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愿闻其详!”李云水把玩着手中的杯盖,他根本不相信,李自成能想出对付蒙古骑兵的法子。
“西宁之西乃是西海(今青海湖),蒙古人没有战船,不可能渡海而来,他们入侵西宁,只能沿着西海南北两侧的山地,那里峡谷、山川、河流密布,骑兵绝不可能像草草原上那样风驰电掣,没有了速度,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就会打了大的折扣。”
这一带的地形图,李自成暂时还不熟悉,等去了西宁后,根据行军图,加上实际考察,才能将它们装在自己的脑海中,但李自成知道,“西宁”得名的原因,乃是朝廷希望“西部安宁”,这一带乃是青藏高原东麓,地形上绝不会一马平川。
刘云水也就一土包子,大字不识一个,又从未出过甘州,难道他会知道西宁附近的地形?李自成也不担心自己的半桶水被他戳穿。
“大人,蒙古骑兵真的会受制于地形吗?西宁卫至少有五个千户的士兵,真要这样,他们为什么向甘州求救?”
听到前半句,李自成还暗暗高兴,这个刘云水,果真是地理盲,但他后面的问题,却是切中要害,连西宁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百余新军凭什么能解决?
“云水,每一名军官对敌的方式可能不一样,但西宁卫向朝廷和甘州求救,正是说明他们阻挡了入侵的蒙古的骑兵,”李自成微微一笑,显得相当轻松,他采用逆向分析,西宁卫求救,正是他们成功的标志,“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但可以想出,他们肯定也是利用了山地地形,蒙古骑兵无法开展大规模的奔袭。”
“这”刘云水还想反驳,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云水放心,西宁卫只是长期与蒙古人作战,人员伤亡消耗不起,这才向朝廷和甘州求救。”
“大人,属下有些明白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国,此时插了一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利用地形上的优势,伏击蒙古人,然后用长枪戳杀,难怪大人一直要士兵们协同作战,还要使用长枪。”
“双喜能够如此思考,真是可喜可贺,”李自成向李过竖起大拇指,顺带着用眼角瞟了一下刘云水,将双方做了对比,“长枪是克敌骑兵的重要手段,若是使用短刀,还未近身,怕是给蒙古骑兵冲散了,连马腿都砍不着,更别说是人。”
刘云水此番的发问,多是责问的性质,也就是让李自成将所有的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这本来是不可能的,李自成没有与蒙古人对敌过,所有的设想只是来自后世的经验,加上他对蒙古人非常有限的一点了解,刘云水的话,恰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除了长枪,还有人数上的优势,”李自成顿了顿,继续说道:“蒙古士兵本来人数就不多,我们设法将他们引入山地,再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利用长枪逐个消灭,消耗蒙古人的有生力量。”
刘云水的眼角顿时起了神色,李自成的话给了他一息希望,“大人如何知道蒙古士兵人数不多?万一蒙古骑兵大规模入侵,我们将如何应对,大人,这是士兵可是我的兄弟呀!”
马撇,吹过头了,让刘云水抓住了漏洞,言多必失呀,“这些士兵,同样是我的兄弟,”李自成只能拼命补救了,他喝了口茶水,调整好思路,“如果蒙古士兵真有千军万马,云水认为,凭我们百人的力量,又能抵抗到几时?别说我们这些新兵,就是整个西宁卫,怕也不能抵挡数月之久?”
“大人,万一蒙古人来了千军万马,我们将如何应敌?”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了,刘云水补充道:“蒙古人真的来了千军万马的可能性不大,属下是说万一,大人要为兄弟们的生命作想呀!”
“云水,你也说了,这种可能性不大,”李自成有些恼怒了,这分明是胡搅蛮缠,但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变化,“所谓打仗,战前要做出一些预判,真正的决断,需要在战场上做出,我现在远在千里之外,难道蒙古人会按照我们的想法来送死?一切,等去了西宁才能知晓,再说了,西宁卫是否让我们直接对决蒙古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暂时还是训练士兵为上。”
刘云水也是不知道兵法,他所有的发问,只是为了刁难李自成,见李自成说得头头是道,也就没有了责问下去的兴趣。
接下来的两天,这些新兵像李自成计划的那样,开始展开协同性训练,也就是将一个个小旗,当做一个整齐,训练他们“五人合一”、“十人合一”的战术,李自成作为新的百户,正式在士兵们面前露脸,算是消除刘云水对他那个小旗的掌控。
在新兵动身去西宁的前一天下午,王国果然送来了军用物资,但他本人没有到场,运送物资的,乃是甘州左卫的军需官宁大朋,望着各种大小车辆上载着的军用物资,李自成大喜过望,物资到位,对抗蒙古骑兵的信心又增大了几分。
但在接受物资的时候,李自成傻眼了,犹如三九天内当头浇了一瓢冷水。
弓箭一副没有,这还是次要的,甘州左卫也有理由,新兵没训练过射箭,要弓箭也没什么用,去了西宁就更没时间训练弓法了。
但所有的长枪,都是后期训练使用的那种,一根木棒,前面加上铁制枪头,要是真上了战场,一刀下去,可以砍断四五支长枪,而且长枪只有八十杆,数量也不足。
李自成不肯在军需单上签字,双目却是紧盯着宁大朋,“宁大人,还有二十多杆长枪呢?我的士兵是要上战场对付蒙古人的,这些白杆枪如何战胜凶悍的蒙古骑兵?”
