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听到‘姓高的’这三个字,大家纷纷脸色一变,立马就齐刷刷站在了高风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将高风一家人和他们隔绝开来。
所有人也不约而同的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虽然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但这么多人凝聚在一起,那威慑力也是惊人。
至少这群骑马的人察觉到这么多人有致一同的防备之后,他们也都换上一脸的严肃,双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抓住剑柄。
被这两伙人夹在中间,高进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不,不是高风,是高天赐!高天赐!那块玉佩是我从高天赐手里拿到的!高天赐家在那边,我这就带你们去!”他赶紧大喊着,连滚带爬的朝前跑。
“原来不是来找风哥儿的啊!”
乡亲们听到他这么说,大家顿时也气势散了,就又纷纷转过身去,跟着送葬的队伍一起出村。
一会功夫,村口就变得空空荡荡的,就连村子里都没留下多少人。
骑马的人群见状,他们脸上都掠上一抹异色。
不过马上,他们就转过身:“还不赶紧给我们带路?”
“是是是,几位这边请!”高进脚下一步都不敢停,赶紧领着他们往村子里跑。
很快,村子里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但是因为村里人大都去给王瞎子送葬去了,余下的就只有姓高的一群人。他们看到这群人在高进的带领下进了高天赐家里,把高天赐从床上拽下来拖走,一脚踹开田氏就朝外走。高天赐母子开始大呼小叫,田氏哭着喊着爬出来求救,他们的反应都是直接把脖子一缩,大门一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村外,将王瞎子的棺椁葬在墓穴里,晚哥儿亲手摔瓦捧灵,高风挥铲埋下第一铲土。顾采宁带着晨丫头晓丫头跪在墓前,含着泪给老人家烧纸。
村长和王三也都身披麻带,陪着高风一起给墓穴培土。
一直到将坟墓给垒得高高的,然后竖起墓碑,时间都已经到了夕阳西下。
“风哥儿,老爷子都已经躺好了,咱们回吧!”村长走到高风身边,低声劝他。
高风又抬头看看眼前还簇新的墓碑,再低头把手里的纸都烧完了,他才携上顾采宁的手。“走吧!天冷了,该回家了。”
顾采宁点头,两个人带着孩子一起回家。
但人才刚回到村口,田氏就已经哭喊着过来了。
“风哥儿,你弟弟被人给劫走了,你得去把他给救回来!你去找县太爷,找知府老爷,让他们赶紧派出人手去找啊!”
眼看她不管不顾的扑过来,王三赶紧跑过来把她给拦住了。
“高天赐这个烂东西,他又没本事又没钱,别人劫他干什么?就算杀人炖肉吃,他那一身臭肉也没人肯要!”王三儿子可比他爹嘴毒多了,当即反讽田氏。
要是平时,田氏肯定已经气得跳起来骂人了。可现在听到王三儿子这么说,她依然不停抹着眼睛:“我儿是真被人给劫走了!那群人又凶又恶,跑进门二话不说把人提起来就走,我想救他们还把我给推回去,我胳膊都擦破了!”
她捋起袖子,果然胳膊肘上出现了一大片擦痕,看起来格外可怖。
村里人都倒抽一口凉气,马上就有人想起来:“该不会就是那伙人吧?咱们进村的时候骑着马的,被高进带领着的?”
“就是他们!”田氏立马点头,“高进那黑心肝烂肠肺的狗东西,亏得我儿一直管他叫哥,一起他还在我家吃过好多次饭呢,结果现在他就这么对我们!这个狗东西,我一定要撕了他的脸!”
高进是高氏宗族子弟,也就是高家那个‘最有出息’,早些年搬到镇上去住的高山的儿子。只可惜,高山在镇上就没干什么正事,他儿子也从小就吊儿郎当,一天到晚的和镇上的小混混混一起,到现在没个正行。
现如今,他竟然连自家亲戚都不放过了!
