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朝,楚牧比以往时候都来的更晚一些,主要是在修身殿和郭放舟研究了半天四维门呈上的两份报告耽误了时间。
不过今日张渊并没有跳起脚来指责皇帝怠政,毕竟皇帝现在披上了一层预言之子的外衣。
等待的时候窦鼎之几次看着想要发作但一直强忍的张渊,知道这老家伙也忍不了多久,楚牧要是再晚来两次,他照样还得跳起来指责。
张渊没有动怒,但年轻的皇帝似乎心情不好,一走进御书房便是满脸愁容,还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窦鼎之几眼。
四位阁老正要行礼,楚牧倒是先开口了“今日朕来晚了,是因为朕收到了四维门的密报!”
此话一出,几位阁老皆大吃一惊,毕竟一般情况下,皇帝不会主动提四维门的事,当然大臣们也不会过问。但一旦皇帝提了四维门,就绝没有好事情。
只有窦鼎之还算冷静,因为他大概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情。孟达和蒋弈见过面报告了楚牧,蒋弈又何尝没有报告窦鼎之呢!
与其等楚牧讲,窦鼎之觉得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只是看看旁边的张渊,他就头疼,待会免不了要被这老冤家一顿咆哮。
不过楚牧并不想给首辅这个机会,而是拿出一封报告,说道:“根据四维门的消息,这几天有一位西原高职僧侣前往了南黎!”
“什么?”窦鼎之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实在他没想到四维门报告的是这个事。而且他也没想到自己联络了西原,西原还和南黎搭上线了,一时也搞不清楚情况。
张渊则是大声骂道:“山南之蛮夷,我大文待之不薄,竟敢勾结西原!”
“哎!难怪不上表请求来朝!原来是早有二心!”高光义一声叹息。
倒是袁复没吭声,作为四个阁老中脑筋转的最快的人。惊讶之余他已经在考虑后面是不是该讨伐南黎了,到时候筹集军饷于是一件难事,他若是能凑到银子必然是大功一件!可问题他该上哪儿去搞钱呢?
“具体情况去诸公自己看吧!”楚牧将报告递给了窦鼎之,张渊等不及直接凑到边上一起看了起来。
“红衣法师桑巴?”窦鼎之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时高光义偷偷的向楚牧递了个眼色,楚牧点头给与回应,高光义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竟然还有南水!真是两个狼狈为奸之国!”张渊看完报告后大骂道,继而拱手说道:“陛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忠不义的南蛮!”
上一次南黎南水没有主动上表请求朝见,张渊都很不爽了,现在知道他们和西原还有勾连,更是气愤。
楚牧没有表态,而是问道:“你们几位的意思呢?”
袁复拱手道:“是否讨伐不是臣刚妄言的!但臣请陛下放心,若是用兵,臣保军饷无忧!”
“哎!这件事事发突然,是不是要先去核实一下?”高光义说道。
“还核实什么?派人去南黎问啊!我看直接攻其不备,打这两个白眼狼个出其不意!”张渊气的满脸涨红道。
“首辅举得呢?”楚牧冷冷的看着窦鼎之问道。
窦鼎之知道楚牧已经知道了自己和西原的联络,沉默了许久,拱手道:“臣以为不该轻言战事,当从……”
“又是从长计议?”张渊打断了窦鼎之的话,走到他面前大声道:“我的首辅大人哦!过去对西原你要从长计议,现在对区区南黎南水,你好要从长计议!到底要计议到何时?非等到他们两边主动对我大文出手才行么?”
“那若是现在兵发南黎,你敢保证西原不趁机偷袭么?”窦鼎之反问道。
“终归是一打!我大文地广民多,就算两边应战又能如何?”张渊针锋相对的说道。
楚牧眼看两个老冤家又顶牛了,赶紧起身道:“二位不要动怒,都好好说!”
皇帝现在身价不一样了,说的话张渊也买账,退回了凳子上坐着。
窦鼎之顿了一会,拱手道:“陛下,南黎南水确实可恶,但确实这个时候,越得冷静!根据四维门的情报,现在他们和西原只是刚刚搭上线,想来已经隔绝了上百年的双方,也不会这么快就谈好!若是我们现在情急之下大动干戈,等于把南黎南水推到了西原那边!此乃不智之举啊!”
