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侣们的诵经之声戛然而止,因为一个微笑的胖子出现在了使团的正前方。
按理来说没有明律的命令,僧侣便不会停止诵经,但不知道为何一看见胖子大家都不由的心中一颤,感受到了无比的恐惧,自然而然的闭上了嘴。
明明胖子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露出他那一贯渗人的微笑。
一众圣武僧赶紧冲了过来,即使是这些习武多年的精英也能明显感受到胖子强大的威压,不敢轻易上前,只好团团将明律的马车围住。
“你最好是来找我打一场的!”武佛慢悠悠的从马车后走了过来,看见孟达他的脸上也满是微笑。
“哎呀呀,不要误会!我只是来送一送明律圣卿!”孟达笑着回道。
武佛左右扫了一眼,道:“送行也不至于埋伏这么多高手吧!”
以武佛的道行,并不难察觉道路两侧房屋的顶上都趴着四维门的人,而茶楼的小二,一旁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人身上都隐隐散发着真气。
“哎呀呀,你怎么把我的埋伏都给说出来了!”孟达挠了挠头道:“你也知道,那事牵扯到了那木匠,他大概现在还在临渊城,我这不是埋伏他么!”
“那总督卫为何要挡住我的去路!”马车之上明律忽然问道。
“我说了,我是来送送圣卿!顺便么,那木匠神通广大,武艺超群,神出鬼没,卑鄙无耻,臭不要脸,我这不是担心他万一乔装成百姓,或是混入了使团意图不轨么!”孟达笑着道。
马车之上,明律以为想楚行迟这般的人物听到孟达这种低劣的恶心,会还无反应。实践证明,武功高不高和沉稳大度没有一毛钱关系,楚行迟涨红了脸,虽然没有冲下车和孟达大战三百回合,但嘴里一直滴滴咕咕都咒骂孟达。
“这么说,总督卫是要搜查我们使团了?”明律严肃的问道。
孟达一笑道:“圣卿多心了,我岂会干出那等失礼的事!我只是故意出来亮个相,这样楚行迟那个怂货就算有不轨之贼心,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虽然卑鄙无耻但终归是个胆小如鼠,畏我如虎的懦夫!”
楚行迟被气的翻着白眼,嘴唇都在不停颤抖,虽然心中很明白这是孟达的诡计,但还是有种想冲下车拜他观音的冲动。想当年两个人携手闯荡江湖,当杀手为生,孟达经常眯他的银子,为此还曾发生过两人一起去杀人,杀到一半他俩打起来了,都给被杀那人整懵了。
当年武学之上二人不分伯仲,楚行迟脸肿了,孟达肯定也得断条腿,但孟达输人不输嘴,最后一定是一顿嘴炮把楚行迟气得半死。没曾想过了几十年,孟达还是这副德行,更没想到楚行迟依旧被气得半死。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多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既如此,那便请总督卫让开路来,莫要误了我前往贵国京城!”明律说道。
孟达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言,退到了一边。
僧侣们又开始了恼人的诵经,声音之大完全掩盖了马车与孟达擦肩之时两人的对话。
“总督卫可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明律的声音很小,但孟达听见了。
“圣卿放心!孟达不是卑劣的楚行迟,必定信守承诺!”
使团缓缓的驶出了东门,看热闹的百姓却久久不愿离开,到最后还在祝福明律的老腰。
而茶馆之中,说书先生也撑着脑袋看热闹,引得一位老茶客的不满抗议。
“行了行了,接着摆撒!老汉等半天咯,到底明律那天晚上是嫩个从床上摔下来的么!”
说书先生赶紧回来,看着那位老人就觉得其长得猥琐,这把年纪了,听个歪段子能的这么认真。
“好么好么,我们接着摆,话说那天晚上,来自西原的明律初到飘香院,看到那莺莺燕燕花红柳绿好不兴奋……”说书先生继续着对明律的诋毁,而茶客看完热闹也纷纷回到了茶楼。
“大将军好雅致啊!”孟达也回到茶楼,坐到了那位等着听歪段子的老茶客身边。
“你也快坐下听听,明律这故事可精彩了!”赵义博自是知道这是编造的谣言,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在车上么?”
