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原本还在闲庭信步。
现在闻听此言,他都眼前一黑,脚下差点站不稳。
“快,去吴尚书府!”
他虽然和太子来往得多,可论身份,他不过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人家吴尚书却是朝中大员,大家在宫里见到了,他还得给吴尚书三分脸面呢!
结果现在,顾采宁居然就直接打上别人家门去了?
这个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她怎么就这么嚣张!
然而,顾采宁她就是这么嚣张了!
一个她,身边带着晨丫头晓丫头姐妹俩,在汝南王府里就所向无敌,那些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护卫们根本就拦不住他们。至于那些暗卫?晓丫头更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然后拉开弹弓一颗石子飞过去,悄无声息的就把人给解决了。
解决了阻拦的人,她们顺利的走出汝南王府,继续提着尸体在京城的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一直走到吴尚书府大门口。
在她们母女三个在前头领路的时候,她的五位小姑子则是胆战心惊的跟在后头。荆芙早已经被眼前的变故给吓得魂飞魄散,一路只管机械的抬脚跟着顾采宁往前走。其他几个小姑子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跟着顾采宁朝前走着,可她们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顾采宁想干什么。
甚至,想想荆芙今天杀了人!她们心里依然害怕得不行。不知不觉,一股压抑忧伤的情绪从她们身上流淌出来,虽然没有哭出声,但这份忧伤却和吴公子的鲜血一样撒了一路。
过度的忧伤压抑迅速感染了四周围的人物,这样的状况自然吸引了沿途百姓们的注意。
京城乃天子脚下,无论哪里人都多。尤其现在大白天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因此一看到这样的状况,大家也都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只是一路跟着,他们也疑惑了一路。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大白天的,怎么有个女人提着个尸体在大街上走?而且还气势汹汹的!”
“是呢!她身后那几个女人却都脸白得跟个鬼似的,有几个简直都跟死人一个样了!”
“该不会,这女人是个江洋大盗吧?这些人都是被她打家劫舍弄到手的?”
“得了吧,江洋大盗敢大白天的在京城大街上走动?”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大喊出声:“我想起来了!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位,她不就是汝南王才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庶长子的媳妇吗?她身边两个小丫头是她的闺女!”
“呀,还真是她!”
可是,知道顾采宁的身份后,他们就更想不明白了——这位汝南王的儿媳妇,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而且这个女人……好吧,现在他们都不敢将她称为女人了,因为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女人!
手里拖着一个新鲜的尸体,鲜血滴了一路,她却仿佛根本不知道一般,只管大踏步的朝前走。而且,从她的头顶到脚底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深浓的黑雾,这黑雾又阴又冷,让人光是看着心里就不停的打寒战,他们根本就不敢靠她太紧!
这个人给他们的感觉就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夺命恶鬼,现在正气势汹汹的杀向地狱之门,打算推开大门,吞噬一切!
大家伙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和他们拉开距离,只敢远远的跟着她们。
这一跟,就跟到了吴尚书府。
到了尚书府门口,顾采宁把尸体一扔。“晨丫头晓丫头,上去敲门。”
“是!”
两个女儿赶紧过去敲几下门,尚书府的门房就出来了。
只是,一看来人是两个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他就拉下脸:“你们谁家小孩?赶紧一边玩去!”
“我娘要找吴尚书吴大人。”晨丫头却不卑不亢的回答。
门房一脸嫌弃。“我们大人行得正做得直,从不在外拈花惹草,你们就死了这条污蔑他的心吧!你们俩也赶紧给我滚,不然我可就要叫人来赶了!”
他直接把她们母女几个当做上门来讨好处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顾采宁冷笑:“你确定要把你家公子的尸体拒之门外吗?”
门房顿时拉下脸。“哪来的疯婆娘在这里瞎胡闹?我家老爷有儿子,不需要你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野种来充数——咦,三公子?”
