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曦没等到报复阮月的机会,只好借着丫鬟的力,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对着丫鬟悄声道:“回去再收拾你这个蠢货。”
胖丫鬟立刻缩了一下身子,似乎格外的惧怕她。
沈玉淮的目光来到了苏元曦身上。
“这位小姐是?”
苏元曦整理了一下自己歪掉变形的斗笠,努力的将自己身上的灰拍掉。
待到她变得稍微整齐一些,才对着沈玉淮柔声道:“沈寺卿,拜帖想必您已看过,既然家父让我来拜访您,那小女子便只能叨扰大人了。”
说这话时,苏元曦才觉得扬眉吐气一些。
她瞥了眼一旁的阮月,不屑冷哼。
郡主有什么用,惹恼了陛下,不还是连大理寺的门都进不去?
更何况,就连她的未婚夫……
也快要属于自己了。
苏元曦握紧袖子里从未撒过手的瓶子,按捺住紧张不安的情绪。
岂料,沈玉淮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拜帖,上面的火封漆依旧稳固的贴在上面,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他递出那张拜帖:“小姐说的是这个么?抱歉,刚刚在忙,并没有看。”
阮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急忙的捂住嘴,无辜的对着苏元曦眨眨眼。
“……”
苏元曦尴尬的接过男人递出来的拜帖,“原来如此,不妨事,我现在打开,沈寺卿看也是一样的。”
她必须让沈玉淮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她想做什么,沈玉淮都不能拒绝。
只因为,沈玉淮是远近闻名的君子。
当然,不是以太子妃也不是以镇国公府嫡女的名义,而是作为他父母救命恩人的女儿。
恩人的女儿有求于自己,沈玉淮怎么可能违背礼节,狠心拒绝呢?
这么想着,她便拆掉了上面的漆胶,然后将里面的信纸递给沈玉淮。
沈玉淮接过,看着上面的字,眉头渐渐蹙起,表情也由先前的微笑变成了严肃。
他绷直的嘴角透露着自己的情绪。
苏元曦不禁有些紧张,莫非父亲所写的东西,这沈玉淮不认?
阮月懒散的抱着胳膊,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二人。
……
“原来如此!小姐快请进,是在下有失远迎了!”
沈玉淮此言一出,苏元曦的肩膀立刻松懈了下来。
“那便有劳沈寺卿。”
很快,有侍卫模样的人领路,苏元曦早已忽视了阮月等人,跟了上去。
待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阮月才淡淡开口:“都布置好了?”
沈玉淮一躬身:“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都布置好了。”
阮月眸子一闪——
那么,就坐等好戏开场吧。
*
苏元曦被人带去了阴暗的地牢。
一进去,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黏腻的臭味就让苏元曦腹中滚动,连连犯呕。
“小姐忍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要见这人,也是差不多的境遇。”
说这话的是个年轻的领路人,侍卫走到牢狱门口,就退下了。
他一身白衣,走的极快,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瑟缩的两人。
苏元曦和丫鬟紧紧的抱在一起,她只觉得秀鞋下好像有什么软黏的东西,而两旁的牢狱中是濒死的犯人。
他们有的瘫在脏乱的稻草堆上睡觉,有的则坐在铁栏旁,对着苏元曦洁白的裙摆伸出肮脏的手。
“啊——”
苏元曦艰难的躲过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的手,咬着牙快步跟上前面的年轻人。
“没有规矩吗!他们怎么能这么放肆!”
牢中的人基本都是快要问斩或者是终身监禁的囚犯,他们对于这个戴着烂斗笠闯进牢狱的白裙女人产生了好奇。
余庆冷笑一声:“都快死了,还有什么规矩?小姐最好跟上。”
苏元曦被这人懒散的态度气的发懵,可如今她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也不是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
她如今只是一个无意间救了大理寺卿父母的小官之女而已,如今来求见叶烬明,也只是因为对这位摄政王遥不可及的爱慕,来看一眼而已。
最起码,拜帖上是这么写的。
她没办法和余庆拿乔,便只能忍气吞声的闭了嘴。
皇子到底是皇子,连牢狱也与众不同。
尽头是一个铁门,铁门打开后,是一段小长廊,通往一间独立的牢房。
余庆在牢房门口站定,指了指里面在铁板床上坐着假寐的男人,“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将门锁打开。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元曦隔着栏杆看着里面的环境,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普通的铁板床,可最起码没有稻草堆,没有老鼠和难闻的血味。
叶烬明一身雪白衣衫,在脖颈处和的严严实实,墨发没有束起反而是任由其铺散开来,黑与白的极致碰撞,让苏元曦惊艳的忘了呼吸。
昏暗的灯光下,是雪白的面色,长睫如翅,眼尾的红痣,漆黑的墨发,殷红的唇……
叶烬明如今正闭着眼盘腿坐在小小的床上,他是如此的随意和平和,还是如同往日坐在主位一般,处变不惊。
这个男人,果然是最与众不同的。
就在这时,送饭的狱卒到了,苏元曦立刻走到走廊里,示意狱卒噤声。
她伸手接过餐盘,同时往他手中塞了个玉镯子。
狱卒会意,笑的灿烂。
她转身,接过狱卒送来的饭,待到狱卒离开后,苏元曦悄悄的打开一直捏着的药瓶,下到了那碗汤里。
这一切,她才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叶烬明听见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睁开眼看着眼前带着斗笠的女人,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被忽视的苏元曦胸口一痛,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捏紧了餐盘,指尖发白。
据说为了防止叶烬明在牢里做出什么,成帝命人在他每日的餐食里都下了药,那药能让他内力全消,武功自然也使不出来。
所以苏元曦才敢只身一人闯入他的牢房,并且打算做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将餐盘放到叶烬明眼前的桌子上,并且挽起衣袖,开始为他布菜。
叶烬明这才有了反应,他冷声开口:“你是何人?”
苏元曦端汤的手微微一顿。
她将汤盅放到桌子上,抬手摘下头上的斗笠。
苏元曦柔着声音,眼眶发红含着泪珠,委屈道:“王爷……”
冷淡到没有音调的低沉男声响起——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