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进的杨宅,如何拜的堂,如何送入了洞房,明落樱只感觉一晃眼的功夫,自己已经端坐在喜房内。
她偷偷掀开了头盖的一个边角,这间房她并不陌生,就是杨遇的卧房。只是如今披上了红红的一层外衣。
忽然有双属于女子的手,递给她一块油纸包住的酥饼。
“少爷吩咐我给你带点吃的。”那双手的主人说。
“呵呵……幼萍。”头盖下传来明落樱带笑的喜悦,这丫头,净是带来她自个爱吃的。
“大少奶奶,快吃。”幼萍笑说。
大少奶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至于今天的兵荒马乱,她还没来得及让其封存入脑。
明落樱对幼萍的这声称呼,怔了怔。
幼萍只进来陪了一会儿,便出了喜房。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外面如此喧嚣,杨遇似乎是故意隔绝了宾客的闹哄,给她腾出了自在。
她耐心地等,倾听时光流过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双金丝步履走到了她跟前,她感觉他抬手轻掀她的头盖。
她抬眼,盈盈秋波。
忽然想起了他俩的初见,从觥筹交错中四目相遇,却是万水千山人不识。
如今,她眼前这人长身玉立,始终不变的是面如冠玉。当头盖一掀开,看着他灼灼笑意,是扑面而来的幸福感。
明落樱看着他,也不说话。
杨遇终究是破了功,低沉笑了两声,说的却是:“娘子,可是饿了?”
明落樱一笑,露出贝齿:“确实饿了。”
杨遇马上拉过她,带她到净房洗漱,并让她换下繁重的服饰。
过后,两人回坐房中的方桌,桌面上摆满了食物。
可杨遇先给明落樱盛了一碗甜汤,推到她面前的是几碟开胃小菜。
她看了看,内心无比妥帖。他似乎永远都能准确抓住她内心的想法,刚刚只消她一个巡梭在桌面的眼神,就能知道她想吃点开胃小菜。
他对她,确实是用了分分寸寸的心思。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吗?过几日带你下一趟江南。”杨遇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
明落樱对于忽如其来的“待遇”,有点闪神,他跟她一成亲,就坦白交代了?
杨遇挑眉,知道她脑袋瓜里装的什么,于是戏谑她:“难道你不想掌握你夫君的命脉?”
明落樱忽然来了跟他抬杠的兴致:“你说的是你的命脉,还是你杨家大少爷的命脉?”
面对她的“暗藏杀机”,杨遇用手撑住额头,嘴角上扬:“夫人,还没洞房呢,你就把绵延我的‘命脉’提上了日程?”
明落樱被他一噎,她刚刚的问话,确实意指下一代。她心虚,于是脸红了。
杨遇朗笑,她还是那个轻易被自己吃得死死的丫头。
明落樱在这方面斗不过他,于是言归正传:“为何这么急于下江南?”
杨遇旧话重提:“带你见识大场面。”
明落樱一听,睨他一眼:“你的这种大场面,还是不见为妙。”
杨遇似笑非笑:“此事真关乎我的命脉,你在暖光寺说的话,我不会忘。你既然选择了孤注一掷,那就让你同我分担。”
明落樱用手锤他胸口,说道:“你这狡猾奸诈之徒!”
杨遇抓住她锤在胸口的手,说道:“憨厚之人抓不住你。”顿了顿后又说:“在经历人生四大乐事之时,不谈这些煞风景之事。”
他说完,就揽她入怀,低头吻了吻她。
明落樱好奇问:“哪四大乐事?”
杨遇知道她试图想用说话来减缓紧张,于是说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乐事?”
明落樱有点羞涩,故意说:“你应该是属于久旱逢甘露。”
杨遇低笑,她还真是个奇女子。
之于她还想说什么,他也已经无心去听。
幔帐轻落,挡住了无限春光。
关键时刻明落樱又得了说话的空:“遇,新婚愉快……”
杨遇此刻已经知道这丫头处于极度紧张中,他内心狂喜。
对于极煞门的事,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他不允许自己在意,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但真正面对她的生涩时,他用更加炙热的行动,去表达自己那颗狂热的心。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天色从晦暗到明亮,杨遇起了个大早。
他有晨起练功的习惯,经年累月,从不停歇。
明术经过中庭时,看见了少爷在树下练功的身影,内心啧啧称奇,练武之人,体力就是好啊。
莫怪明术,杨遇的自制力确实不是普通人能企及。少年时期对武学的痴迷,青年时期历尽万难寻得清元晋寒,还有做了那些不能言说的天下之事,这些靠的是坚强忍耐,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
明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少爷,是否需要上早膳?”
杨遇打拳的动作没有停止,悠悠传来一句:“暂时不需,时间尚早。”
明术懂了,少奶奶还未起。
待明术离去不久,幼萍又探进来一只脑袋,问:“少爷,少奶奶是否需要伺候?”
杨遇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幼萍说:“不需,她还未起。”
幼萍听了这话,内心自发地升起了无限遐想,然后一低头,红着脸走了。
接连着两个下人的问话,让杨遇有了入房内看看她的想法。
于是他踱步回了房间,看了看那丝被下的一团隆起,用含笑的声音问:“落樱,日上三竿,不事父母,你这新妇当得可真够惬意。”
明落樱咕哝着什么,突然一跃而起,坐起在床边:“不事父母?”
杨遇低笑,说:“逗你的。我父亲与夫人并不在这宅子里。”
明落樱一脸迷惑,最后逐渐变得清明。好呀,这家伙!成亲了还是见缝插针地欺负她。
杨遇轻抱起她,往里间的温泉走去。
两人衣衫尽落,浸入泉水中。
明落樱半眯着眼,曾经羡慕过他这里的温泉,今晨是得偿所愿了。她展开四肢,让温热的水温润地冲刷身体的疲惫。
杨遇轻轻拭去她湿润的发丝,让她靠着自己。
“昨日丹儿进儿都想闹一闹你这大嫂,但被我挡在了庭院之外。今晨,你我得回丞相府一趟。”杨遇轻声说道。
“嗯……”明落樱应允,这是应该的。
原本昨日的婚宴,就已经是杨遇一人在挡,倘若真用丞相嫡长子的婚宴礼仪去办,她何止要脱了一层皮。
昨日以及今日的惬意,不过是由于杨遇以一人之力,为她扛下了一切喧闹,才让她偷来了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