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远远就看见在数十盏宫灯的指引下,四人持吾仗,四人举卧瓜,四人拿立瓜,而后红方伞、黄缎四季花伞、五色九凤直柄伞……一支浩荡的队伍向为公殿而来。
皇后不来则矣,来则全套仪仗,仿佛是在告诉百官,自己母仪天下,此刻自己才是宫中之主!
窦鼎之咬紧了牙邦,看着近在眼前的永平帝梓宫,闭上眼转身从容的迈步走出大殿。
他没有半点气馁的样子,战斗还没结束,至少气势上自己不能输。
走到大殿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李尚武,窦鼎之直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李尚武毫无准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万万没想到再这样的场合,首辅居然公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在场的百官也目瞪口呆,虽然过去就是满朝皆畏首辅如虎,但窦鼎之甚至从没有骂过谁,更别说打了。
大家对他的敬畏完全是对其气场的折服。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大殿前给了李侍郎一巴掌,可见首辅之愤怒。
窦鼎之打完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多看李尚武一眼,直接迈步走到大殿前的台阶上,背着手迎接着皇后的到来。
皇后近百人的仪仗来到为公殿台阶下,皇后身着丧服缓步从撵上下来,在紫露的搀扶下走到台阶前。
皇后推开紫露,挺起胸膛和自己一向高傲的头,凝视着台阶之上如同巍峨大山般的首辅。
两人互视许久,忽然皇后蹙眉,因为张渊和高光义走到了首辅身旁,继而四部尚书、国子监祭酒等等几十位官员都走到了首辅的身旁。
皇后笑了,似乎对手越强大,情况也危急她越是兴奋。
窦鼎之也笑了,自己已经占得先手,一大半重臣皆在自己身旁,且看你能如何?
皇后终于迈开腿,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紫露想要上前搀扶,毕竟名义上皇后刚刚昏迷醒来。但皇后推开了紫露,她不希望自己以一个弱者的样子走上大文权力的中枢。
直到皇后走完台阶,窦鼎之才缓缓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微微弯腰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着首辅微微欠身还礼。
在大文,内阁大臣地位崇高,见到除皇上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必下跪行礼。而内阁首辅更是除了三大节外,连面见皇帝都不用下跪,只用叩拜而且皇上还得微微点头向其还礼。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便在寝宫将息,大殿这有臣等在!”窦鼎之说道。
“将息了一天能起身了,便得来为公殿守着,皇帝灵前岂有皇后不在,让外人守着的道理!”皇后话中有话的说道。
窦鼎之当然听出了皇后什么意思,却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
进了为公殿,皇后缓步走到梓宫前看着安详的永平帝。
她高傲的头终于低下,冷峻的表情也逐渐温暖起来。在千盏明灯的照耀下,陪伴了自己十六年的丈夫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睡着了。
忽然皇后伸手抚摸着永平帝冰凉的手背,好像是惹得丈夫生气后又主动示好的小媳妇,在解释自己为何今天没有陪在永平帝的身边。
她爱他么?她也不知道,至少当她十六岁第一次见到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皇帝时,她没有任何心动。但十六年朝夕相处,永平帝为了她更是一妃未纳,她又怎么能说自己完全不喜欢这个温柔的男人呢?
看着皇后深情的望着自己外甥,窦鼎之本来严肃的脸都舒展了。他知道自己的外甥是多么喜欢这个女人,即使一开始他们的结合明明是政治联姻。
“要是这个女人没有野心该有多好!”窦鼎之不禁在心中暗想,如果她是一个恪守本分的皇后,哪怕她像现在一样没有诞下龙子,自己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厌恶。
片刻的温存后,皇后马上收起温柔,转过身问道:“我听说今儿一白天,内阁都没人守在大行皇帝灵前,是何缘故?”
窦鼎之如实以告:“内阁有要事商议!”
“哦!天下还有什么事比守在皇上灵前重要?”皇后问道。
这时看到皇后归来满血复活的郑义汪琦赶紧跑来跪下,大喊道:“皇后娘娘您可算来了,刚才有人擅议皇位之事,都要接沙侯入宫了!”
皇后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也不想装作惊讶,淡淡的说:“哦?谁敢擅议皇位?”
“内阁!”窦鼎之没有半点迟疑的答道。
“皇后都不在,内阁就准备选立新君啦?”
“国不可一日无君,又不知皇后情况如何。情况紧迫我等只有自作主张了!”
“那现在我来了,谁承大统是不是该也问问我的意见呢!”
窦鼎之拱手道:“皇后驾临,自当由皇后决断!”
皇后冷冷的笑了起来,觉得首辅并没有跟自己刚到底的意思,可马上窦鼎之继续说:“内阁及百官皆以为沙侯楚楠人品贵重可授神器,皇后以为如何?”
窦鼎之的意思很明显,你没有资格提人选,人选我已经定了。
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可转瞬又恢复,道:“沙侯?哪个沙侯?哦!是不是去年刚娶了首辅侄女的那个沙侯楚楠!”
皇后冷冷的看着窦鼎之,仿佛在说你敢拿百官压我,我就敢把楚楠是窦家女婿的事挑明,有本事你就不避嫌力挺到底啊!
为公殿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满朝官员看着皇后和首辅这样直接硬碰硬,皆紧张不已。
一看窦鼎之不便,张渊马上上前说道:“皇后不要误会!大家同推楚楠,并非是因为他与首辅的关系!而完全是因为沙侯人品学识皆为一流,最为合适承继大统!”
高光义也拱手上前道:“沙侯仁孝忠义,在皇亲可选之人中出类拔萃!当初其与窦家联姻也是大行皇帝赐婚,首辅推举沙侯绝无私心!”
“皇后以为沙侯如何?或是还有更好人选?”张渊知道皇后属意的两人,一个重伤将死,一个不愿卷入纷争,故意拿话顶她。
看着内阁三位大臣轮番上阵,有理有据说的皇后沉默不语,皇后派的官员有心护主,可现在风向难测谁也不想第一个出头。
窦鼎之反而眯着眼打量着皇后,他知道皇后没那么简单认输,尤其是已经取得四维门的支持,更不会轻易认输。
皇后并没有慌张,反而内心很平静的等他们慢慢说,她可不会一句一句和他们争论,那便失了自己皇后之尊。
等内阁诸公终于说完,皇后才缓缓说道:“沙侯自是不错!我却更喜一人。大行皇帝生前也屡屡对我说此人仁德有君子之风!”
张渊一下皱起眉头,这一天把楚家能想到的都捋过了,除了英王哪儿还有这样的人啊?可皇后绝对不会推举英王。
观察了许久的袁复,终于站了出来问道:“不知道皇后所说何人?”
“静候楚柱!”皇后淡淡的说道。
可这淡淡的几个字,却一下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后派的官员,即便是郑义和汪琦也惊讶的不知所以。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提楚柱,或者说为什么敢提楚柱。满朝皆知楚柱是个痴儿啊!
张渊和高光义睁大了眼互相看着,眼神里既有惊讶也有挫败的失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被皇后骗了!
什么楚斌楚国彰,那都是幌子!皇后猜到自己派人出宫一定会被人监视,所以故意把内阁的注意引到楚斌楚国彰身上。而其实她真正属意的楚柱,一直就在宫里,就在这为公殿。
张渊马上转身在为公殿里四处张望,他记得楚柱好像就在这里,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默默跪在那的楚柱。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个角落,张渊最为激动,大喊道:“静候?谁不知静候痴儿也!难道要选个痴儿当皇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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