不过现在,田氏似乎重点跑偏了?她刚才不还哭着喊着求他们救她宝贝儿子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咒骂高进了?现在是咒骂人的时候吗?
不过顾采宁只是暗自腹诽几句,才懒得提醒田氏。
高风此时也已经大概把前因后果摸清楚了。等田氏骂完了,他才冷冷开口:“关我什么事?”
就拉着顾采宁要走。
田氏扯着嗓子喊:“高风,那可是你弟弟!你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放过你!”
“随便。”
高风丢下这两个字,径自带着妻儿走了。
如今乡亲们全都护着高风一家子,一起和王三联手将田氏给挡得死死的。田氏靠近他不成,只能暗自着急。
马上,在紧跟着高风一家子的身后,她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又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承哥儿,你是案首,你不是和县太爷和知府老爷关系都好吗?你赶紧去求他们啊!求他们赶紧把你爹给救出来,不然你爹要是真出事了,你可就是没爹的人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的爹,死了绝对比活着更好。”高承冷冷说完,就紧跟着高风几个人走了。
田氏见状,她顿时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王三等人见了,他们只是皱皱眉,但依然死死拦在她跟前。眼看高风一家走远了,他们才终于解开重重防线,各自回家。
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也只是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这对母子在村子里天天作妖,早把村里最善心的人的心都给折腾凉了。再加上现在在村子里说一不二的高风,以及未来可期的高承,大家谁敢得罪他们?所以现在田氏哭得再伤心,也没几个人安慰她。
田氏一个人哭了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安抚,反倒发现身边的人还全都跑没影了?
她顿时气得直跺脚:“你们都不是好人!我记住你们了,等我把我儿找回来,我们、我们一起找上你们家骂你们去!”
她骂骂咧咧了半天,才揉着眼睛哭着出村找儿子去了。
可找了一圈,她却连根毛都没找到,最终又灰溜溜的回来,跑去高氏宗族那边又喊又骂,却被高氏宗族的人给打了出来。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又没了儿子,只能哭着回家,缩在院子里一边流眼泪,一边骂高风,骂高承,以及高氏宗族里的人乃至全村的人。
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可怜是可怜,可等听清楚她嘴里的那些话,邻居也就没了过来安慰的心思。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时间已经是腊月底,再过几天就该过年了。但现在的高风家里到处都是一片素白,就连高风一家子身上也披麻戴孝,看起来一片肃杀凄凉。
尤其这时候天气也冷了。一阵晚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来,饶是高风这样的壮汉也被冻得一个激灵。
顾采宁看看身边依然一脸悲痛的男人,她捡起几块炭扔进炭盆里,然后伸手握住他的大掌:“爷爷人已经走了,现在你再伤心也没用。眼下,咱们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让爷爷在九泉之下知道咱们一直过得好好的,他才能真正安心。”
“我知道。”高风点头,“只是家里突然少了个人,而且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我怎么都觉得不习惯。往常这个时候,爷爷他应该在院子里咳嗽才对,然后瞳瞳和晚哥儿都陪着他——对了,瞳瞳呢?”
他突然反应过来,顾采宁也眉头微皱。
“这些天瞳瞳一直陪在爷爷的棺木边。今天咱们出殡的时候,它也是跟着咱们一起走的。然后等回来的时候,我就没有看到它了。”
高风立马叫来家里的小厮。“你们去坟地那边看看。”
小厮出去一趟,回来禀报:“老爷,瞳瞳的确就在老太爷坟边上,正团成一团缩在那里呢!小的想把它给叫回来,它却不理。小的想用强的,它就跑,小的都捉不到它!”