“应该是在的!”孟达抿了一口茶回道。
“难怪你全城怎么找都找不到,原来还真在明律那!”赵义博嗑着瓜子又道:“难不成这刺杀是明律自己搞出来的?”
“谁知道呢?”孟达也抓了一把瓜子磕上了。
赵义博头也没回,他知道孟达还有些事没有告诉他,不过他有分寸四维门的事也不会多问,只是道:“你当时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把让明律出面了!”
几天之前,就在落卿石旁,在赵义博的精心安排下,大文军和戕人将袭来的西原大军围住,还趁机把弘法给扣住了,不过赵义博并不想大动干戈,只想让西原知难而退。没曾想西原军中有人并不担心弘法的安危,也不想和大文多言只想突围而去。
即使是突围,只要是动了手见了血,显然两国就很难再维持能够议和的氛围了,眼看着西原军就要冲锋,明律圣卿突然现身,主动宣称自己无事而刺杀也是误会,避免了一场冲突。
要说明律的行事风格赵义博一直不懂,明明受了伤但从没有找大文理论过,但听闻西原震怒要派兵他也不出声不阻止,好像就希望西原打过来似的!赵义博知道最后孟达又去找了一次明律。
“无非是说了些好话,奉承了几句!”孟达幽幽的答道。
“老狐狸!”赵义博心里骂道……
………………
孟达自是不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赵义博,但一定会告诉楚牧。
就在收到赵义博关于临渊城的奏报后不久,楚牧又收到了孟达的一份密报。
详实了汇报了临渊城的情况,还有关于行刺桉的调查结果。无论是欧阳杰还是明律亦或楚行迟,都以为四维门对行刺的调查并无什么进展,毕竟除了十几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什么线索都没有。
然而孟达其实一直在暗中调查,虽然那些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但其中有一个侏儒,被孟达当做了切入点。
毕竟这是一个走在路上就会被注意的存在!果不其然,在临渊城内,还真被四维门找到了见过这个侏儒的人,无论是镇西大营在临渊城守城门的,还是外城一家客栈的老板,以及一个青楼的娼妓都曾见过这个侏儒,甚至那名娼妓还记得当时来青楼欢乐时侏儒不是一个人前来的,而另一人又不在死去的刺客之列。
很显然除了那些动手的刺客以及楚行迟外,还有一个事关行刺的人在临渊城。所以孟达强力封锁临渊城,禁止任何人随便出城,并四处派人搜寻,其实孟达并不知道那个人的任何特征,那名娼妓每天接客太多,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完全对其没有印象。但孟达知道,只要自己强力搜索,往往嫌疑人便会自己蹦出来。
果不出他所料,就在封锁期间,一个自称是行商的男人声称自己父亲在故乡过世急需离开,孟达自是没有放他走,一边找人调查其底细一边让娼妓私下辨认,果然此人虽称行商但住在客栈鲜少出门买卖,而娼妓也将其认出便是同侏儒同来青楼之人。
但孟达并没有做任何事情,甚至就在他解除临渊城封锁的第一时间,还让人去通知他让他速速归去奔丧。实则一直派高手暗中跟随,看他去往何方。
“哦!是乌萨那位有贼心的世子,真是毫不令人意外!”郭放舟有些遗憾的说道。
在刺杀事件发生后,楚牧跟他商量过很多次,郭放舟把可能的黑手分析了遍,就连现在都不知道浪到哪里去了的英王都被他怀疑过,可他唯独没有着重分析乌萨世子和西门守业,因为这两人嫌疑最大,分析他们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结果最后还真是乌萨世子。
修身殿内,楚牧半躺在塌席之上,在郭放舟和小八面前他也懒得正襟危坐,怎么舒服怎么来。而且自从那天又毒发之后,他总感觉有些疲惫。
当然小八一向如此,反正也不用他提出发表什么高见,索性在一旁不是啃火烧就是拿出一本套着封皮的小书看,有时候还看的满脸通红。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这厮?”郭放舟一边咬着酥饼一边问道。
“和内阁议论过了,暂且不去管他,指派人严密监视待朝觐结束再行处置!”楚牧说道。
“我也觉得这样做很好!”郭放舟嚼着酥饼不禁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道:“有趣啊!有趣啊!”