当目光瞥向顾采宁那边,看到被她高高举起的那一句尸体,门房脑子里也嗡的一声,刚才还气势十足的呼喝立马变调。
顾采宁继续高举着尸体,脸上还嗪着一抹冷笑。“现在,你可以去把你家老爷请出来了吗?我是真有要紧事要和他说。”
“我我我……我这就去!”
门房赶紧转身。然而他早已经被那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吓得双腿发软,他心里告诉自己要赶紧转身,赶紧去向吴尚书通报这个消息,但是他艰难的挪动一下身体,立马左腿右腿绞在一起,整个人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只是他也不敢耽搁,赶紧就手脚并用,拼命的朝前爬去。一边爬,他一边扯着嗓子喊:“老爷,您快来呀!三公子他死了!人就在外头!老爷!”
凄厉的呼号响彻整个尚书府,很快就惊动了满院子的人。
吴尚书身为当朝二品大员,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身份显赫。想要和他攀关系的、求他帮忙走门路的人数不胜数。就在今天,尚书府内外还挤满了人呢!
这些人一听到门房的嘶嚎声,他们瞬息全都被惊动了。
很快,尚书府内一阵地动山摇般的脚步声朝门口涌来。很快,吴尚书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过来了。
顾采宁依然高举着吴公子的尸体没有放手,因而吴尚书才刚走出来,他就看到了儿子的尸体。
他立时怒火中烧:“来人,将这个恶妇拿下,乱刀砍死!”
“有本事你们就来砍死我。不过在砍死我之前,你最好做好你这个儿子的尸体已经被剁成肉酱的下场。”顾采宁冷声说着,手中突然亮出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吴公子身上。
吴尚书脸色微变,他忙对已经往外冲去的护卫们喝道:“你们回来!”
护卫们赶紧收住脚,吴尚书又冷冷看向顾采宁:“你是哪里来的恶妇,竟敢杀了我儿子,甚至还上门来炫耀?你可知道,你已经触犯了我天朝律法,你必死无疑!”
“是吗?可你儿子之所以会死,那是因为他大白天的不干正事,却偷偷潜入汝南王府后院女眷的住处,想要轻薄府上的女眷。被我们发现之后,我们就把他给打死了。这样的极恶之徒,我打死他要是还需要赔命的话,那这个天朝律法就绝对不是为民做主的律法。”顾采宁慢悠悠的道。
“胡说八道!”吴尚书立马呵斥,“我儿从小饱读诗书,通晓圣人教诲,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
“你要是不信,那大可以沿着这道血迹找回去,你就会发现,血迹的终点的确就是后宅闺房。”顾采宁道。
吴尚书冷笑。“那又如何?我儿从小身边就不缺貌美的丫鬟,那他又怎胡犯糊涂做出这等事?我看,要么就是你们自己不检点,勾引我儿;要么就是你们设了什么毒计,故意陷害我儿!”
真不愧是当尚书的,这脑筋转的就是快。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说出来好几种可能。而且每一种可能的原因都落在了她们身上!
反正,他的儿子一定是无辜的!
对于吴尚书的说法,他身后那群人自然连声附和。甚至就连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都点头道:“可不是吗?人家吴公子可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了?他至于跑去别人府上干这种事情吗?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荆芙几个人站在顾采宁身后,听着这些人的越发污浊的说辞,感受着无数道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还有四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她们觉得好像有千万根针扎在身上一般,疼得她们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只是,这样的情形她们其实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只是每次的场面都没有这么大罢了。既然之前的每一次她们都挺过来了,那么现在这一次,她们也依然咬牙坚持着。
毕竟,前头的顾采宁还没有投降不是吗?
不管这些人嘴里都有些什么说辞,顾采宁根本不屑一顾。等他们都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淡声道:“不管什么原因,你儿子一个大男人,独自闯入后宅女眷的地方就是不对!他要是被人勾引的,那就说明他这个人就是好色,是个无耻之徒;如果他是被我们设毒计陷害的,那也只能说明他蠢,连一点小小的阴谋都看不出来,他活该去死!”
