去。
马车停在路亭外,刘秀与车夫老汉跳下马车,在路亭中避雨。陆想容与焕青则留在了马车中,此时风雨太大,两人下车必定要湿了鞋袜。
陆想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刘秀与车夫正弯腰拧着衣袍上的雨水。露出身后一年轻男子,此人背着药箱,做大夫打扮。
如此年轻的大夫,陆想容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人眉清目秀,肤色白净,顶多就有二十出头的年纪。
似乎感受到陆想容的打量,也抬头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
秋神医,秋唯真?!
想着两年后才会爆发天花,陆想容还没去找他,没成想却在此刻不期而遇。这可是未来京城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让他成了达官显贵的座上宾。谁不想拉拢一位神医,神医在手,谁还敢得罪,那不是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么。
陆想容更看重的却是这位神医的品性,都说富贵迷人眼,此人却能坚守本心,不被权贵所打动,一心专研医术。最后只是娶了一位小家碧玉,夫妻锦瑟和鸣,成为一段佳话。
此时的秋神医应该是才进京不久,还在一间名不见经传的药堂当坐堂大夫。因为年轻,并不受重用,平时只能接触到一些普通的病症,故而声名不显。
陆想容这一世不愿嫁入高门大户,只想找一良人相守,这良人此刻就在眼前,并且他还能救姐夫于水火,陆想容微微有些激动。
秋唯真眼神清澈,见打量自己的是一个清俊的小公子,也不避让,歪头好奇的也打量着对方,随即露齿一笑,朝这边颔了颔首。
陆想容有些慌张,此时的秋唯真虽名声不显,却实打实的医术了得,怕他看出自己的女儿身,赶紧将车帘放下。
遂又想到自己只露了大半张脸,他应该是看不出来。又悄悄将车帘掀开一点点,只露出一双乌溜明亮的大眼睛。
这时刘秀与车夫已经站起身,身后之人被遮挡,陆想容微微有些失望。正在这时,秋唯真往边上跨了一步,整个身形完全露出来。鞋袜和衣袍下摆都沾了不少泥水,狼狈中带着几分傻气。
陆想容噗呲笑出声来,露在外面的眼睛弯弯。
秋唯真低头看了看,抬起头时稍显窘迫,却也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任陆想容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