“那就随它去吧!”顾采宁道,“狗都是有灵性的。它跟在爷爷身边,早已经和爷爷成为一体。现在爷爷被埋在那里,它当然也要跟过去。这是它的一片忠心,咱们不能辜负。”
“我知道。”高风点点头,他就吩咐小厮,“你们带人去坟边给它搭一个棚子,安排之前伺候老太爷的人每天给它送饭,工钱还和之前伺候老太爷的时候一样算。”
“是,小的知道了。”小厮连忙点头,就连夜安排人去给瞳瞳搭棚子。
接下来几天,小厮也都会端着做好的饭菜给瞳瞳送去墓园,而且每天都不重样。
他这么殷勤的来去,才三两天的功夫就叫全村人都看到了。
大家都不禁感叹:“活着的时候孙子孙媳妇就孝顺得很,现在死了,就连狗都这么仁义,一直守着他,王瞎子这辈子真是值了!”
只有田氏听说后骂个不停:“就一个外头捡来的老头子,白吃白喝的养了他十多年还不够,还给他配条狗。现在人都入土了,你还跟养人一样养着一条狗!一个畜生,也配配个人在身边伺候?有这么多钱和人,拿去找我儿肯定早已经把人给找到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难道不比一条狗金贵?高风你个黑心肝的,以后你肯定会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就连年三十这一天,她也没停止咒骂。
一开始她还在村子里骂,结果被晨丫头一颗石子打中脸教做人。然后她就缩回去自己家里,每天关起门来骂骂咧咧。
既然听不到也看不到,高风就把她的咒骂当做发疯,根本就不予理会。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他是我弟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而如果真敢把他怎么样的……那也是咱们惹不起的,我也不用白费那个力气。所以,就随便他们去吧!咱们不用管。”
他就真的不管了,只认认真真的准备过年。
因为王瞎子过世,他们家这个年过得格外清净。年三十这一天家里也只是摆了一桌素宴,大家吃过后就靠在一起守夜。
没有鞭炮,没有红对联,大家只是清清静静的围着火盆一起思念王瞎子。
整个村子里也清净得过分。
毕竟大家伙都是受了高风的提携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的,所以如今高风一家给王瞎子守孝,其他人家虽然不用跟着守孝,但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高风一家触霉头。虽然其他人家都是大鱼大肉的庆贺,但等吃完年夜饭他们也没有点烟花爆竹,也一家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最多不过给家里的孩子点两个小爆竹玩玩,也就算了。
如此一来,大家守到半夜,等到新年来到,也就回房去睡觉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一早,一阵喧闹声突然打破了村子里的沉寂,让原本清清静静的村子里多出来一份异样的热闹。
高风早早的就起来了,正带着晚哥儿在给王瞎子擦拭牌位。听到外头的动静,他的身形晃都没有动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任何迟滞。
晚哥儿也是一样。
外头的顾采宁则是带着两个女儿去收拾王瞎子的屋子。
年前的时候,王瞎子的房间依然保持着老样子,这也是他们一家人商量好的。
“不管怎么样,先让老人家陪我们过完年吧!他都已经和我们一起过了这么多个年了,现在这个年也是一定要过的。”
所以,他们留着王瞎子的房间,以及王瞎子的所有东西,就仿佛老人家依然还在世,只是太累了不愿意出门受冻一般。
只是现在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他们必须重新启程,面对现实了。
但东西还没收好,王三媳妇就又急匆匆的来了。
虽然现在已经成了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手下也有儿子儿媳妇伺候,甚至现在他们家里也请了几个丫鬟小厮做工。但每次有事来顾采宁跟前,王三媳妇还是习惯自己出动。
所以现在敲开高风家的门,看到顾采宁出现在眼前,王三媳妇就赶紧拉上顾采宁的手:“宁娘,你快出来看!”
王三媳妇虽然是个粗俗的村妇,但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所以现在她死活拉着她朝外走,那肯定是出事了!
顾采宁毫不犹豫的跟着她朝外走去。
再往前走几步,她果然看到一队人马正大摇大摆的闯进村子里。
那是一伙盛装打扮的人马,每一个都穿着丝绸衣裳,骑着高头大马,一个个趾高气昂的,看起来气势还真不弱!
