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礼见她眼中泪光连连,顿在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
让侍卫抱走腓腓去乳母那儿,随即拉着她回了屋中,有些哭笑不得,又不说心头微弱的痛意:\"怎么突然哭了?\"
果然,他见不得她哭。泪做的人儿,格外惹人瞩目。
\"被你说哭的。\"
她才不要告诉他,是因为一时的感动而落泪。
\"好吧,哭了也就哭了,夜深了——\"
裴宴礼笑着,顺手吹灭了手边的蜡烛,意图不言而喻。
\"你说了,给我反应的时间。\"
越容因连忙捂住裙带,推开他的手,防备的躲在床幔后:\"堂堂君子,别说话不算话。\"
想起上次缠绵时,女子缠着他啼哭时,自己确实答应了给她反应的时间。
裴宴礼有些进退两难,俊眉蹙成了沟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今夜——我只好不做君子了。\"
心上人,眼前月。妄做君子,乐做小人。
他才不蠢。
床榻摇晃间,一只玉臂伸出了半寸,白的惊人,像烟雾江南的莲蓬,鱼舟子里唱罢的白面桃花,艳的婉约,偏偏又被猛的拽回。
连带着女子柔柔弱弱的呜咽也被床被盖上,消弭了声音。
\"你真是小人!\"
闷闷的声音顺着床榻的缝隙中传来,又很快被唇齿交融的声音给堵上。
直到清晨,裴宴礼一脸魇足的递给她筷子,脸上好歹带了些为人夫君的体贴之态:\"快些吃这水晶虾饺,应当是你喜欢的。\"
\"我喜欢?\"
对着铜镜照了照自己憔悴的面容,像被恶鬼吸食了精气一样,越容因冷笑的怼了记眼刀:\"我喜欢你别出现在我的面前,可以做到吗?\"
春哥儿正伺候着布菜,被娘子说的话惊的吓了一大跳,随即把唯一的一道甜品—芋头奶汤靠近了越容因面前,企图引开话题:\"娘子,这道芋头奶汤很是香甜,您尝尝。\"
千求求,万求求,希望爷别怪娘子。
春哥儿吓的闭上一只眼,瞥了下裴宴礼,却见男子神色从容,甚至还带了点愉悦之色,簇拥着她的话:\"都说好吃,你快些尝尝。\"
\"你在这,我怎么吃得下。\"
谁料越容因还没消气,挖了一节被牛乳做的甜汤泡软的芋头倒入碗中,可怎么也吃不下去。
浑身酸痛,关节处、手腕处、唇舌里头。
还自称君子,有的人就是属狗的,见谁咬谁,连脖子也不放过。
不,是只咬她一人。
越想越委屈,她凶巴巴的戳着碗中的芋头,却怎么也不吃,硬器敲击的声音吓的春哥儿一愣一愣,她连忙借口打扫,出去透透气。
见屋内没了外人,裴宴礼自顾自的咬走了她吃了一半的芋头,还表演欲十足的叹了口气:\"味道不错,有的人不识货。\"
\"对了,你是吃不下。\"青年眼尾晕了点笑意,继续加火助力:\"昨晚喂的你这么饱,怎么还吃得下?\"
越容因扔下筷子,气到失笑:\"我看你是真不要脸,我饱了,希望你有天别因为喂人,饿死自己的宝贝子孙根。\"
说完,她气冲冲的离开屋子。
裴宴礼连忙在身后喊着:\"饿死它,吃苦的是你可不是我。\"
见女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滑稽,裴宴礼笑着笑着收回了唇角的弧度,静静的掏出袖口中的小木盒。
都说赠人玉镯,定人情缘。
阮青微送过她,周元鹤也送过她,可只有自己,才能是陪伴她一声、唯一的人。
只能是自己。
玉镯有价,可情义无价。
希望待到那日送她,可以讨的她的喜欢。
—
中秋佳节,京城中的街市遍布月亮灯、月饼的货郎卖着,潺潺的护城河漆黑带墨,却透明的倒映着两侧岸边的灯笼皎洁、橙皮黄穗的流光如水。
京州,某处偏僻的小宅院内同样热闹。
\"你不是,今晚有事,不一起过节吗?\"越容因看着抱着腓腓、吃着月饼的裴宴礼,有些焦急,偏偏语气还不能太过于明显。
\"有事也得先陪我儿子尝人生中第一次的月饼。\"
裴宴礼堵住她的话,见她瞪着自己,又笑着补上了句:\"也是陪你。\"
\"谁要你陪。\"
尽管这么回怼着,可面对裴宴礼递来一分为二的月饼时,春哥儿在一旁笑着解释:\"听闻民间夫妇二人在中秋佳节分食月饼,会一辈子白头偕老。\"
她静思了一瞬,还是接过了这一半的月饼。
对上青年由紧张转安定的眼神,咽下心头的一点酸涩之意,低眉遮住眼底一丁点的红意,缓缓的吃完了全部。
是自己,一直都打破他的美好念想。
也是自己,阻碍了他这一生有关夫君恩爱的所有期望。
\"吃完了?\"
裴宴礼挑了挑眉,\"还说对我没意思,吃的这么干净,啧。\"
说完,他咳嗽了一声,企图掩饰心头的紧张,以最随意的姿态把手中的木盒递给了眼前人:\"喏,给你的。等会我回来,最好看到它在你的手上。\"
\"这是什么啊?\"
越容因刚要打开木盒,谁料被一把按住,裴宴礼拦住她,眼色认真:\"等我回来,一定要带上,给我看,好吗?\"
他的尾音极重,几乎落在了她的心上,颤动了心房。
\"好。\"
努力压制住嗓中的颤音,她点点头,重复道:\"好。\"
她一定会带上这个镯子,一辈子不摘下。
\"我走了,晚上别等我。\"裴宴礼笑着亲了口腓腓,嘱咐她。
但她也一定要离开。
时间可能会很痛苦,但一定能治愈伤痕。
\"走吧,记得一路平安,早点回来。\"
她摇了摇手,握紧左手下的钥匙,手心冒出了湿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