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的话显然是在郑义面前挑明了刚才这场小冲突是由乌木谷哉挑衅而起。
高美王很是诧异,他自然是听说过四维门孟达的大名,但其实他心里面是天然不喜欢这种特务头子的。所以万万没想到素未谋面的孟达会为自己说话。
乌木谷哉更是一愣,他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胖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他正好处理完临渊城的事恰好归来,但什么事扯上这胖子又好像不应该是那么恰好!
而且这笑嘻嘻的胖子一上来就摆自己一道,似乎对自己充满了敌意,莫非是在临渊城发现了什么线索?
郑义蹙眉一琢磨,这孟达一向是只听命于皇帝的,他这突然而至说刚才其实是乌木谷哉找茬,难道是皇帝的意思?话说陛下您不就在身后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至于让孟达闪亮登场么?
郑义斜眼看着乌木谷哉,脸色变得铁青,说道:“孟总督卫所说断然是不会有错的,那么便是有人企图蒙骗与我了!来人啊!给我去找十个刚才围观的百姓问问,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郑义抚了抚胡须,一副明察秋毫严肃的道:“大文将礼仪更讲是非,有人惹事一定要查清楚,有人被冤枉也一定会还其公道!”
乌木谷哉此时也不愿继续装作谦恭,挺直了腰板,冷冷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公道,无非看实力说话罢了!”转脸看着笑嘻嘻的孟达又道:“若不是有实力,他的话又有谁会听呢!”
“哎呀呀,世子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听看热闹的百姓说的!”孟达挠了挠自己下巴,又道:“不过世子说的也对,这世上大概确实看实力说话,所以那些没有实力的若是非要说话,大概结果不会太好!”
乌木谷哉一向是有强烈乌萨自豪感的,孟达这话显然让他很是不悦,刚才激怒了高美王,如今他也被激怒了。
眼看乌木谷哉牛脾气上来了,乌木木忽然走到了前面,很有礼貌的拱手向众人行礼,道:“几位天朝上官,乌萨王,我家世子初来天朝,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包涵!”说完还轻轻拿手肘捅了一下乌木谷哉。
一直在后面马车上没下来的乌木粟哉这时来了精神,之前看世子挑衅高美王他不想惹事就在车上猫着,现在一看风向变了,立马就下了车,一副惶恐的样子大喊:“我家大哥刚才挑衅高美王也是一时冲动!往各位天官勿怪!我乌木粟哉替大哥向诸位致歉了!”
乌木谷哉恨不得一巴掌把老二给拍死,很显然这小子是趁机来恶心自己一把,还顺便在大文官员面前讨个好,真是乌萨不肖子孙!
一看乌木木和乌木粟哉的态度很好,加之官道也不能继续堵着了,郑义便没有继续追究,而是直接让乌萨车队让开,请高美王先行。
大概是对乌木粟哉的谦卑很满意,郑义在临走前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美王转身回马车之前,走到孟达面前拱手微微一鞠躬表示感谢,但也没说一句话,他是知道分寸的,外邦之主不宜和大文官员有什么私下联系。
乌木谷哉也是一脸不悦的转身离去,也没有上马,他不想看见高美王先行得意的样子,所以直接坐上了车队后排的一辆马车。
孟达也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的看着乌木谷哉登上的那辆马车,脸上露出了似有似无的微笑……
“太子息怒!”跟随着一起上车的乌木木给乌木谷哉倒了一碗豆水。
乌木谷哉接过一饮而尽,浓郁无比的酸臭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长叹了一口气后,便笑了起来:“我一点没怒,何来息怒?”
“哦!太子您……”乌木木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道:“你这把我都骗了!”
“哈哈,骗不过你又岂能骗过那么多双眼睛!”乌木谷哉有些得意,不过马上又露出不悦的表情,道:“只是没想到孟达会突然出现!那种人出现摆了我一道,我要是不装出生气,他还能看不出有问题!”