宁大朋双手叉腰,一只脚搭在车厢上,脸上涨得通红,双眼像是打量外星人似的,“李自成,你是新兵呀?奥,我倒是忘记了,你的确是新兵,虽然你是个百户,但入伍的时间才两个月,这次是参将大人打过招呼,否则,你打听打听,有谁领的军需超过五成?你要不要,不要拉倒,弟兄们也不用费力搬上搬下了,我们带着这些,回去!”
马有水走到李自成的身后,轻声说道:“大人”
李自成顿时醒悟过来,原来这就是军中惯例,也就是潜规则,他一个百户,有什么权利打破惯例?想到这儿,赶紧弯下腰,恬着脸道:“宁大人,小人的确是新兵,军中的规矩,小人委实不懂,大人莫怪!”
宁大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些,“算你识相,李自成,看在王大人的面上,我已给了你八成的长枪,你该谢天谢地了,另外,你们平时训练的长枪,我也不收回了,权当是补充,也不能让兄弟们空着手去对付蒙古人,”又向军需单一指,“李大人,签字,早点交割完,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李自成没法,他在甘州没有背景,真要闹下去,破坏了甘州的和谐,怕是连这个数字都得不到,只好忍着气在军需单上签了字,表示领取了足额的长枪,只是加上训练用的木棍,这支新兵算是白杆兵了。
铠甲的数量倒是不少,但除了三副明光铠,其余的全是皮甲。
“宁大人,这皮甲能够抵挡蒙古人的弓箭吗?”
宁大朋把眼一瞪,“李自成,你打听打听,整个甘州左卫,有哪支军队全部配装了明光铠?一句话,要不要?”说完又嘟啰了一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新军,还有这么多要求?要不是王大人,这些皮甲也只有五成。”
李自成拿起皮甲,大都是低劣的猪皮、羊皮,牛皮的极少,他本待争辩几句,想想也是无益,只得在相应的军需单上签了字,除了息事宁人,他实在无可奈何。
干粮除了少量的大饼,就是炒熟的小麦,用一个个布袋装了,数量倒是不少,但份量就说不清了,宁大朋一再以人格担保,粮食一丝不少,可以保证士兵们吃到西宁。
李自成苦笑,他虽然第一次见到宁大朋,但以宁大朋的人格,士兵们怕是半路山还要饿肚子。
车上还有一些水壶、衣物等,但军饷却是一文都没有。
李自成皱皱眉头,他们这些新兵,并不是单纯的府兵,应该算是募兵,是有军饷的,现在辽东的募兵,每月的饷银都在七八分,战争期间都超过一两,甘州贫困些,又得不到朝廷的眷顾,当时说好了,每月饷银五分,抵铜钱五百文,现在已经过了两月,每人至少都一两了,现在却是分文不见。
“宁大人,士兵的军饷呢?”
“军饷?士兵们还未作战,哪里会有军饷?”宁大朋十分不屑,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李自成,“两个月受训期间,吃左卫的,穿左卫的,连训练的器械都是左卫的,这么些银子,我跟谁要?想要军饷,你们找西宁卫要去!”
李自成无语,宁大朋只是执行者,真正贪墨的大头,应该不是他,和他多说也是白费,但宁大朋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就请宁大人写张字据,小人也好向西宁卫讨要。”
宁大朋本不想写下字据,刚才不过是推脱之词,但拗不过李自成,加上也不要他支付,到底还是写了一张欠据,总共一百零四两。
“宁大人,新军去了西宁之后,军饷如何计算?”李自成心中忐忑,他最担心的还是被踢皮球,将来甘州与西宁都不发军饷,如果连肚皮都吃不饱,士兵不生出哗变才怪。
“去了西宁,自然是西宁卫支付军饷——这批物资交付之后,你们已经与左卫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这批新军,奔来就是给西宁卫准备的。”宁大朋交割完物资,带着他的士兵扬长而去。
原来是被抛弃了,李自成有了这样的感觉,还未到新家之前,就被甘州左卫剥离了,如果西宁卫再看不上他们这支新军,那
除非他们能够在在西宁取得骄人的战绩,能够阻挡蒙古人东进。
但蒙古骑兵是一支多么凶悍的军队,他们嗜杀成性。
李自成暗自焦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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