“你!”
吴尚书被她理直气壮的话语气得双眼直瞪。
他在官场上也算是无往不利了,在皇帝跟前也一向对答如流,皇帝都夸过他思维敏捷,有大将之风。结果现在,面对眼前的顾采宁,他却发现他无法反驳了。
“你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想方设法的往我儿身上泼脏水!”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这等阴险狡诈,不要脸皮的女人,本官一定不会放过你!不然谁知道你们这群女人又会祸害多少无辜男儿?”
哟哟哟,这么快就已经给他儿子盖章,认定他是个无辜的小男孩了?
顾采宁冷笑不止。
这时候,尚书夫人也听到消息赶出来了。
当看到顾采宁手里的尸体,她身体一颤,凄厉呼喊一声:“我的儿啊!”
就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夫人!”吴尚书见状,他心痛不已,霎时又怒火中烧。怒火冲天之中,他放声大喊,“来人,将这群恶女都给本官拿下!不论生死!”
他现在是打算直接弄死她们!
护卫们得令,立马冲上来将顾采宁一行人团团围住。
顾采宁也一声令下:“布七星阵!”
晨丫头晓丫头闻言,她们立马反应过来。荆芙几个也早在这姐妹俩的训练下有了条件反射,她们迅速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抓住手头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迅速组成阵法。
当这些护卫朝她们扑过来的时候,她们挥起手里的棍子前去抵挡,居然还真给把第一波攻势给挡了回去!
上头的吴尚书见状,他顿时心中大凛——这群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女人,居然还真有几分本事?
这个认知却更给他心头的怒火火上浇油。
“你们全都给我上!要是能活捉一个,赏银十两。弄死了也行,一具尸体五两银子!”
护卫们一听,他们顿时干劲十足。
然而晨丫头姐妹俩听了,她们也欢喜的大叫:“原来我们还值这么多钱啊,太好了!现在只要坚持下来,我们就是赚到!”
然后,她们也更加卖力的反抗。甚至不多大会,她们还从护卫手里抢过刀剑,反砍向这群人去了!
虽说荆芙几个人也都各自挂彩了,可尚书府上的护卫们却也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这个进展又大大震惊了所有人。
“这群女人居然这么厉害?竟然连尚书府上的护卫都打不过她们!”
吴尚书更是一脸铁青。“来人,去把府上的护卫全都叫出来!”他放声高喊。
管家闻言,他有些犹豫。“老爷,这样不好吧?大白天的,咱们可不能公然杀人啊!”
“我让你去你就去!”
“那个……”正好这个时候,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厮立马跑过来,“老爷,京兆尹府上的官差到了!”
管家赶紧道:“老爷,刚才听说消息,小的就派人去报官了,现在官差可算是来了!”
吴尚书立马昂起头:“所有人都住手!”
等尚书府的护卫们退后一步之后,他得意洋洋的对顾采宁道:“恶女,你们犯了杀人罪,本官已经报官。现在,你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不然当心自己死无全尸!”
他开始用顾采宁刚才威胁他的话反过来威胁她。
顾采宁嘴角轻扯。
尚书府的管家早已经主动朝着官差那边走了过去。
结果谁知道,官差大步走过来,就朝着吴尚书一礼:“尚书大人,方才汝南王府上有人报官,说贵府三公子在王府上喝多了酒,不顾劝阻闯入后宅,抓住女眷就要猥亵。女眷反抗之际,他自己脚下一滑,摔死了!世子被此事吓得昏死过去,现在还没睁开眼呢!汝南王很是生气,想请您去给他一个交代。”
轰隆隆!
头顶上仿佛滚过一阵惊雷,吴尚书,连同他身后那一群尚书府上的客人们,以及尚书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惊呆了!
“原来,吴三公子还真是死在汝南王府上的啊!”