而在这群人当中,顾采宁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拥在当中的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得意的人——高天赐。
上次见到高天赐,他还是披头散发,身上随便披着一件破旧得不像样的麻布袍子,跟个要饭的没两样。但是现在的他也已经被换上了裁剪合适的锦衣,一头油乎乎的乱发也清洗得干干净净,还梳理得整整齐齐,头上别上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子。
他的人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坐在一抬软轿上,正被人稳稳抬着朝前走。
乍一看去,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前呼后拥的,真有几分富贵公子的味道了。
只可惜,顾采宁一眼就看出了蜷缩在软轿上那副正在瑟瑟发抖的身躯。
“呵。”她冷笑一声。
王三媳妇悄悄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任何惊讶亦或是疑惑,她反倒更疑惑了。
“宁娘,你就不好奇吗?高天赐那天才被人给拖走,怎么今天他就这样了?”
“不用好奇。就以他们母子遇事就嘚瑟的德行,他们马上就会自己跳出来把事情说出来。而且……”顾采宁嘴角轻扯,“一看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迟早要散的,没什么可好奇的。”
说完,她就转身回家了。
王三媳妇见状,她也就不再多看。她现在也不是没见识的人。既然顾采宁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了兴致,就牵着小孙子回家了。
等顾采宁回到家里,高风才和晚哥儿一起出来了。
“高天赐回来了。”顾采宁这才对他这么说了句话。
高风点点头。“哦。”就当做是知道了。
夫妻俩顿时转移话题,直接将这个人抛诸脑后。
但现在的田氏已经高兴疯了!
她的儿子回来了!而且是在新年第一天,穿着锦衣华服,被一群人毕恭毕敬的送回来的!安然无恙的那种!
“我的儿啊!”
看到高天赐完整无缺的被放在自家院子里,田氏激动得眼角冒泪,她赶紧扑过去抱住他就不肯再撒手。
高天赐嫌恶的推开她。“娘,你注意点。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啊?身份?什么身份?”田氏不明所以。
高天赐眼中浮现一丝惊慌,他赶紧扭头吩咐抬轿子的小厮:“先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再把我送进去躺着。还有,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然后你们就可以去买砖头木材来给我家盖房子了。”
“是。”小厮连忙答应着,就见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抱着几个大包袱进了高天赐的房间。
不多大会,丫鬟们出来,她们一起扶着高天赐将他送进了房间里。
送高天赐回来的人也都纷纷出门,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田氏赶紧跟着高天赐进屋。
而等一进去,她都被眼前所见给愣住了。
“这里……这是我家吗?”
原本破破烂烂的屋子,现在里头却被收拾得干净整齐,床上、桌上都铺上了丝滑鲜艳的绸缎,高天赐腿上也盖着一床绸被。
这模样,简直和富贵人家的内院差不多了!
此时丫鬟已经给高天赐换了居家的衣裳,然后将一壶热茶,几样干果放到旁边的矮桌上。
然后她们就齐刷刷的屈身行礼:“大公子,奴婢先去给您做饭。您要是有事就叫一声,奴婢立刻过来。”
“嗯,你们去吧!”高天赐摆摆手,神态淡漠从容。
丫鬟们就鱼贯出去了。
田氏则是慢慢的挪到高天赐身边。
“儿啊,这个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是去哪拜了个干爹?”
“娘你想多了。就我这样,谁还瞧得上我?”高天赐懒洋洋的回应,“我这次之所以能这么风光,全都是因为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玉佩。
田氏一眼就发现了。“这不是当初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一块吗?可后来你说被人给抢走了!”
“没错。当初我让高进他们去帮我教训一下顾宁娘那个臭表子,结果谁知道他们那么没用,没把人教训到不说,还反被人给教训了!回头他们把火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把我随身的玉佩都给抢走了!这块玉佩可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我挂着炫耀好多年了!后来被他们抢走了,我出门见人都觉得没面子。”
“不过,谁能想到,因祸得福。高进把玉佩拿去当铺里当了,然后这块玉佩兜兜转转的,竟然遇到了认识它的人。然后那些人就顺着这条线找过来,就找到我身上了!”