“太子了不起啊!我还怕您是真怒了,坏了大计……看来是我多虑了!”乌木木笑着道。
“我有什么好气的,我又不是真和那李慕文争谁先入京,哼,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他被我气得够呛,而且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他拿着玉斧要砍我!哈哈,我这乌萨太子和高美之王起了冲突,想来马上就会传遍天下!”乌木谷哉得意的笑道,又问道:“诶,最后我一直装作气愤了,没注意看李慕文的样子,后来他还气着么!”
“回太子,虽然孟达突然出现帮他说话,但我看得出高美王还是很气的,那脸憋的通红!”乌木木回道。
乌木谷哉忽然脸色凝重起来,道:“我感觉孟达的出现不一般,还有他看我的样子,总觉得他已经查到了什么!不会已经知道行刺明律是我干的吧!”
马车上另外一人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想太多,那个胖子一贯狡猾,他最喜欢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别人,让他们以为他已经明了一切,而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为了迷惑你们,让你们紧张!越是紧张就越容易露出马脚甚至铤而走险,而这正是他期待的!所以,不要中他的诡计!”
乌木木听着点了点头,道:“嗯,阁下是最了解孟达的,应该没错,孟达定是在诈太子!”
“好险啊!我确实被他看的心里犯滴咕,还想着要不要先行动手,差点中计!多谢阁下了!”乌木谷哉一拱手,又问道:“只是不知您刚才跟我的人说清楚了么?”
小八刚才在一片嘈杂声中,感应到有人正在传音,而传音者正是马车里的人,而他传音的对象却是高美王那边的一个人…………
……………………
高美王的车队缓缓的往南兴县城而去,即使过了半天,他依旧怒气难消,甚至觉得刚才和乌木谷哉对话都脏了自己的嘴,污了自己的眼。
他得洗去这般污秽,干干净净的进入京城,于是他一回马车上便又跳入了木桶泡澡。
一直服侍在身边的小太监小王八一边给高美王搓泥,一边在想大王到底是为了见天子庄重还是有泡澡癖啊!
眼看着皮都给搓红了,高美王还在要求他使劲搓。
小王八也是拿出了吃奶的劲,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你的皮亡。
忽然间高美王想起了小茅,便问道:“小茅呢!”
还没等小王八回答,就跟在车外的小茅赶紧回了一声:“大王,我在!”
高美王将小茅唤来,只见刚才被玉斧割伤的手仅仅用白布稍微包裹了一下,隐隐可见血还在往外渗。
“刚才本王冲动了,对亏了你,否则真伤了那夷狄,后果不堪设想!该赏你啊!”高美王强忍着小王八玩命搓导致的疼痛说道。
“大王不怪我僭越阻拦,我亦感恩戴德,岂敢要赏!”小茅恭敬的说道。
小王八一向自认为是高美王最为信赖的太监,如今看小茅立功气的牙痒痒,看着小茅还那般谦恭,更是觉得其虚伪,便将气愤全部发在给大王搓泥上,眼看着泥已经消亡殆尽,高美王的皮都快破了。
“有功就该赏!你以后就跟小王八一样,留在本王亲身伺候吧!”高美王继续忍着疼说道。
小茅一听赶紧跪下谢恩!
“小王八,你就好好带一下小茅!”高美王摆了摆手,示意小王八别搓了,太疼了!
“王八公公,日后有劳您了!”小茅拱手说道。
小王八出身低微,父母之前生了三个孩子都不幸夭折,听人说给孩子起个不是人的名,阎王生死簿上没有这种名,孩子便能长大。正逢那天他爹抓了一只王八,便给孩子取名王八。
平日里高美王喊他小王八,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些亲切的感觉,现在小茅一喊,他就觉得是在骂他!于是更加看不顺眼这个虚情假意的小人!
“啊!好说,都在大王身边,有什么不懂只管问我!”小王八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迟早要找机会整一整你!