“那怎么着?这两个蛮夷勾连西原,我们还派人去安抚挽回啊!”张渊又气的站了起来。
“哎呀!张阁老不要这么大火气么!”高光义主动站了出来当和事老,又道:“老臣以为南黎南水也不敢轻易得投靠西原,这一次或许只是稍作试探!大动干戈大可不必!”看见张渊开始瞪自己了,赶紧又说道:“但是!但是必须施以惩戒,让其幡然悔悟!”
窦鼎之一看高光义的态度,赶紧跟着说道:“臣也是这个想法!先施以小惩,若是二蛮怙恶不悛,再兴挞伐不迟!”
要说张渊也不是死硬派,他也知道现在朝廷没钱,再者说山南之地偏远,又不可能占下来,就算是灭了南黎南水,也是给山南其他三国做嫁衣。而且山南五国变成三国,也保不齐那三国不会膨胀。想了半天才说道:“那得看小惩是什么了,若是不痛不痒的惩罚,老夫是不会同意的!”
“还能怎么小惩,能让南黎南水难受的办法只有中断贸易,断其盐道!”袁复皱起眉头,又道:“只是用这种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么多盐不卖给南黎南水,我们也有损失!”
一时间御书房也安静了下来,事情说到这一步大家都有些一筹莫展,其实也正常,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上次发现南黎南水不上表请朝就用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楚牧看到大家都沉默了,才幽幽的说道:“听了诸公之言,朕也深受启发,有了一些想法!”
“哦!请陛下快说!”高光义心领神会的拱手道。
……………………………………
自上次大金寺之会后,一连几天李伯明都没有再去见桑巴,而是整日在大金寺里喝酒玩乐。
南黎王年迈,早已经将国家重任交给了李伯明,这小子看似轻浮,其实城府极深。他已经有了主张,准备接受西原的提议,但对方已经开口这么爽快,让他觉得还能谋点好处,便故意拖着桑巴不给回复。
“来,王弟,再干一杯!”李伯明举起了酒杯,南水实际上的世子李仲勇才心不在焉的举杯。
李仲勇并不如他那远方王兄那般轻松。他在南水的地位还不算稳固,虽然南水王已经准备立他为世子,但大文迟迟没有批复,办不了册立大典,这事就不算稳妥,下面那些个弟弟们还蠢蠢欲动。再者南水王可不想南黎王那样愿意放权,一直将大权握在手中,也还在考察自己,这段时间派李仲勇和南黎联络,也是想看看他的能力如何。
按理说见了西原来使,李仲勇就该赶回南水和南水王商议,但李伯明明里暗里一直在找理由阻拦其归国,所以他也只能靠书信与父王联系。对于一个地位还不算稳固的世子来说,久久不在王京,心里还是忐忑的。
“王弟怎么喝酒都心不在焉的?”李伯明笑着问道。
李仲勇勉强的挤出微笑,道:“离国日久,有些思乡了!”
“哈哈哈,大丈夫志在四方,王弟来金城不到十日就想家了?”李伯明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冷,道:“王弟也莫多心,我留你几日也是好意,此番和西原暗中联络事关机密,大文的探子可神通广大,你南水王世子若是归国再来南黎,说不定就被人发现了行踪,所以稍安勿躁,多留几日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美人!”
李伯明色眯眯的转向身边了美女,只是身边人已经不是王扇了。同样的,李仲勇身边也没了小鹅的身影,换成了另外一位年轻姑娘。
“王弟,你别拘束啊!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跟那个小妾在一起,今日给你换换口味,你还拘束什么,抱起来啃啊!哈哈哈!”李伯明说着为李仲勇打了个样,对着身边的美人就是一顿上下齐啃,全然不在意一旁还站着闭眼不愿直视的老住持。
自从南黎脱离了西原的控制后,大金寺的地位就逐渐下降,但王室面子上至少还是尊重大金寺的。直到李伯明成了世子,或许是被听说当年大金寺一直骑在王室的头上作威作福,或许是出于其叛逆的心态,反正他总是故意恶心大金寺,你说佛门圣地,我就把这当酒楼,你说主殿神圣,我就在这玩女人。
说起来王室表面上也是尊佛的,毕竟全国大多数人都信佛。但也仅仅只是在面上尊,实际上却在嘲笑那些整天对着大金寺磕头的愚民,身为统治阶级的他们又岂会真相信什么佛什么善恶轮回。
“世子殿下!”一位南黎官员突然快步跑进了主殿。
李伯明显然很不爽有人打扰他的欢乐时光,道:“嚷什么!出去!”