高天赐得意洋洋的说道:“年前那群人过来咱们家里,也不是打劫,而是太急着把我带回家了。其实他们把我带走后,就问了我许多问题,我都回答了。然后他们就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态度,给我梳洗打扮,给我好吃好穿,还拍了好些丫鬟小厮来伺候我。他们还说,马上要带我去京城认祖归宗呢!”
田氏听到这话,她立马脸色刷的一变。
“你是说,是因为这块玉佩?他们把你当成这块玉佩的主人了?可是,这玉佩一开始是我从风哥儿身上——”
“娘!”高天赐连忙打断她,“这块玉佩是我从生下来就戴在身上的,这点没错吧?”
田氏怔怔点头。“是这样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这就是事实。回头他们要是问起你来,你也这么和他们说就行了。咱们可没有说谎,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高天赐拔高音调。
田氏却还有些担忧。
“可你和风哥儿年纪差好几岁呢!风哥儿他也人在村子里,这事迟早要传进他耳朵里去的。等他知道了,回头来戳穿你,那可怎么办?”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我早和他们说了,那个野种才是你亲生的。但是因为你看我是从外头捡来的可怜,所以偏疼我一些,他就吃醋了,再娶了媳妇后被媳妇挑唆,死活要分家。我就让他把所有家产都拿走去做生意,然后咱们母子俩相依为命,甘守清贫。回头他们要是真找过来,你也这么说。咱们一口咬死了事实就是这样,那任他们和县太爷还有知府老爷关系再好,那些人也管不到京城里的事情去!”高天赐低声交代她。
田氏听完儿子的吩咐,她还是害怕。
“儿啊,这个……”
“娘,你可得多为我想想!”高天赐马上又沉下脸,“我活到这个岁数,人还瘫了,这辈子要是没什么奇遇,我就废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现成的机会送到眼前,而且还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咱们要是不抓紧的话,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总不会希望咱们母子俩后半辈子都住在这个鬼地方,靠着捡别人吃剩的东西过活吧?”
她当然不想!
她的儿子是富贵命,本来就该安享这样的好日子才对。之前那些苦日子她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了!
田氏顿时心一横。“我养了那野种那么多年,现在这个就当做是他对我的报答了。反正现在他们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那就更不该来和咱们争抢才对。”
“就是!”高天赐连忙点头。
母子俩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阵低低的敲门声,随后丫鬟温柔的声音响起:“大公子,饭菜好了,现在奴婢给您送进来吗?”
“送进来吧!”高天赐马上又恢复了他高高在上的模样。
然后房门才被推开,几个丫鬟将几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给送到高天赐案前。
这些饭菜不仅做得好看,吃起来更是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田氏好久没有吃到第一手的饭菜,而且还是一直被人伺候着,她简直幸福得都要哭了。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吧?我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盼到咱们母子俩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了!”
“这还只是开始。我已经吩咐他们去采买材料回来盖房子了。回头咱家的房子会比高风他们家的更高更大,就连村长家的都比不上咱们的!再等我去了京城,我还要娶一个京城的大小姐做媳妇。那样,我就彻彻底底的超过了高风,把他们一家子都能踩在脚底下了!”高天赐一边享受着丫鬟喂饭,一边趾高气昂的描绘起未来的蓝图。
田氏听在耳朵里,她也跟着直点头。
但是马上她回过味来,就发现不对了。“儿啊,你是打算一个人去京城?”
“那还用说?我不是都已经叫人来给您盖房子了吗?等新房盖好,您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头住着吧!丫鬟什么的我都会给你安排好,保证让你吃穿不愁。”高天赐倒。
“那怎么行?咱们母子俩在一个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你哪离得开娘的照料啊?而且京城那么远,你又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还是咱们娘俩一起去吧!”
