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素冷眼旁观,小王氏如今已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得到教训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今日这一场,她总觉得自己还漏了什么环节。
知书和知画先后见到霹雳木,小王氏和苏蔓玖交好,苏蔓玖病重、摔伤……苏陌素把见到霹雳木后的事情从头到尾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她直觉这些环节中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夏冬,你想好了吗?”王妈妈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李妈妈,话却是对着夏冬说的,“夏冬,你埋下这等东西已是大罪,便是将你送去官府也是并不为过。如今老祖宗慈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李妈妈亦急忙附和道:“是啊,夏冬,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丫鬟!
是丫鬟!
苏陌素终于想起来被自己漏掉的环节。
知书和知画当日确实都见到了苏蔓玖身边的雪盏带着霹雳木出现。但知书比知画多见到的,是一个丫鬟。
苏陌素望向那跪在厅中央的夏冬。
几乎是同一时刻,夏冬抬起头,伸出手。
她膝行两步,拉住苏陌素的裙子哭泣起来:“二小姐,您不能不管奴婢啊。是您吩咐奴婢在夫人院中埋下这个木偶就好,奴婢也不懂这木偶有什么用处啊!”
听了夏冬的话,李妈妈和小王氏面上的神情立马轻快起来。
李妈妈内心恨不得连拍几下手掌以示庆贺:“终于真相大白了!”
小王氏亦再次站起来,她撑着肚子,十分辛苦地朝苏老夫人行了个礼:“还请祖母替孙媳做主。”
“夏冬我问你,你说这木偶是我让你埋的。那我是何时何地嘱咐你做此事,你又在何地何人手中做了这木偶,木偶上刻的又是谁的生辰八字?”苏陌素面色冰凉地望着夏冬。
第一次见到脾气温和的二小姐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夏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这……”
“你答不出这些也不要紧。我且再问你,若是我嘱咐做这木偶,少不得要与你见上至少三次面。第一次,要将这木偶形状交托于你。第二次要确保这木偶做得合乎我心意、上面的生辰八字刻的是我想要的。第三次,我定要查问你这木偶埋得如何,方位是否准确。”
“你既是听命于我,那么一定记得这三次见面是何时何处吧?”苏陌素扬了扬下颚,示意夏冬说话。
李妈妈见那黑锅好不容易扔了出去,可这夏冬又不争气。她忙在后踹了夏冬一脚:“小蹄子,还不赶紧回答。说起来,二小姐,你今日都去过我们院子两趟吧。”
听了李妈妈的话,正位上的苏老夫人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小王氏,出身实在不差,可为什么身边人说起话来这般没有脑子。
李妈妈这话明显是要诱导夏冬,除了她们自己主仆,还有谁看不出呢!
夏冬抓着苏陌素裙边的手更紧了:“二小姐半个月前,不是来过夫人院中吗。那次是您第一次见奴婢,你便嘱咐奴婢去做这木偶了。之后您、您还来过院中几趟,嘱咐奴婢把这木偶瞒好。”
“今日,二小姐你不就是来看夏冬埋得如何的吗?”夏冬理顺了先后顺序,说话也有了底气,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苏陌素却是毫不在意:“你说得倒是挺好……”
苏陌素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明显能看到夏冬紧张的神情,她笑道:“半个月前,我确实是第一次见你。那日你独自呆在花园中,拎着个锄头不知道在挖些什么。当日我还问了你一句,你说你是院内打理花草的丫鬟。”
“是与不是?”苏陌素扬起声音问道。
“是。”夏冬想一想苏陌素说的三次见面,和那日的情形,似乎都没有错。
王妈妈却是一声怒斥:“荒谬!既是初见,二小姐岂会吩咐你做这些龌龊事!”
“不是!我记错了!”夏冬连忙摇头,她见苏老夫人神色间有疑虑,连忙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我不敢欺瞒老夫人。是夏冬说错了,夏冬与二小姐根本就不止见过一次面。”
“我与二小姐曾多次相见,是以二小姐才会托付我做这些事。”夏冬瑟瑟地答道。
苏陌素也不辩驳,只是笑着补了一句:“那你怎么不知道,半个月前的那日,我便与老祖宗去了邯山寺。这半个月来,我一直人在邯山寺,何来影子与你园中相见,查看木偶?”
