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外早已清场,旌旗飘扬鼓乐锣响,数千中兴大营的兵士身着盔甲等候着他们的大将军归来。
京南大营和京西大营的总督上官勋和陈阿满亦奉旨着甲迎候,为了显示对大将军的尊重,二人都没有坐着,而是在烈日之下矗立。
远远的一行人出现在视野当中,赵义博的副官一望喊道:“是大将军!”
这一喊就像一声发令枪,所有人皆望向南方,鼓乐声大作奏响了威武的行军曲。
中兴大营的督领马上高喊:“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他这一喊数千兵士跟着齐声高喊,本来不用喊的上官勋和陈阿满被这氛围带的也喊了起来。
赵义博远远的看见了正阳门外的大阵仗,觉得不妥赶紧从滑竿上下来,让随从赶快把他的军服拿出来套在身上。
“恭迎大将军凯旋!”看见赵义博走来,陈阿满率先喊道。
赵义博也拱手道:“哎呀,折煞我了折煞我了!怎么搞这么大阵仗啊!”
王国才赶紧道:“这是陛下特别下旨的,大将军立下不世之功当受如此礼遇!”
这时刚刚就任兵部侍郎的赵有为走上前来,道:“传陛下口谕!”
赵义博看见自己儿子已经穿上了三品大员的朝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甚是高兴,想来让他来传口谕也是皇帝的贴心安排。不过赵义博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样一来不是让自己跪儿子么!
幸好楚牧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赵有为道:“陛下说了,大将军着军服不必下拜!”继而又大声道:“陛下口谕,中兴大营赵总督义博大将军此番南征兵不血刃威压山南,扬我大文神威,赐御马一匹,金甲一副,特赐佩剑御马入宫献俘!”
“臣赵义博谢恩!”
赵有为赶紧亲手将金甲披在了父亲身上,两父子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赵义博轻声道了一句:“莫负皇恩!”
赵有为点了点头,又走到李伯明跟前冷眼看着已经颤颤巍巍的南黎世子。
李伯明一向自命不凡,更认为南黎不用总是屈居大文之下,可这一路走来,他才算是真正知道的中土之广大。过去他还曾酒后放眼,他们南黎的王都之繁华不逊于天下任何一座名城,可刚才当他看到大文京城的城墙时,他才知道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
“南黎世子李伯明听旨!”赵有为凶狠喊道。
李伯明吓得赶紧跪地磕头:“李伯明有罪请求皇帝陛下宽恕!”
“还没让到你磕头的时候呢!听完了再磕!”赵有为又道:“陛下口谕,南黎世子李伯明勾结西原,意图不轨,天朝怀上德之心,多次教化盼汝回头是岸,然汝怙恶不悛!”
李伯明看着赵有为凶狠的样子,心中越来越慌,本来说好的是让自己入国子监的,可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要杀了自己的样子。
“来人啊,套上!”赵有为一声令下,两名士兵上前拿着一根白色的绳子就往李伯明脖子上套。
吓得李伯明大喊:“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两名士兵自是不会搭理李伯明,一个人把他一架另一个人将白绳子结成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看着李伯明拼命的挣扎,眼睛里满是恐惧,赵有为知道他是误以为要把他勒死,便道:“别动了,没要勒死你!就是给你套个圈!”
这是献俘礼中必要的环节,给俘虏的脖子上套上白绳,待会牵着入城。
一看没要勒死他,李伯明才冷静了下来,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给他脖子上套个圈这种羞辱的事,他完全都不在乎了。
“父亲,真就带回他一人啊?”赵有为问道。
“嗯,就他一个!”
“这也不好看啊!”赵有为转脸看着李伯明身后还有两个随从,便指着道:“来人,给他俩换身旧衣服,也给套上!”