高天赐脸一沉。“你一个乡下妇人,你懂什么规矩?去了京城,你只能拖我的后腿,那还不如不去!我去了那里是要认祖归宗的,我还要娶媳妇生儿子,我忙着呢,哪有空收拾你的烂摊子?你就别去给我惹麻烦了!”
田氏顿时眼泪都在眼圈里直打转。
“那、那我不去了还不行吗?其实乡下住着也挺好的,好歹自在。”
“可不是吗?”高天赐这才放软了语调,就回头示意丫鬟继续给他喂饭。
一边吃着饭,他还忍不住的在丫鬟身上摸了好几把。
丫鬟被摸得嘤咛不断:“大公子,您别这样,还在吃饭呢!”
“吃饭怎么了?之前吃饭的时候你也没少被我摸啊!而且本公子不仅要摸,等一会吃完了,我还要睡你呢!你只管好好的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等回去京城,我让你给我做小妾!”高天赐却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丫鬟听到这话,她顿时没了反抗的劲头,只乖乖的给他喂饭,身体还主动往高天赐那边送了送。
另一个布菜的丫鬟见状,她也慢慢的往高天赐那边蹭过去,将自己细软的身体在高天赐身上来回摩擦起来。
这一幕看得田氏一脸欣慰——她的儿子就该过这样的日子才对!
现在有了这么多丫鬟陪儿子,马上她就要添一堆孙子。再等儿子娶了京城里的媳妇,她的孙子那还用说?肯定比高承那小王八蛋还要好得多!
她刚想到高承,高天赐就发话了:“对了娘,一会咱们去大哥他们那边,把承哥儿给接回来吧!”
“接他干嘛?那小王八蛋一颗心早就已经偏到咯吱窝去了,在他心里,那野种才是他亲爹,咱们都不是他的亲人!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接回来也没用!”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儿子。以前咱们是没钱,养不起他才把他寄养在大哥家的。现在既然咱们已经比大哥一家更富足了,我哪能不把我儿子接回来?当然,回来还是不回来,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咱们不勉强。反正我这个当爹的已经把我该做的都做到了!”
田氏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在找机会去向高风一家炫耀呢!顺便,也是狠狠的打高承这个嫌贫爱富的小杂种的脸!
叫他们之前仗着有权有势欺负他们,叫那小兔崽子为了钱连亲爹亲奶奶都不认!现在他亲爹比大伯更有钱有势了,小兔崽子看到了还不摇着尾巴主动跑回来认亲?
被高风一家子踩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他们踩回去的时候了!
“嗯,咱们的确该这么办。”她连忙点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高风一家子悔不当初的嘴脸了!
然而……
等到他们母子俩都穿上锦衣华服,摆出最大的架势浩浩荡荡来到高风家大门口的时候,却见高家大门紧闭。他们的人过去敲了半天门,高承才腰上扎着一条麻布慢悠悠的出来了。
“多谢父亲大人美意,不过孩儿马上就要去白鹭书院读书,白鹭书院在整个天朝都很有名气,所以孩儿就不跟您走了。而且孩儿已经习惯了大伯家里的环境,反正过完元宵节就要去书院,那孩儿就不劳动父亲大人为孩儿来回折腾。孩儿就继续住在大伯这里好了。”
他一开口就是拒绝。至于高风一家人,他们根本就没出来见他们!
高天赐和田氏母子俩存了一肚子的威势都没处发泄,母子俩心里都憋屈得不行。
“高承,你可要给我想好了!你爹我马上可是要去京城了,认祖归宗,以后我都不姓高了!你要是不跟我走,那你可改不了姓,那你就一辈子都是高家人,可成不了人上人了!”高天赐咬牙切齿的威胁儿子。
谁知道,高承听到这话立马双眼大亮。
“孩儿觉得高这个姓挺好的,不想改。当然,爹您如果想改那就改吧!如果因为改姓,咱们父子彻底断绝了关系,那也只能说是咱们命中就没有多少父子缘分,孩儿认了。”
高天赐被他淡漠的话语给刺激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还没完呢!
