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刺骨地阴冷。
大难不死的司马衷终于有了一丝意识。
“我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
司马衷有点迷糊。
刚想活动一下身子,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难道地府里不许穿衣服?”
司马衷有些疑惑,突然睁开眼睛,迅速坐了起来。
“哎哟!”
胸口一阵疼痛,司马衷一咧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头穹顶。再一转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柴草上,身上盖着一席破棉絮被子。
头顶处传来一丝亮光,司马衷向亮光处瞧去,是一个窄窄的洞口。
“来人呐?”
司马衷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
然后他猛地闭上了嘴巴,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司马衷突然想到了以前发生的事情:金凤台,被刘曜击落水中,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是哪儿?
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邺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司马衷四周都找遍了,没有一件衣服。无奈之下,司马衷只得把破棉絮被子往腰间一裹,窸窸窣窣地爬出洞口。
到了洞外,是一片树林,密密麻麻地树木把洞口给掩映着。
四周没有一个人,甚至树上都没有一只鸟。恰好太阳高照,天气不错。
“真是美好的一天!”
司马衷想理出一个头绪来,发现无从下手,只得暗自感叹天气还不错。
“得趁早离开这里,到附近找个人问问!”
司马衷打定主意后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一件事:“咦!朕的宝剑呢?”
急忙又爬回洞里,挠了一下脑袋,司马衷翻开了那堆柴草,龙渊剑正躺在柴草堆里。
司马衷拿起龙渊剑,然后又爬出洞外。
对于能够找到龙渊剑,他并不吃惊——能够从皇太弟司马颖手中把他安全地带到这里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故宝剑如果没损坏应该也一并带来了。
司马衷急急忙忙地出了树林,向山下走去。
越向下,天色越暗。
起初司马衷还以为是大山遮掩的原因,但当他走过一个山坳,爬到一个小山脊上看到又红又圆的太阳时,司马衷这才发现原来刚刚不是早上,而是下午了。
“回到那个山洞住上一晚?”
司马衷遥望已经走过的路,大约已经十几里,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回去。
司马衷又望了望前方,自语道: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天气尚好,何必再返回去重复以前的道路呢!”
司马衷决定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个山坡,前面是一片草甸。地势平坦,走起路来更不费气力。
司马衷纳闷的是:这地方环境不错,可是为何没有人呢?自己大概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连过路的行人都没有。
“嗖!”
一个东西从司马衷脚旁穿过。司马衷一瞧,原来是一只野兔。
“哈,有吃的了!”
司马衷暗自高兴,走了这么久,自己也有点儿饿了!
抓个野兔,对于现在的司马衷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左手拎着肥美的野兔的两只耳朵,右手掂着宝剑,司马衷四周查看。他需要找个地方把这野兔剥皮洗涮,然后架上火烤了吃。
这方草甸地方挺大,全是野草,也没有溪水。司马衷只得快速向前方走去。
走一会儿,跑一会儿,最终到了一片树林边。这时,时间已经日暮,不过幸好月亮升到了天空中。
“还算不错!晚上有月亮相伴!”
司马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司马衷虽然孤身一人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他并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踌躇不前、走回头路。
没有水,那就来个简易做法,烧烤。
找来一些枯枝残叶,司马衷抽出宝剑,把兔子剥皮、摘除内脏,然后就要把兔子架在柴堆上。
生火费了点劲儿——龙渊剑实在是太锋利了,钻木取火根本不行,稍微一用力,整个木材就被洞穿了。钻石头也是如此,稍微一转石头上就出现一个深坑。
“难道要生吃?”
司马衷看看那兔肉,又摇摇头。
办法总比困难多,最终司马衷通过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掏出了裹在身上的破棉絮被子里的棉絮,终于有了火。
不一会儿,冒着油的兔子肉就香飘四方了。
没成想这香味却引来了附近的一些动物来。
有“恰恰恰”叫的狐狸,有“突突突”叫的蜜獾,还有一身臭味的黄鼠狼,甚至还有“吱吱吱”叫的老鼠。
司马衷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东西他倒是不怕,就是有些恶心人。
“嘿!好香啊!我老人家走了一天路,饿坏了!”
远远地一个声音传来,司马衷心中一沉。
动物不可怕,人才可怕。
“你是谁!”
司马衷手握龙渊剑,目光直直盯着来人。
“年轻人,别这样!行行好吧!我老人家可是饿坏了!”
那来人慢慢走来,原来真是一位老人,老人一副瘦瘦弱弱的身子,衣服穿着很是平常。
司马衷放下戒心,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地?”
老人走到司马衷近前停了下来,说道:
“唉!我是一名逃兵!不是,我是一名老兵!”
“老兵?你的武器呢?”司马衷问道。
“这不是走得太着急,丢了吗!”那老人答道。
“武器丢了?你这算是合格的兵吗?”
司马衷见那老人须发花白,也不忍心太严厉地指责他。
“别提了,蛮子大军进攻邺城!邺城被攻破了!蛮子凶残,见人就杀!整个邺城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啊!我老人家见势不妙,就开溜了!”
老人说道,并无作为逃兵的羞愧之情。司马衷也一阵无言,这么大的年纪,按规定早该退役回家了。
司马衷把兔肉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递给了老人。
老人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后,又定定看着司马衷手里的兔肉。司马衷才刚刚吃了一半,见老人吃完了,就又分了一些给他。
老人吃完后,对司马衷说道:
“你这年轻人不错!知道尊敬老人!”
司马衷笑道:“老人家,这邺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通过和老人的对话,司马衷终于明白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天,司马衷跌落漳河水中,司马颖派人四处打捞,连续三天,也没找到司马衷的尸首。
然后,司马颖被诸位司马王爷和各路诸侯围殴。
最为激进的是幽州刺史王浚,带领他那女婿段务勿尘一眼一路杀向邺城!然后抢了整整三天!抢钱财,抢女子!抢奴隶!
然后一把火把邺城给焚毁了!
』
司马衷听了,满含热泪。这惨绝人寰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夜色更浓了!月华笼罩大地!
“来,老人家,夜里冷,一起盖着这被子吧!”
司马衷见夜色已凉,倒是不忍心让这老年人受冻。
『人皇非人皇,仁慈又善良!
世事无定数,来日亦方长。』
那老人又笑道:“不错,不枉我的那枚秋桃!师弟呀,这次你可看走眼了哦!睡吧!”
老人笑容影印在司马衷的脑海里,司马衷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how(怎么) old(老) are (是)you(你)?』
然后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