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是骑着那匹棕黄色高头大马去的西宁,马有水、何小米这两名亲兵自然要跟随,另外还有一个小旗的士兵充作临时护卫,缴获的所有物资都留在镇海堡,他想探探卫里的口风,尽量将物资留下来,只带了蒙古人的首级。
在去西宁的路上,李自成时而快马加鞭,尽情驰骋在草原山地上,时而停下马,流连在湟水或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自从来到大明,这一天可能是最为惬意的日子。
望着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兵,李自成不禁苦笑,他们都是依靠天然的11路公交,如何能赶得上这匹快马?其实这匹马的脚力实在不错,比普通战马的爆发力明显强些,要不是巴结伍少陵,谁也别想弄走这匹他亲手缴获的战马。
李自成勒住战马,待士兵们赶上来,再沿湟水南岸缓缓前行,日落之前,方才赶到西宁城。
西宁城乃是一座军镇,城内的居民除了寻常的百姓,就是军官与士兵,这十余人拿着白杆枪进城,也不足为奇,况且他们现在已是隶属于西宁卫,算是自己人。
入了城内,李自成打发十名护卫们自己找地方过夜吃饭,自己则是带着马有水、何小米奔西南角而去,那里正是西宁城镇守太监伍少陵的府邸。
两扇鲜红的朱漆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子被落日余晖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乌黑的门楣上方,悬挂着两个金色的大字:伍府。
伍少陵作为西宁镇守太监,已经有些年头了,逐渐掌控了西宁镇军政大权,连门前的两名府丁都是西宁卫的士兵。
见李自成牵着马在府门前逡巡,一名府丁冲下台阶,对着李自成喝道:“快走快走,这里乃是伍公公的府邸,寻常人等,不得在此逗留。”
李自成将战马交与马有水,缓身向那府丁行礼,“我是新近增援西宁卫的百户李自成,有要事求见公公,劳烦兄弟通禀一声!”言罢,随手将一锭二两左右的碎银塞入他的手心。
府丁接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又皱起眉头,可能嫌银子太少,瓮声瓮气道:“在此等着,我去通传,至于公公是否见你,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推开朱漆大门,钻了进去。
李自成觉得无聊,便打量起伍府,大门上的朱漆是崭新的,显然更换不久,但屋顶上的灰瓦较为陈旧,已经褪了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更换了,伍少陵应该不缺银子,他掌控着整个西宁卫,也不缺人手,难道是故意装穷?可是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低调做人呀,上次召见自己,硬是将赵峰挤在偏席。
不大一会,刚才进去的那名府丁回来了,“李自成是?恰好公公心情好,也是你的造化,跟我来!”
“多谢兄弟了!”李自成急忙尾在那府丁的身后,入了朱漆大门,又行了一段长廊,再向左右各拐了一次,方才在一座独立的小院门口停下,院门半掩着,里面光线有些阴暗,看不真切,那府丁道:“公公在里面等着,快些进去。”
李自成谢过府丁,方才推门进去,就见正堂的躺椅上端坐着个一个身着黑衣的老人,身后站着一名灰衣小厮,老人的头发有些花白,阴沉着脸,一眼不发,双目也不看李自成,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他紧走两步,既然入了院门,也顾不得伍少陵此时的心情了,翻身跪倒在座椅前,“属下李自成叩见公公,愿公公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算你会说话,”伍少陵身形不动,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如同一具木偶似的,“李自成,你不在镇海堡,来此找咱家做什么?”
“回公公的话,属下昨天凌晨击退一支蒙古人,”李自成将夜袭蒙古人的事情简述一遍,“因得了一匹战马,样子非常雄俊,属下估摸着,整个西宁,只有公公才配骑上这匹战马,故此亲自给公公送来!”
“战马?现在在哪?”伍少陵的嘴角终于荡起一股笑意,却比起刚才沉着脸更加难看,“你去找过赵峰吗?”
“回公公,战马就在府门外,随时可以牵进来,”李自成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心中却是骂道:马撇的死太监,也不让老子起来回话,口中却道:“属下刚刚入了西宁城,直接来到公公的府邸,还不及叩见赵大人。”
“奥,起来,”伍少陵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回头对小厮道:“将战马牵进后院,到底是什么样的马匹,咱家要亲眼看看。”直接离了座,去了后院,留下李自成独自立在厅堂。
李自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沉思片刻,既然伍少陵要看马,不妨跟在身边,关键时刻,或许能指点一二,如果独自留在这里,万一伍府少了什么贵重物品,岂不冤枉自己做贼?