“他也真个淫辱女眷了!”
吴尚书更是没有想到,这官差居然不是来抓顾采宁,而是来抓他的!
他的儿子死了,他还没找人要交代呢,这弄死的人家居然还反过来要朝他要交代?还有没有天理了?
汝南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胆了?
吴尚书再度火气四溅,他立马喝道:“汝南王呢?你让他来见我!”
“启禀尚书大人,汝南王已经前往京兆府衙门了,他和证人在那里等着您。”官差回答。
“我的天,还有证人啊?那就是说,这事是真的?”又有人小声道。
吴尚书心里开始痛骂——汝南王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还先摆了我一道?原本我没打算把你给牵扯进来的。可现在,既然你先不仁,那你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当即点头:“好,去就去!我儿死得冤枉,本官今天一定要给他讨还一个公道!”
说罢,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转移目的地来到京兆府衙门。
现在的京兆尹已经快要哭死了。
又是他们!那对乡下来的夫妻!
八年前他就被他们摆了一道,差点没赔掉一条小命。后来他死活要调换官职,就算降级也无所谓,却迟迟无果!原因很简单——这个京兆尹根本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没谁乐意干!既然他干得还不错,那自然就还让他继续干下去了。然后他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然后,他就和高风顾采宁夫妻来了一个重逢。
而且这一次的阵仗分明比上次还要大得多!
上次不过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一点打架斗殴,虽然难办但最终也还是把事情给解决了。可是现在这一次……那可是汝南王府和吴尚书府对上了啊!
汝南王一直跟随在太子身边,吴尚书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这两个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不是一直相处得不错吗,可为什么现在却对簿公堂了?
京兆尹很想问问清楚。但看看从进门开始就剑拔弩张的双方,他还是默默的选择了把话咽回肚子里去。
当吴尚书过来之际,他看到汝南王府上的管家定定站在那里,管家身后还沾着五个和吴三公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和他目光对接,这几个年轻人赶紧别开头,但双脚却还稳稳的站在那里不动,他顿时心就凉了。
“尚书大人,您请旁边耳房里坐。断案子这种事,让下官等人来就行了。”京兆尹对他无比的客气。
但吴尚书已经开始觉得手脚冰凉。
他强撑着点点头,去了左边的耳房里休息。看看对面的耳房,里头隐隐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传来,想来汝南王就坐在那里。
慢慢落座,他不由握紧拳头,心里五味杂陈。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堂审开始。
说是审案,其实完全都是汝南王这一方在说。毕竟事情是发生在汝南王府上,目击者也全都是王府上的丫鬟小厮。唯独五个不是汝南王府上人的人,就是那五个今天和吴三公子一起上门做客的少年。但是这些少年也都众口一词——
“其实刚开始过来的时候,吴三公子就叫嚷着要让五姐儿过来陪他,还说什么今晚上他就在王府住下了,让五姐儿伺候他!世子一再解释,五姐儿已经被大少夫人要过去了,不能过来伺候,他还一脸不高兴,但好歹没有再多说什么。结果没想到,喝过几杯酒后,他借口去如厕,人却悄悄的跑出了世子的院子,直接跑到后院去找五姐儿了!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口中的五姐儿,自然就是荆芙。
听他们都说完了,京兆尹就召唤荆芙。
荆芙呆呆的站在那里好久,一直到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五姐儿,该你了。”大姐姐推她一把。
荆芙乖巧的抬脚就走。
顾采宁却拉她一把。“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如实交代,不用害怕。有我们在呢!”
荆芙点点头,他走到京兆尹跟前跪下,就一五一十的交代起事情。
她的说辞和方才跟顾采宁说的没有两样,也正好和其他证人的供词对上了。
一切证据链都契合得恰到好处,找不出一丝漏洞。更何况,现在还有五个平时和吴三公子交好的人站出来作证,这就更证明了这件事是真的!