………………
南兴县城里,楚牧等人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摊上,刚才那场小小插曲一落幕他们便虽然意犹未尽的百姓一起离开。
回南兴的路上,楚牧一直蹙眉不展在想刚才乌萨和高美的小摩擦。
“您想明白了么?”郭放舟笑着问道。
楚牧一看那张感觉良好的笑容,便知道郭放舟大概想出了端倪,所以故意相问。
“我在想刚才先生的话,乌木谷哉是不是故意挑衅高美王,就是要将其激怒!”楚牧端起茶杯幽幽的道。
“虽然乌萨和高美一向不睦人尽皆知,但他们两边在这敢对峙起来,您不觉得很怪么?刚才的情况您也看见了,一开始高美王并未现身,而那乌木谷哉却再三出言相激,这里可是大文京畿重地啊!而且他们俩在那对峙,有那么多百姓看着,乌木谷哉不光没有收敛而且还越说越起劲,不怪么?大文礼遇高美,每次都会派高官迎之,乌木谷哉会不知道么?然而他还是在那挑衅,不怪么?”郭放舟一连几个反问。
楚牧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可是他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知道郑大人要来,故意激怒高美王让他做出失礼的事,让高美丢人呗!”小八一脸正经的分析道,脸上还有些得意,心想郭放舟能分析,小八也能。
郭放舟听到点了点头,小八一下背就挺起来了,一脸骄傲!
“嗯,马上卫说的有道理!若是乌木谷哉是个傻子的话,他确实会为了让高美在郑大人面前丢人这么干!”郭放舟笑着道。
小八一脸得意,但转脸又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想来想去有没想到哪里不对。
“您想啊!就算他一时能蒙骗郑尚书,但当时在场那么多百姓,事后朝廷一定会知道来龙去脉,他这又是图什么呢?”郭放舟幽幽的道。
楚牧听闻更觉得乌木谷哉这事做的蹊跷,虽然不能排除此人是个莽夫,就是有病非要挑衅的可能,但从他有很大嫌疑和明律行刺桉有关,这种可能性很低。
“哎呀呀,真巧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孟达贴着很粗糙的胡子换了一身便装出现在一旁。
刚才楚牧看见了孟达,但怕引起注意也没有跟他打招呼便离开了,没想到孟达找来了。
“老孟是刚才就发现我们了么?”楚牧很对应场景的改变了对孟达的称谓。
“本来是没发现,可大老爷身边这两货实在太显眼了!”孟达笑着道。
小八有些不明白的左右看看,鸮前辈肯定是很扎眼的,还有一个扎眼的是谁啊?
“我猜想您大概是不想声张所以刚才也没做声,乔装一番才来相见!”
楚牧点点头,道:“这一路你辛苦了,西边的事办的很好!快坐!”
孟达一坐下就拿出一张纸放在了桌上,楚牧问道:“这是?”
“这是乌萨使团这一段时间每一日的行程记录!”孟达回道。
楚牧拿起来一看,上面详细记录了乌萨使团进入大文后每一天的行程,甚至具体统计了每一天大概走了多远。
“您可看出什么问题了么?”孟达问道。
楚牧看了半天还真没看出这有什么问题,但看到最后他忽然眉头一皱,说道:“你是觉得乌木谷哉是故意要和高美王在那相遇的么?”
孟达笑了笑道:“乌萨使团一般每天行百一十里到百四十里,昨天到今天却如急行军一般,夜之不宿走了二百六十里,而如今离朝觐还有数日,我是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赶!”
“哦!难不成乌木谷哉是为了和高美王吵架才这么着急的!有意思了!”郭放舟拿出折扇笑着道。
而这时人群恐惧症晚期患者血鸮忽然从蹲着的条凳上站了起来,看着远处街角不停的眨眼。
“前辈你快坐下啊!这是在外面,好丢人的!”小八赶紧去拉鸮。
而鸮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道:“前几天入宫的人!”
“嗯?谁啊?”楚牧听闻也转头张望,远远的看着了一个带着斗笠的人,问道“大白天带着斗笠干什么!你说他前几天入宫过?见谁?太后?”
“见您!”鸮冷冷的又道:“您的那个同窗!”
“乌木稻哉?”楚牧惊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