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嘈杂的京城西街。
路人摩肩擦踵,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然而,距离西街的一墙之隔的京郊外。
竹林下,一香气扑鼻的馄饨摊支起来了个棚子,摆放了许多桌椅,里面坐着许多江湖打扮的侠客。
泛着油光的亮晶晶的桌子上,搁着两碗飘着香气的馄饨。
碗内洒上了些许葱香,白胖的馄饨在里面安安静静的浮着,桌旁的两人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咱们要同南蛮子打仗啦!”
“真的假的,那今年谁做主帅啊?那位……”说话的人忌讳莫深,低声道:“那位不是被剥了王位么?”
他们的旁边,坐着个戴斗笠的年轻人。
虽然遮住了容貌,但从那修长劲瘦的身形却不难看出,此人必定是朗艳决绝之人。
更何况,他一身雪白的长衫立于粗布麻衣之中,甚是显眼。
听着隔壁声传来的交谈,年轻公子的薄唇微微一弯,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手指上一圈圈缠着绷带,搅动着碗中的馄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板早已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他上前毕恭毕敬的询问:“公子,可是小店这馄饨不合您的胃口?”
年轻公子像是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摇摇头,笑了一声朝着老板颔首道:“并未,只是在下有些心事而已。”
他的声音,便如同冬日山泉般冷冽,击中了不少在座少女的心。
就连年逾半百的老板,听着耳边的声音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的公子虽然蒙着面,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非平民百姓。
如今这世道,还有贵人愿意对着他这个开馄饨摊子的小贩好言好语的解释,想必这位一定是个大好人。
“老板,结账吧。”
他站起身来,并没有理会老板摆在脸上的想法,也没有搭理四周江湖少女爱慕探究的眼神。
老板却犯了难,“公子,可您这一口未动……”
戴着斗笠的公子长身玉立,微风吹过,雪白的纱被掀开一角,露出他透着凉薄的下巴。
耳边笑声拂过:“哦,不妨事,一会儿结账的时候,我会坐下慢慢吃……”
老板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只见刚刚还高声阔谈的客人们忽然齐齐扼住脖颈,紧接着便七窍流血,眼珠呲裂,惨叫连连。
一时间,这祥和热闹的馄饨摊,便成了一小方炼狱。
然而墙那头便是人声鼎沸的西街,并没有人注意到另一头这幅骇人景象。
“你……!”
老板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紧紧扼住脖颈,空气被抽离,而后便是一阵疼痛欲裂。
鼻腔阵阵火热,鲜血彻底糊满了视线。
他和周围人一样,疼的在地上不断打滚。
一片血雾之中,老板惊恐的看见刚刚那好言好语的年轻公子,慢慢坐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斗笠被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拿下,露出一张苍白俊秀的脸。
他有着极薄的红唇,锐利的丹凤眼,长眉入鬓,周身都透着凉薄。
他眯了眯眼,享受的端起手边温热的馄饨。
无数人在惨叫。
鲜血几乎快要把地面染满红色。
黏腻的血液从油光锃亮的桌面上缓缓流淌而过,滴答,无声潜入地面。
空气中布满了难闻的血腥气。
就在这么一副恐怖的场景中,白衣公子笑着吃起了碗中的馄饨。
直到他搁下碗,渐渐的惨叫声才消失,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白衣公子瞧着,不满的压下唇角,抬手给自己戴上斗笠,转身离去时,他的喃喃自语便消散在风中。
“都死了呢……无趣,实在是无趣……”
迎面走来了几个去京郊山庄避暑的姑娘,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欢快的谈论着哪家的公子适合做夫婿。
“你们瞧,他怎么样?”
白衣公子高贵挺拔的身姿,让这群姑娘们中的几个红了面庞。
领头的姑娘有些傲慢,她不屑的瞥了一眼从身旁过去的白衣公子,抚了抚鬓边的金钗。
“也就你们没见过世面,若让我说这天下之中哪个男儿最值得嫁,当然要属我们的摄政王殿下了!”
许多女子听见摄政王的名字,便红了面。
然而此时本应该走远的白衣公子却停住了脚步,他转身,朝着领头的高傲姑娘躬身行了一礼。
“敢问姑娘,摄政王府如何走?”
他的声音一出竟如此动听,那刚刚出言不逊的姑娘一下子便有些结巴。
她耳根红的快要滴血,对着眼前的男人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想去摄政王府吗?我正巧要回府,离摄政王殿下的府邸很近,我们可以……可以……”
白衣公子看出她的窘迫与羞涩,善解人意的笑道:“那便恕在下冒昧,请姑娘引路。”
一众女子红了面,开始好奇他那斗笠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听声音,定是个极其高冷俊秀的男子吧。
“不,不麻烦……”
*
摄政王府。
高傲的小姐此刻哪里还有一丝不屑的神情,豆蔻少女怀着春,不舍的在高门前停住脚步。
只因为刚刚眼前这人头上的纱帐被风吹起,露出了削瘦的下颌,也露出了他那双极薄的丹凤眼。
好看极了。
“公子,这就是摄政王殿下的府邸了。”
白衣公子颔首,语气平平:“多谢。”
说完,他也不顾身后姑娘欲言又止的神情,冷漠的走到门口,递上自己的拜帖。
“公子请进。”
叶烬明刚吩咐完手下的人去整兵肃清,等到天黑,他便要亲自去军营,鼓舞士气,封副将,做好远赴边关的准备。
他格外的珍惜和阮月黏在一起的时光。
就算是研究部署图,他也要将阮月抱到腿上,圈在怀里去看。
“王爷,有人拜访。”
余庆手里拿着小厮给的拜帖,不敢去看书桌后的男人。
叶烬明敲了敲桌子,余庆低头将拜帖放在桌上,躬身退到一旁。
他并不避讳,阮月看见那拜帖上的署名,瞳孔一缩。
“让他进来。”
白衣男子摘下斗笠,一双锐利的丹凤眼眯起,毕恭毕敬的单膝下跪,朝着主位上的男人颔首低眉。
“属下,拜见王爷。”
阮月看着他的脸,有些惊讶:“原来你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