片刻之后,正阳门内的乐师开始演奏凯旋曲,翘首以盼的百姓们知道大将军要来了。
只见赵义博披着金甲,骑着御赐的宝马雄赳赳的踏上了一元大街。
其实早在武宗年间,赵义博就多次参加过献俘礼,不过他了解武宗的心思,武宗是要自己出风头的。所以即使数次大战他才是真正的指挥者,但赵义博从来不去争功,参加献俘礼也尽量低调,绝不在人前出风头。
而这次楚牧给了他极大的礼遇,一马当先接受数万百姓的欢呼,即使是看澹一切的赵义博心中都激动不已,少见的昂起了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赵义博在大文人的心中乃是传说一般的人物,多少人都想一睹气风采,这次真见到了,皆情不自禁的高喊“大将军威武!大文威武!”
跟在赵义博身后的上官勋和陈阿满知道这是属于大将军的荣光时刻,故意放慢了速度拉开与赵义博的距离,军中极讲秩序,他们是不会去抢风头的。
接近着的是两千英姿勃发的中兴大营将士,虽然他们没有虽主帅出征,但大将军立功他们也与有荣焉,皆挺起胸膛接受百姓的欢呼。
队伍的最后才是被套着圈的李伯明和他倒霉的两个随从,被人像狗一样牵着走在万人眼前,自然是极大的耻辱,但此刻李伯明顾不上那么多,满满的求生欲让他识时务的也跟着大喊:“大将军威武,大文威武!天朝永盛!啊……”
只是百姓并没有放过这个大文的敌人,一个臭鸡蛋就扔到了他的脸上,紧接着是疾风暴雨一般的烂菜叶子和不明物体,而这仅仅是十里长街的开始…………
百姓们本来以为这次大办献俘礼,一定是俘获众多,看到就三个俘虏都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
不过楚牧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待会就会有四维门的线民在京城的各处释放谣言——此次大将军俘获甚众,光俘虏就有十万,正是因为俘虏太多不便来京,所以就近让他们到边境挖煤去了……
终于走完了漫长的一元大街,李伯明的困难却还没有结束,刚到大文门首辅窦鼎之已经等在那里。
窦鼎之下令先将李伯明等人带去太庙和社稷坛,告知祖先大文取得大捷。
不过鉴于李伯明现在实在太臭了,礼部官员不得不还帮他换了一身衣裳,以免熏着了列祖列宗。
宫廷的文化和典礼的流程就是非常繁琐,本来献俘礼就是楚牧要办的,可名义上他却是被邀请参加的。
赵义博在大文门要先向窦鼎之通报这次出征的结果,敦请皇帝检阅自己的俘虏。再由礼部尚书一路小跑去为公殿,请在那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无聊到和小八下了半天五子棋的楚牧。
等楚牧坐着龙撵来到午门时,午门上的钟声敲响,全体内大臣着礼服率侍卫立于午门两观楼上;陈家杨带领金刀卫环立于两观楼下。武备院在楼上张黄盖;銮仪卫在阙下、午门前设法驾卤簿,卤簿前东设金鼓,西陈铙歌。
王公与文武百官分班序立,顺序与大朝礼同。
等楚牧登上午门城楼之时,奏乐停止。站的最近的四位内阁大臣赫然发现,楚牧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戕族神女。
她是楚牧特别安排一同来观礼的,要是午门城楼多一个男人可能百官还不会注意到,但多了一个女人马上引起了他们的目光。
楚牧看着不时有官员抬头张望,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在礼部官员要宣布献俘礼开始前,率先说了一句:“诸公勿要惊讶,这位是戕族神女,得知先帝驾崩上书请求来京吊唁,朕悯其忠孝特别准许。今日献俘大礼,正好神女抵京便特允其观礼,以扬我大文国威!”
午门之下的百官哪个不知道,戕族自从临渊城被武宗拿走后,就跟大文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虽然明面上没有脱离宗藩关系,但之前连大文主动送去的赏赐都不要,又岂会来吊唁先帝。
更何况过去两边关系融洽时,一般也就派个长老来朝觐,最多也就大首领前来还只有一次。这神女传闻比大首领的地位都要高,怎么就突然跑来了?