夏冬又被戳穿一次,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我、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老夫人,二小姐因她要去邯山寺,是嘱咐她身边的大丫鬟来查看木偶的。”
“那是哪个大丫鬟?”苏陌素问道。
“是、是知书!就是知书!知书那日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裙裳,那裙子上绣的是竹子。”夏冬擦了擦额头,暗自庆幸当日雪盏特意让她观察二小姐身边的知书,等知书出现才与雪盏推搡,留下一小部分霹雳木。
“老夫人,您可以去查看知书的衣物。她一定有件这样的裙裳。”夏冬笃定地道。
苏陌素被这般污蔑,反而并不气恼:“你说得也有可能。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与你前几次见面在何时?”
“只是夏冬,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半个月再往前的时间,我虽然没有陪老祖宗去邯山寺,可却也不常在府中。至于人证,那是明月公主。所以也不是你随意可要质疑污蔑的。”
夏冬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明明已经不是夏日,她感觉自己的后背都要湿了:“我、我记不清楚了。”
“老祖宗,这半个月前,甚至一个月前的事情,又有谁能记得这般清楚。二小姐这可有点强人所难了。”李妈妈不快地插嘴道。
今日,李妈妈已经插嘴了太多次,她实在失了奴婢的本分。
苏陌素毫不意外地看到苏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在苏老夫人跟前长大,这位曾祖母向来是个不喜形于色的。即便是有所不喜,也显少在人前表现出来。这李妈妈一个仆妇,也能让曾祖母这样的身份注意上,厌恶上,也真是几分能耐了。
苏老夫人并没有打断李妈妈的话。
李妈妈越说越起劲:“人在做天在看,这算计人的,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再说了,夏冬都说了还有一个叫知书的丫鬟,也说了那丫鬟的着装,尽管派人去搜一搜知书的衣箱就知道了。”
“那便去把知书带过来吧。”苏老夫人按住额头说道。
苏陌素默默地上前,摸了一下苏老夫人面前杯盏的热度,吩咐门外的下人去换杯热茶过来。
知书进来后,见到夏冬就一脸诧异:“是你?”
“瞧吧!果然是熟人!”李妈妈喜得拍了下手掌。
“可真是笑死人了,二小姐这大张旗鼓地到老夫人面前来告状,却不想到是把自己的短揭了,真是让人好笑!”
小王氏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拿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明显是有笑意。
“知书,我问你,你是否曾交代夏冬做那厌胜之术的木偶,并嘱咐她埋在三夫人院中?”王妈妈代替苏老夫人发问道。
知书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答道:“知书是见过这个丫鬟。但从来没有嘱咐过她做这样的事情。不过,老夫人,知书曾见过这个丫鬟与人起争执,她袖中掉下来一小截这个。”
知书从袖中取出那一小截霹雳木,递给王妈妈:“当日知书见了这霹雳木,就立马回禀小姐。因知书娘亲同知书说过这霹雳木的用处,知书就有些担忧有人对小姐不利。”
“小姐却说,她身份卑微,即便有人对她不善,也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小姐说,如今夫人是个双身子,最紧要是不要让人克了夫人。所以,得了知书禀报的第二日,小姐天还未亮就去了夫人院中,就是为了去查看有没有人害夫人。”
李妈妈嘟囔道:“这般好心?那怎么不说出来?”
“无凭无据,实在不好先冤枉人。”苏陌素淡淡地答了一句。
李妈妈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我可没有冤枉你,这不是有人证吗?”
知书又行大礼答道:“说到人证,知书确实还有一件大事要禀报。”
“今日知书在服侍小姐的时候,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院门,却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婆子。那婆子问知书小姐在何处,又说老夫人立刻要来小姐院中,让知书去请小姐回来。”
“那又何妨?”李妈妈再次打断知书。
“若不想听,就只管出去!”苏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怒拍了一下桌子,斥责道。
李妈妈身子一抖,连忙缩到一边。
知书继续往下禀报:“知书不敢欺瞒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