“不是,殿下,有……”官员看了一旁的李仲勇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李伯明生气的起身,道:“他妈的,扰了我的兴致还吞吞吐吐,你是找打啊!给我出来!”
说着李伯明就把官员的衣领一拉,拽出了主殿。官员被吓得不轻,赶紧求饶,但出了主殿李伯明便换了神情。
“嘘,小点声,什么事?”其实李伯明也是精明人,刚才知道了官员的顾忌,故意假装生气,只是装的太好,把官员真给吓着了。
“世子殿下,不好了!大文把边贸断了!”说来大文的影响力还是深入人心的,都这个时候了,这位官员提起大文竟然还对着北边拱了拱手,又道:“而且大文传来文书,说他们南境突发土动,把官道给震坏了,所以暂时不能给咱们供盐了!”
李伯明接过官员递来的文书,看完以后心中显然是大为震惊,脸色暗淡了下来,道:“肯定是消息走漏了!这是北边在警告咱们呢!”
“那可如何是好!”官员问道。
“不要慌!这件事我还是先去跟王弟商量一番!”李伯明转身就要走,却被官员拉住了衣袖。
“殿下,不行啊!”
“为何?”
官员谨慎的看了看殿内,小声道:“南水靠不住啊!听说大文只断了我们的边贸和盐道,没有断南水的!”
……………………
李仲勇不明白自己是被李伯明叫去喝酒,喝到一半那讨厌的王兄就走了,把自己晾在主殿跟个傻子一般和老住持大眼瞪小眼。
即使晚上回到馆驿,他依旧怒气未消喝起了闷酒。
“世子别喝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小鹅一直陪在李仲勇身边。
“你别管我,我不喝点酒难受!”
小鹅知道世子是被李伯明气着了,劝道:“世子还是想开些,这里是南黎不是南水,有事也先忍忍!毕竟南黎势大……”
在山南五国中,南黎一向是最为强大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但李仲勇却最不爱听这些,道:“他南黎就是仗着地广人多,还真把自己当古黎国正统传承,把我们都当旁支小国了!哼!要是没有我们南水,他南黎算个屁!”
李仲勇越想越气,又道:“妈的,老子好歹是南水世子,几次都配合他李伯明,主动来南黎,这次见西原圣僧也是,就让我见了那么一面,这几天他说先晾着圣僧,鬼知道他是不是真晾,说不定背着我跑去先谈条件了!”
李仲勇本来还想骂两句,但想到小鹅还在身边也就住嘴了,他倒是没有怀疑小鹅,但是他不是一个喜欢和妇道人家说正事,而且小鹅也不关心从来也不过问。
就在这时,随着李仲勇一道来南黎的一位幕僚突然推门而入。
“世子殿下!王上回信了!”李仲勇上次将与桑巴会面的情况汇报后,一直在等南水王的回信。
李仲勇赶紧接过信封,刚打开就迟疑了一瞬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拿出信读了起来。
信中南水王让他不要轻易表态,先搞明白南黎的态度和判断西原是否可靠,一切等归国再面谈。
李仲勇很了解自己的父王,早就猜到他大概会这样回信。可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拿起信看了起来,甚至举起来对着烛光查看。
“怎么了世子,王上怎么说?”幕僚看到世子奇怪的行为问道。
李仲勇蹙眉说道:“信中内容没问题,可这信……”说着将信和信封摊在桌上,道:“这信封封口似是被粘过两次,而且你看这信好像也有些褶皱!”
“您的意思是?”幕僚也紧张了起来。
“有人看过这信!”李仲勇严肃的说道,沉默片刻又问道:“送信的人靠得住么?”
“送信之人是王宫近卫,绝无问题,但据他说,进入金城被盘查过!”幕僚说着也感到不对,突然一惊道:“对了,臣刚才来馆驿,发现馆驿周围好像多了不少守卫!”
李仲勇一听有些无力的坐到了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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