这样一面倒的局势却让京兆尹心里很不安。
汝南王这么做,他是打定主意和吴尚书撕破脸了!就为了王府上的一个小丫头,他举人就要和吴尚书撕破脸,而且还把事情闹得全京城皆知?
这是为什么?他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那这里头绝对就有他还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那件事情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但是想也知道,那件事情他是无从得知的。
吴尚书现在也心凉得厉害。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出现在公堂里的一天,而且还是作为被告的身份!甚至……原告人证物证俱全,说得他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的儿子辩驳!
他可怜的儿子,还那么年轻,本来未来还有无限种可能的。但是现在,他却死在了汝南王府上,死得那么凄惨,甚至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恨!
他不能认输!不然,儿子就要背负着一个淫贼的罪名下葬,以后一辈子都洗脱不掉这份屈辱了!
“咳咳。”等荆芙把话说完,京兆尹就连忙转向吴尚书府这边,“吴尚书大人,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
尚书府的管家忙道:“我们要见我家公子的小厮。他今天是和三公子一起去的汝南王府上。”
“哦,那个小厮啊!他在发现他家公子死后,大喊他也活不成了!就一头撞墙死了,尸体还在王府上放着呢!”汝南王府的管家立马回答。
他们这是在杀人灭口!
现在,他们这边唯一的证人没有了,他们又还能从哪里辩驳起?
吴尚书握紧拳头,他忍不住主动开口:“汝南王,小犬已经死了。人都走了,下官心里已经够悲伤了。现在下官只想将小儿的尸体领回来,好好的安葬了。其他的事情,本王不想再多追究,你们也只需要将那个害死小犬的丫鬟交给我们,此事就一了百了,您看可好?”
既然给儿子翻身无望,他就退后一步,放过上门来闹事的顾采宁。但是,那个害死他儿子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他要把她碎尸万段,然后送到儿子身边,给儿子陪葬!
“不行!”
然而他话音刚落,顾采宁就开口了。“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给你儿子过肩摔也只是出于自保。你儿子死了也是活该,他自找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她下手?”
有什么资格?就凭他的儿子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那么这个女人就必须死!
而且,不止那个女人,还有你!以及你的男人,连同整个汝南王府,以后我一定会找到机会,让你们全都给我儿子陪葬!吴尚书心里怒吼。
但他表面上却依然无比评价,甚至还慢声道:“大少夫人您不会因为这个五姐儿她和您的夫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所以才护短,故意想要保住她吧?”
哄!
外头人群里立马发出一阵不小的嗡鸣声。
事情闹到这么大,顾采宁这个汝南王府庶长子媳妇的身份早已经人尽皆知。但是,高风和五姐儿的关系他们却并不清楚。因此吴尚书这话刚一出口,就引起了一阵极大的轰动。
大家看看高风,再看看五姐儿,一个个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五姐儿几个人闻言,她们的身体也狠狠一个哆嗦。
然而,听到这话,顾采宁的反应却是一声轻笑。
故意向所有人昭告荆芙几个人和高风之间的关系,吴尚书他是想借此对高风进行人格侮辱。毕竟,一个庶子,他的亲娘后来又嫁人,生出来的女儿做了高门贵公子们的玩物,而且玩过她们的男人不止一个!这种事情对寻常男人而言都是极大的羞辱。
顾采宁身为高风的妻子,她自然也被羞辱到了。
但是偏偏,顾采宁根本就对这事一点都不在意!
“是啊!”吴尚书话音刚落,她就立马点头,“我男人的亲妹妹,那就是我的亲妹妹。她有事,我做嫂嫂的当然要帮她!更何况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错,一开始就是你儿子犯贱要去占她便宜,被她拒绝后还不死心,想要用强。她反抗是理所应当的,至于把人给弄死……那也并非她所愿。而且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儿子死得好!不然他要是还活着,以后肯定还会过来骚扰她,那我们迟早还是会把他给弄死,一了百了。”
这个女人!
