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演是一位称职的刺史,缺点是性子有点急。到了幽州后,首先拜访了宁朔将军、护乌丸校尉王浚。
王浚对于和演的到来,表面上表现出一副热切和欢迎,但骨子里却有着深深的排斥。
这也难怪,本来王浚一个人统领着幽州,护乌丸校尉虽然仅仅是一个中级军官,但却是实权职位——乌丸骑兵,是一股强大的机动部队。
另外,王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在幽州,王浚掌握着鲜卑和乌丸两大势力,已经逐渐成为一个独立于朝廷的割据势力,是一个“山大王”。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
王浚把整个幽州当做了自己的禁脔,任何一个人想要进入幽州,王浚都不高兴。
王浚不高兴,就打算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和演给踢出幽州。
王浚想来个“借刀杀人”,而这把刀就是乌丸首领——单于审登。
那一日,王浚招审登于乌丸校尉府。王浚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道:“大单于,最近朝廷派来的和演刺史,你怎么看?”
听了王浚的话,审登单于明显愣了,这次的王浚显得不同寻常。
“和演刺史这次来到幽州,在下也仅仅在校尉府与他见过一面,寒暄了几句而已。至于和演刺史此人如何,恐怕要多多了解才能知道!”
由于摸不清王浚的意图,审登的回答非常谨慎。
乌丸单于审登,在幽州并不受王浚待见。因为王浚有更好的选择——自己的女婿,段部鲜卑首领段务勿尘。故审登对于王浚也并不热切。
“大单于说得有道理!后天是良辰吉日,我打算在幽州台为和演刺史接风洗尘。大单于请务必参加,与刺史大人多多交流,增加彼此的了解。”
王浚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请审登前来的目的。
审登更奇怪了,于是不解地问道:“和演刺史来幽州当日,王大人已与和演刺史接风洗尘。这时间才过了一旬,为何再次……”
审登还欲说什么,王浚笑道:“大单于,上次情况有些仓促,没能够仔细安排!对了,为了彰显这次仪式的隆重,我希望大单于能够把精锐的乌丸骑兵派来一些支撑场面!”
王浚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审登心里咯噔一下。审登暗道:“这王浚对我从未如此客气,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虽然如此,审登也不好拒绝——因为审登这个“乌丸大单于”受王浚这个“护乌丸校尉”节制。并且,王浚那鲜卑族女婿也是一员虎将。
王浚见目的已达到,就让审登离去。
审登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府上,只听管家说道:“单于老爷,有位客人已等候你多时了!”
审登疑惑道:“来人是谁?”
管家摇头说道:“来客颇为神秘,并未说明身份,只说送大单于一桩富贵。”
“一桩富贵?”
在这幽州地界,审登虽然受王浚节制,但权力还是很大的。还能有人送自己一桩富贵?审登不禁好奇起来,他倒要看看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富贵!
“贵客何在,带我去见他!”
审登吩咐道。
管家带审登到了三号会客厅。一人身着皂衣,正在会客厅里来回度着方步,看样子有些着急。
“啊!原来是和演刺史!刺史大人光临蔽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审登见是和演刺史前来,虽然内心充满了疑惑,但语气却分外热情。
审登心中不禁狐疑,就他,怎么送我一桩大富贵?
“大单于,在下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和演忙施礼说道。
和演刺史与审登单于分宾主落座,仆人送上茶点后离开。
“刺史大人前来蔽府,所为何事?”审登问道。
“在下与单于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单于的印象非常深刻。只是……”和演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审登虽然是胡人,但浸淫官场多年,知道在适当的时候要做个捧哏,这样双方才能够愉快地交流下去。
“只是大单于危在旦夕而不自知,在下实在是不忍大单于大祸临头!”和演说道。
审登暗道:“不是说好的送一桩富贵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但富贵没了,还说这些晦气话!”
审登有点不高兴,于是话语也不复刚刚的热情,淡淡地说道:“刺史大人前来,不会是为了拿在下开涮吧?”
和演也不接话,直接反问道:“大单于,你与段务勿尘相比如何?”
“呃!我与那段贼……”
审登一时语塞。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灵蛇降蟾蜍。
段务勿尘作为鲜卑首领,生得体大腰圆,文武双全。审登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但面对段务勿尘,自己还真是不够看。
“本来,大单于你和段贼是平起平坐。但是,自从王浚把女儿嫁给那段贼后,一切都变了!”
和演语气里充满惋惜,并且连续两次重复了审登刚刚说的“段贼”二字。
在心理学上,不断重复对方的语言和动作,能够迅速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这是“共情”的作用。
塑造一个共同的“敌人”,否则,彼此双方怎么能够成为“同志”呢?和演作为一个优秀的政客,深谙此道。
果然,审登的情绪被感染了,不自觉地拉近了自己与和演的心理距离,和演的话也不觉得刺耳了。
“刺史大人,我该如何应对?”审登出言询问道。
“大单于,王浚的女儿美吗?”
和演没直接回答,又一次问道。
王浚可是名门望族,强强联合,世代的基因筛选,后代是越来越漂亮。尤其是王浚这个女儿,从小就以美貌闻名。
“美!美!特别美!”
审登不禁咽了一口吐沫,忙不迭地说道——审登痴迷王浚女儿这事儿,全幽州都知道!
“再美!她也是段贼的老婆!”
和演狠狠地说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审登算不上一位英雄!最重要的,和演已知道这审登一直垂涎王浚女儿的美色,故和演又以“色”诱之。
“王浚有名望,段贼有实力。两者已经结为翁婿,彼此一体。在幽州,今后还有单于你的容身之地吗?”
见审登沉默不语,和演又说道。和演这句话,正中审登一直顾忌的症结所在。
“还请刺史教我!”
审登终于放低了姿态,开始以平等的视角来看待和演。
“单于本来就不弱于那段贼,只是王浚和段贼联合起来,不断打压你,单于才逐渐陷于这不利的境地!不过,如今不同了,本官与你有共同的利益!”
和演侃侃而谈。不待审登说话,和演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幡,恭恭敬敬地铺在会客厅的几案上,说道:“有此物相助,想必单于应该有底气了吧?”
和演看到此物,不禁两眼放光,兴奋地声音都颤抖起来,失声叫道:
“这是驺虞(zouyu)幡?皇帝专用的解兵神器——驺虞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