他自动尾在伍少陵身后,来到后院时,府丁已经将战马牵过来,李自成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送上的那匹黄骠马。
“果然是好马,比蒙古马大了不止一轮,”伍少陵咧开嘴,见李自成跟在后面,遂问道:“这样的战马还有多少?”
“多少?”李自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伍少陵的脚下,“公公,这样的战马,腿长背阔,乃是世上罕见,属下这才送与公公,哪里还会有第二匹?”
“嘻嘻,咱家倒是忘了,”幸好伍少陵也没怪罪,“那其它的战马得了多少?”
“尚有三匹战马。”李自成也想截留几匹,只得含糊其辞,将战马与普通马匹分开计算,也不算欺骗。
“才三匹?”伍少陵有些失望,抬手让府丁将黄骠马牵走,“辽东形式危急,陛下震怒,欲待扩充关宁骑兵,开始在全国征马,西宁、河套首当其冲,咱家已经送去了三百多匹上好战马,尚欠一百余匹,现在马驹未成熟”
“征马?”李自成内心一惊,难怪伍少陵肯接见自己,原来遇上难题了,他隐隐觉得,自己赶上了一个机会。
“是呀,辽东每年有花不完的军饷,尚不能抵御鞑子,小小的西宁又能怎么样?”伍少陵摇着头,脸上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不知道是羡慕辽东的军饷,还是迁怒于朝廷的压力,“咱家待在西宁这穷地方,就是为了朝廷的马政,奈何西宁草原偏少,良种马严重不足,自成对付蒙古人有了一些经验,可有办法弄到一些战马?”
老子要能弄到一些战马,还会怕了蒙古骑兵?李自成心中暗骂,但这是巴结伍少陵的机会,他才不愿放过,沉思片刻,方道:“公公需要战马,也不是不行,但需要一些时日。”
“那你说说,要弄到一百匹战马,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又能给出什么价格?”伍少陵抬眼看着李自成,脸上生出一些希望,这种希望非常微弱,连喜悦都没有,可能还在想着辽东的大把军饷于他无份。
价格?李自成心中狂喜,他明白了,伍少陵这是要向蒙古人买马,他盘算开了,就像上次那样,袭击蒙古人的小部落,做些无本生意,至于伍少陵的银子,最好是归于自己,想到这里,他冲伍少陵一抱拳,“公公,蒙古战马的价格,每匹怕不下百两。”
“要是能买到战马,百匹战马不过区区万两银子,问题是蒙古人将战马看得比生命还重,有再多的银子,他们也是不卖。”
“公公,”李自成“噗”地跪倒在地,“属下倒有一个法子,可以弄来五十匹战马,其余的五十匹,公公是否可以交给伏羌堡?”
伍少陵立时露出鄙视的眼神,嘴角一咧,“伏羌堡就不要指望了,他们能弄来战马?你难道没看到,左永、孙志刚两个千总的属下,才二三百士兵?”又挥挥手,示意李自成起来说话。
“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自成原本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是军官在吃空饷,他也不敢去问,现在听了伍少陵的话,恐怕不仅是吃空饷这么简单。
“还不是因为蒙古人?他们要是有本事,西宁卫也不会逐渐丧失了金滩银滩这些优良草场,致使放养战马的草场严重不足,”伍少陵叹了口气,“自成,你们能打仗,这一百匹战马的事,咱家就指望你了,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咱家一定会满足你。”
“公公,”李自成的大脑飞速旋转,在弄到战马的同时,怎样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很快就有了一个草案,“蒙古人乃是狼性,如果不能在战力上让他们重视,就会遭到他们的鄙视,他们是不会与弱者交换物资的,只要我们的战斗力足够强大,保持着对他们的威慑力,他们才肯坐下来谈,属下估计,到了那时,也许**十两银子,就可以购得一匹战马。”
“真的?自成,不要卖关子了,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购得百匹战马?”伍少陵的眼睑生出一丝迷雾,虽然不太相信李自成,但除了李自成,已经别无他法,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一句话,让属下这个百户,兵精粮足,”李自成偷眼打量,见伍少陵的脸上并没有怒气,继续道:“长枪、盾牌、弓箭、铠甲、粮饷实在不行,除了粮饷,兵器可以先支付一半,好歹可以骗过蒙古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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