她居然还敢当众大放厥词?
吴尚书气得口不择言:“不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小表子么?我儿肯玩她还是给她脸了!她一个奴婢,敢害死我儿,她就必须偿命!今天你们敢不把她给我,我必定让你们汝南王府好看!”
“第一,她不是尚书府上的人,所以现在我不答应把人给你,你就不能动她。第二,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一开始做错事的就是你的宝贝儿子,他的死也只能说是自找的!就算要判罚,我家小妹她最多不过打几板子蹲几年大牢也就罢了。至于赔命?根本不可能!”顾采宁分毫不让。
而且,吴尚书不是揭穿了高风和荆芙之间的关系吗?那她也干脆改口,一口一个小妹叫得无比亲热。
吴尚书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难缠?就跟个滚刀肉似的,他在朝堂之上处理过那么多对手,也没有一个和她一样难缠的!
他绞尽脑汁的开始想应对策略。
而趁着他不说话,顾采宁又继续说道:“而且,这次我们来京兆尹府上告状,是为了让吴尚书给我们家一个说法。第一个说法当然是给我家小妹的。敢问吴尚书,方才再尚书府大门口,你口口声声说你儿子饱读诗书,满脑子圣人教诲,他读的书、记住的圣人教诲就是让他去干那种事情的?还有,你这个做父亲的到底再儿子成长的过程中都对他引导了些什么?不然好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你们吴家的家教实在是太失败了!我开始怀疑,你的其他几个儿子,连同你自己,都私底下不知道干过多少龌龊勾当?”
鄙夷了他枉死的儿子不够,她居然还开始质疑他们吴家的家教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吴尚书忍无可忍,他一甩帘子走出来:“顾氏,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本官可是当朝二品大员,得到过皇上亲口赞誉的。难道说,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还不比你一个村妇的无端猜测更令人信服?”
既然他都搬出皇帝来镇压了,顾采宁就爽快低下头。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再质疑你们吴家的家教还有你和你的儿子们。”
她这话说得……吴尚书觉得他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忏悔的意思,反倒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尽的嘲讽!
只怕她的意思是已经对之前的质疑有了肯定的解答——他们家的家教就是很失败,他和他的儿孙们都不是好东西!所以,她以后不用质疑了,因为答案已经出来了!
这个贱人!
吴尚书咬紧牙关。“大少夫人……”
“好了。”
这个时候,里头的汝南王才慢悠悠的开口:“老大媳妇,既然你都认错了,那这个官司就到此为止吧!吴尚书痛失爱子,现在心情一定异常悲痛,咱们也不该指责他太多。而且吴三公子身为家中幺儿,从小被偏疼多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也不算每一家每一户的儿子都能成才不是吗?吴家另外两位公子的名声其实还是不错的,这个京城上下有目共睹。”
其实在这件事爆发出来之前,吴三公子的名声不也很好吗?
能和宋清衍在一起鬼混的人,一定是面子上很能糊弄的家伙。可是现在,他以这么不堪的原因死去,而且这件事还在转瞬之间公诸于众。
汝南王这话,其实也十分惹人深思啊!
吴尚书听到这话,他眼中的怒气果然又深浓了几分。
只是碍于面子,他不好当面发作,只能咬牙隐忍。
京兆尹一听汝南王这话,他顿时就抓住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吴尚书已经让步了,现在汝南王也分明表态不再继续追究,那就说明这个案子可以了结了!
生怕这两位又突然反悔,他赶紧抓住惊堂木重重一拍!
“如今真相大白,事实清楚,吴三公子正是被汝南王府上的丫鬟荆芙所害。只是荆芙做出此事事出有因,论罪不至死,现在本官宣判,荆芙重打三十大板,途三千里!”
“这个徒三千里我们花钱赎了。”顾采宁立马就说。
“不能赎!”吴尚书忍无可忍,放声大喝。
顾采宁才不管他,她继续大声道:“不管多少钱,我们都出。赎!”
