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陆府所有人耳中,个个瞪大双眼,受惊不轻。
陆想容快速扫了众人一眼,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陆文景被抬去了他院子里的小书房,陆老夫人跟陆夫人也流眼抹泪的跟了过去。其余人则是留了下来,都退到了门口等着。
秋唯真很快便回来了,他换上了陆文睿的衣服,长处差不多,却显得有些宽大。不仅不难看,还更衬得他文弱秀美。
“秋大夫,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陆洪令见他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是食物中毒吗,会不会是误食了什么东西?”陆二老爷在一旁问道。他不信这个家里,有谁会谋害陆文景。
“其实方才我已经看出了事情原委,只是想留着那些秽物,保留证据罢了。因为根本不可能误食,必定是人为。”
秋唯真说得不急不缓,却令所有人呼吸一滞,至于为何,那是各有缘由。有惊讶的,有惊慌的,有不可置信的。
“秋大夫何以如此肯定,不妨细细说来。”陆想容双拳紧握于袖中,牙齿发颤。虽是夏日,她却脚底生汗,她大概知晓是谁了。
秋唯真看着她,回道:
“因为小公子所中之毒名为番木鳖,味苦。就算误食,如此苦的东西,不可能吃下足以要命的剂量。再者,小公子的呕吐物中,有大量凉瓜,应该就是有人将番木鳖提炼出汁液,加入了凉瓜中,以掩盖其苦味。”
陆想容皱眉,“景哥儿从来不喜吃凉瓜,府中也无人喜吃凉瓜。”
秋唯真却恍然道:“那怪不得了,我进来时就闻到了屋内有很重的艾草香,想必是有人在小公子房内熏了艾,导致小公子上火,他这才吃了凉瓜。”
好细密的心思,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到,怪不得能险些要了景哥儿的命。不对,那岂不是要他身边极为亲近之人才能下手!
“长锁,长生!”
陆想容突然高声喊道,却无人应答。陆洪令环顾四周,也未曾发现两人的踪影。
“给我搜,将这两个人给我绑了来!”
陆洪令下命,府中小厮纷纷四散开去寻找,这才几息的功夫,就有人将长生从院子里的花树中,揪了出来。
长生被押着踢跪在地上,大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你跑什么?!”陆洪令怒极,上去就是一脚。
还待再踢,被陆想容拽住,“父亲,先听听他怎么说!”
“好,好。你说,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跑?”陆洪令极力压制住要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问道。
“真的不是我,前些天,长锁说熏艾能驱蚊虫,我这才去寻来给四少爷房间里都熏上的。后来四少爷流了鼻血,长锁又说流鼻血是上火之症,吃凉瓜可以败火,我这才吩咐厨上去买凉瓜的呀,真的不是我。”长生快速讲话讲完,将头磕得嘭嘭直响。
“继续去找,一定要将长锁找出来!”陆洪令一声怒吼,将所有小厮吼得又四散而去。
这次去的时间久了些,足足过去一刻钟,才有人慌慌张张来报,“老爷......长......长锁他畏罪自杀了。他......他吊死了在倒座房里。这是他留下的......”
说完递过来一张黄麻纸,纸张上歪歪扭扭写着,自己如何被陆文景欺凌,又如何怀恨在心。
如何骗取长生熏了艾,导致陆文景上火后,又如何骗长生凉瓜能败火,最后如何在凉瓜中下了番木鳖。
又说大仇得报,知道难逃一死,自己了结了性命,只求陆府不要牵连他的家人。
陆洪令看完,呆愣在原地。陆想容抽过黄麻纸仔细看了一遍,气得浑身发抖,“父亲,景哥儿的品性你还不了解吗,他怎会欺凌小厮。”
说完又转身盯着长生问道:“你说,四少爷可曾欺凌过你们?”
长生抬起头,用力摇了摇,“没有,四少爷对我们都很好,从来未曾欺凌过我们任何人。”
“父亲。”陆想容扭头看向陆洪令。
“可否带我过去看看长锁的尸体。”站在一旁的秋唯真开口道。
陆洪令也突然反应过来,“对,对,过去看看尸体。”
众人随着来禀告的小厮,穿过庭院,穿过内大门,这才来到倒座房。
此时长锁的尸体已被搬了下来,还能看到那,仍然挂在房梁上的麻绳套子。
秋唯真拦住了还要上前的陆想容,“你就在这等着,不要过去。”
陆想容眼睛一酸,点了点头。
秋唯真随着陆洪令等几个男人走了上去,女眷则都站在陆想容身后,远远看着。
秋唯真蹲下来身,看似随意扒拉了几下,便站起身来,缓慢却高声道:“不是自缢,是人为。”
陆洪令惊奇的看着他,“请秋大夫言明。”
秋唯真低头看着长锁的尸体,指着他的脸道:“面色紫红,说明他受到了惊吓,强烈挣扎过。若是自缢,意识对死亡是认可的,虽然也会经历挣扎,但血液无法全部上涌,所以面色会呈灰白色。再者,自缢者颈部的勒痕会呈八字状,因为是从上往下吊着。但若是人为,会对着咽喉部用力,八字较为平缓很多,明眼人一看便知。还有,自缢之人的脚尖会指向地面,你们再看看他的脚尖。”
众人随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此时长锁仰面躺在地上,脚尖却是朝上的。
秋唯真接着道:“尸体还未凉透,我猜,凶手是在大家忙着救治陆小公子时动的手。”
他故意将声音拔高,目的就是让站在远处的陆想容也能听见。陆想容自然是听见了,站在她身后的几人也全听见了。
陆想容走上前一步,高声道:“秋大夫,我有个疑问,番木鳖这种毒物我从未听过,你是医者知道也不为过,可长锁一个小厮,他为何会知道其药性?”
秋唯真想了一下说道:“番木鳖只生长于亳州一带,故而极少有医者知道其药性。它虽有大毒,却也是味药,可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但就算知晓能入药,也因它有大毒,一般医者轻易不敢用。至于长锁怎么会知晓这个,我也是不知。”
一听他说只生长于亳州一带,陆想容就更确定了。焕喜今早说看见了二房的舅老爷,他就是在老家开药铺的,看来并不是焕喜眼花认错了人,世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陆想容看向发愣的陆洪令,“父亲,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