疑惑虽然疑惑,但既然神女都来了,那不是说明戕人又要再次效忠大文了!皇帝既然敢让神女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亮相,自然是已经彻底搞定了戕族啊!
午门很高楚牧是看不清百官的容貌的,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反应。不过还是有一个重要的观察指标——张渊。
楚牧扭头望着那个喜欢开炮的老头,正常来说让一个女人登上午门观礼,张渊大概是会开炮的,但此刻张渊默不作声,那就是说明大家都是乐见此事的!
不过楚牧让神女亮相还不光是要让百官看的,更是要让自己的敌人看看。
诺切看到了,也听到了,所以他懵了!准确的说他已经懵了很久了!
来大文已经有段时日了,窦鼎之见过他两次,剩下的时间一直在晾着他,一个人待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恐惧,更何况他给弘法圣卿的信久久没有收到回复,更让他整日惴惴不安。
今日一大早窦鼎之便派人通知他,说皇帝邀请他入宫观献俘大礼。
诺切自是不想去,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南黎南水重新臣服大文,就代表着圣境的失败,虽然联络南黎是明律圣卿主导的,但终归是圣境折了面子。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不想去都不行。
而且诺切可没有神女那样的待遇,身为西原的密使他是不可能登上午门城楼的,只是让他去到了午门西侧的的台阶上,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观礼的好视野。
诺切自从进入皇宫开始,就陷入了震惊当中。虽然听说过中土很富庶,过去也听曾出使过文国的老人说文国京城繁华,皇宫更是巍峨无比。但诺切是不信的,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比圣光寺还雄伟的建筑。
现在他信了!
午门的威严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跟皇宫比起来,圣光寺原来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庙啊!
还没从眼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又听闻戕族的神女来了!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西原比大文的人更加了解戕人的勇勐,毕竟千百年来和戕人对战的一直都是西原。
神女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戕人和文国重修旧好!对于圣境来说,这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的消息了!
真正的献俘大礼还没开始,就因为神女的出现,把今日的盛典提前推上了高潮,这让片刻之后已经去太庙社稷坛熘了一圈的李伯明出现在午门时,大家都有点提不起兴趣了。
楚牧亦是如此,他办献俘大礼的目的已经全数达成,至于李伯明他是一点都不关心。后面只是行礼如仪按照流程进行大礼,所幸整个过程中也不需要楚牧干什么,他只用端在在午门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听兵部例数南黎的罪状,并汇报这次南征的成果。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唯一惊喜是报到银子的时候,之前百官已经听说南黎上交了五十万两的恕罪银,可今日却变成了八十万两。
多出的三十万并不是南黎所出,他们的国库已经被搬空了,那三十万出自南水。自从听说了南黎要去大文请罪,南水就慌了,甚至不需要大文暗示,南水马上上表请罪,主动提出拿三十万请罪。
对于南水主动请罪,楚牧还是准备接受的,但毕竟免了南水王也来京城被羞辱一番,总觉得三十万还是少了点,所以准备过两天派人去南水,再把这次献俘大礼的花费让南水给报销了。
献俘大礼的最后,兵部按惯例请示皇帝如何处理李伯明,楚牧还是遵照约定,说了一顿大文天朝上国心胸广博的套话后,让李伯明去国子监学习忠孝之道。
在一片山呼万岁之声中,献俘大礼也落下了帷幕,楚牧起身快步的走下了午门,他得会修身殿稍事休息一下,待会还有几场重要的接见等待着他。
这时孟达出现在了台阶的尽头,看见皇帝他赶紧行礼。
“哦!你怎么在这?”楚牧疑惑的问道。
“臣也想来看看献俘大礼,不过不想过去凑热闹,就躲在了这里!”孟达一脸微笑的说道。
“总督卫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还会对这感兴趣!”楚牧笑着说道。
“陛下说笑了,您要的人晚些就可以给您!”
楚牧微微蹙眉,道:“晚些?总督卫还想留他们吃顿午饭啊!”
“哈哈,不光午饭,臣还给他们准备了场小小的戏码,等他们看完了,就给您送来!”孟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