“先生说什么有趣?”楚牧问道。
“陛下不觉得这几个人都很有趣么?最为反对大文的明律,在大文挨了一箭,虽然总督卫说他其实没有受伤,但终归明面上是被行刺了,结果人家还是要继续来京城!乌萨那个长年怀有不臣之心的世子,竟敢搞出这等阴谋,却也要前来京城朝见陛下。还有那个明面上宰了乌萨的人,私下却收了一封信的安国公。陛下不觉得他们都很有趣么?”郭放舟笑着将最后一块饼塞入口中。
楚牧可没有看得那么风轻云澹,道:“我也觉着奇怪!原想着大将军和孟达携手前往,能稳住西原不止于两边翻脸就算不错了,真没想到明律竟然还愿意来京城!怪啊!”
“世上其实没有什么怪事,无非是不止其中隐情罢了!之前只是听说西原上层明律对大文最为强硬,故而当时听说明律要来议和都觉得奇怪,如今他还要来京,那就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郭放舟又装作高深的样子道:“同理,那乌萨世子策划了刺杀明律,又跑去暗中联络安国公,按理来说为了这些他不至于亲自代表乌萨前来朝觐,而且不少人都知道他本就是个有不臣之心的贼子,来京城必是有来京城的必要,又是一件我们不知的隐情!”
“先生觉得他们的隐情会不会是一件?包括安国公的举动,他们是不是要一齐来搞些什么阴谋?”楚牧问道。
郭放舟笑着摇了摇头道:“大概不是,安国公本无如今之心,是被陛下召来,而且乌萨现在派人去联络,便说明之前两方并无串联,否则也不至于演那出杀人收信的戏。而根据目前的消息,明律大概也不知道会有那出刺杀,所以他和乌萨王子可能也无串联。而且若是这三方有合谋之事,我想不至于四维门一点消息都没有!”顿了一瞬又道:“当然了,这些只是放舟就目前的消息做出的判断,也保不齐我有什么疏漏,毕竟现在的情报不是那么多!”
“嗯!我素知先生看人很准,能查秋毫,所以今日请先生来不光是要帮我分析如今局势,也要请先生帮我看看一个人,最好再弄出点情报来!”楚牧笑着道。
郭放舟一愣,并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楚牧一摆手,毛愚便走了过来。
“人来了么?”
“回陛下,已经到了正在午门外候着呢!”毛愚拱手回道。
“嗯,那便请他入宫吧!”
毛愚领命正要转身离去,又被楚牧叫住:“说来他与我也有同窗之谊,切不可等闲视之,代朕以礼迎之!”
楚牧知道,这帮太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好像很老实一般,其实他们出了宫或是见到一些低级别官员可横着呢!
郭放舟虽然还不知道是谁来了,但赶紧戴上了四维门的面具。楚牧注意到了这一点,郭放舟虽然经常初入宫廷,但除了在修身殿,他一般都是带着面具从不取下,想来在这宫中或许有认识他的人。
“不知陛下召见者何人?”郭放舟问道。
楚牧微微一笑,道:“此人乃是我之同窗,也算我在入宫前唯一相熟之人!哈哈,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债主呢!”继而脸色微微一沉又道:“同时他也是那个有贼心的乌萨世子的弟弟,正在国子监读书的乌萨三王子——乌木稻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