马上高承又补充一句:“当然,如果真要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那还请爹您在离开之前将欠大伯的那份孩儿的抚养费给了。从此以后,咱们父子就能彻底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好!”
儿子嘴皮子这么利索,高天赐发现他都说不过他!
到最后,他气得直接甩手。“你想和我断绝关系是不是?我就遂了你的心愿!来人,把东西搬上来!”
本来他是准备着在高风一家子出现后,就让人搬出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好好闪瞎这群人的眼的。结果高风一家子根本都没出来,那么现在他就改换方法,把这些金银珠宝当做是高天赐的抚养费,直接扔了出去。
“这么多够不够?”
“够了,算上利息都绰绰有余。既然如此,孩儿就代大伯谢过父亲大人了。以后父亲大人到了京城千万要好好生活,不要记挂孩儿,孩儿和大伯一家会过得很好。”高承连忙拱手行礼,才回头招呼人这一箱金银珠宝给抬了进去。
然后他自己也走进去,再转身,关门,走了!
高风家大门口瞬时又变得空荡荡的一片,连个理会高天赐母子的人都没有。
高天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田氏也傻眼了。
“儿啊,这个……现在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去宗族里,让他们把高承除名!反正该给他的养育钱我都已经出了,这个儿子我不要了!”高天赐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冲着抬软轿的小厮咆哮,“你们还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平白的被人恶心吗?一个个白吃了我那么多饭,连活都不好好做,回头我就把你们买到西北做苦力去!”
小厮们赶紧抬上软轿转身就跑。
高天赐母子的这一场闹剧很快宣告结束。
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高风家里,看着高承带回来的这一箱珠宝,高风一脸深思。
“你爹嚎叫着要和你断绝关系,其实这只是他用来吓唬你的手段。”
“我知道啊,可我当真了。而且我真的觉得,和他断绝关系是好事,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抓住了。”高承慢条斯理的回答。
一年过去,这孩子又长了一岁,心性也更冷漠了。
高风闻言,他就不再多说。“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情,你自己拿定主意就好。不过,这些东西……”
他看向那一箱沉甸甸的珠宝。
高承这才面露笑意:“这几年大伯大伯母为了养育侄儿,在侄儿身上投入了大量的钱财和人力,可是侄儿年幼,只能默默承恩。现在既然我亲爹主动拿出来这些酬谢,那么大伯大伯母就安心收下好了,这本来就是你们应得的。”
这的确是他们应得的。而且这些年他们花在高承身上的钱又何止这些东西?
高风就点头。“好。”
高承终于低出口气,赶紧的行个礼退下了。
等他走后,顾采宁才走上前去打开了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晨丫头姐妹俩也过来在里头淘弄了一番,姐妹俩顿时惊呼:“爹,娘,这里好东西真多!”
“看到了。”顾采宁颔首,但她只是大概扫了眼,就走到高风身边,“看来高天赐还真是遇到一个大户了。不过,你就没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群人都是冲着我来的。”高风沉声说。
顾采宁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
狙击手的直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她一向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高风做了多年斥侯,在对事情的根源发掘上也有着惊人的敏感度。
而现在,他们的直觉又重合了。
那就说明,这不是直觉,而是事实!
顾采宁心念一转。“刚才我听高天赐说了,他要回去京城认祖归宗。那我没料错的话,应当是你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
“嗯,我想到了。”高风点头。
表情平淡,语气也是一样的平淡,看不出一点的波澜起伏。
“可我记得,当初你和我说过,你之所以一直留在村子里,就是在等着你的家人过来找你。”
“那是以前。可是自从有了你和晨丫头他们之后,我就改变主意了。”高风说道,“我突然觉得,村子里的生活挺好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那什么亲生父母,找回来后又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和事,我不想再多掺和。所以,高天赐想要就给他吧!正好我们互换,各自安好。”
说完,他又对顾采宁吐出一句:“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察觉到了,这群人来意不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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