“不行!你……”
“吴尚书大人。”这个时候,忽听高风突然开口,“您还记得博海军中的郑宏吗?”
吴尚书立马身体一僵,他不说话了。
高风就走到顾采宁身边,他看向京兆尹。“徒三千里,需要花多少钱赎?”
“呃,这个……”
京兆尹悄悄看一眼吴尚书。却见吴尚书别开头,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他又让步了!
京兆尹心中大惊,他忍不住盯着高风看了一眼。
高风大大方方的和他目光对接:“还请京兆尹大人告知我们价钱,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京兆尹心中暗叹,他忙对师爷使个眼色。师爷就道:“按照我朝律法,老弱病残,无法行使徒刑者,的确允许花钱赎买。不过这个价钱不低,一千里赎买价格为一百两,两千里二百五十两,三千里就要八百两了。”
徒刑距离越远,说明所犯罪孽越重,所以价钱高的离谱。
“好,八百两,我们出了!”顾采宁爽快点头。
汝南王闻言,他对管家使个眼色,管家就道:“小人这就差人回家取钱!”
“不用了。八百两银子,我随身带着呢!”顾采宁直接道,就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
管家嘴角抽抽。“大少夫人,您怎么随身带了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全都放在身上,不安全呢!”
“以备不时之需罢了。”顾采宁摆手,“而且我们家什么都缺,就不缺钱,八百量小意思,被偷了也无所谓。”
这财大气粗的口气,跟个暴发户似的,真让人想揍她!
汝南王眼角都抽了抽,他连忙别开头。
吴尚书更是看不下去。他沉声喝道:“三千里徒刑可以赎买,但是三十大板不行。现在还请京兆尹速速行刑,不要再拖延了!”
“是是是!”
尚书大人发怒,气场无比惊人,他小小一个京兆尹根本承受不住。
京兆尹忙不迭点头,抓起一支令签往下一扔。“行刑!”
荆芙就被衙役给拖下去,当众打了三十大板。
在吴尚书的监督下,他们分毫不敢手软。因此三十大板打完,荆芙疼得昏死过去好几次,然后又被生生疼醒过来。到最后,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几乎就只有了出得气没了进得气。
看她这样,吴尚书才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他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汝南王立马也抬脚。“回府!”
然而两个人才刚走出京兆衙门,就见衙门口正停着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看到车上的标记,他们立马认出来——这是宁王专用的马车!
宁王的身份在京城里独树一帜,就连太子都要小心巴结呢!吴尚书和汝南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两个刚才还在公堂上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立马都收起一脸的冷意,双双朝着马车那边迎过去。
“宁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吴尚书抢先一步开口。
汝南王心里暗骂他一句,脸上却笑意盎然:“这里是京兆衙门,也算是在京城里来往的必经之地。想来宁王殿下应当是有事路过吧!”
他话音落下,就见马车上车帘一抖,小厮连忙掀开车帘,打扮得无比绚丽夺目的宁王施施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吴尚书和汝南王忙不迭行礼。
“都免礼吧!”宁王懒洋洋的摆手,“本王本来今天闲来无事,打算陪王妃一起去归云楼吃饭的。只是走到半路,听说京兆衙门这边出了个大热闹,本王就陪着王妃过来看看。”
说罢,他嘲身后伸出手,将宁王妃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这次竟然是连宁王妃也出现了?
吴尚书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汝南王更是心头大震——难道说,这两个人是冲着顾采宁他们来的?
那天顾采宁去宁王府做客,回去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她和宁王妃相处不错,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交代。后来宁王妃也淡淡的,并没有再请她上门做客,他还当时宁王妃对顾采宁的表现不满意呢!
结果现在,就在顾采宁他们大闹一场之后,这两个人居然出现了?
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汝南王绝对不信他们只是过来看个热闹那么简单。
那,他们是来干什么?
可千万别说是来给顾采宁撑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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