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别塔之中，很少有人以剪发为生，这样的活计能赚到的能量点极少，而且一些抠门的拓荒者甚至会克扣他们的劳动报酬。
迟倾从小的头发都是自己打理的，虽然刚开始更像是狗啃，后来越发熟练之后，剪出来的头发就有模有样了，连巴扎有时候都会让他替自己剪一剪，所以迟倾对自己的技术还有挺有信心的。
从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工具箱里找到剪刀，迟倾问祁弥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祁弥揪着自己额前的黑发，“都行，你决定就好。”
于是迟倾就给只是给他简单的修了修头发的长度，露出额头之后，祁弥整个人看起来就精神多了。剪到后脑勺的时候，迟倾忽然注意到对方皮肤上几处不起眼的红点，很淡，如果不仔细看说不定就忽略过去了，“你这儿是怎么回事？有几个红点。”
“什么？”祁弥盯着面前的石头发呆，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摸了摸迟倾手指着的地方，他的眼神一暗，“……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蹭到了吧。”
蹭到？迟倾立马检查自己的袖子，“不会是我袖子上有什么东西？”
两只袖子都检查过，也没发现什么尖锐的物品，祁弥让他不用担心，“没事，不疼的。”
当事人都不在乎，迟倾只好作罢，他抓了风来吹干净落在祁弥肩头的头发，左右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剪刀放了回去。
“好了，现在看起来清爽多了。”
迟倾把祁弥带到车门旁，让他在后视镜里看看剪完头发后的自己是什么样，“还满意吧？”
后视镜里的迟倾笑容中藏着得意，祁弥学他的模样也扬起嘴角，“很满意，谢谢。”
“不客气。”
吃过晚饭之后，夜幕很快降临，巴扎安排了自己和向邮一起守夜，让其余人都上车休息，贺子宴没再闹着要和谁睡一个车，安静地守在篝火旁，等待睡意。
“你们说魏然会不会还活着？”
“没人能在离开屏蔽器的情况下存活这么久，”向邮扔了一节木棒进火堆，嘲笑贺子宴的异想天开，“连祁弥都不行，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出现在附近，魏然不过是d级，想活下去比登天还难。”
巴扎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在他瞳孔之上跳跃，“迟倾都接受了，你居然还走不出来。”
说话总是这么难听，贺子宴苦笑一声。
“原来拖后腿的是我。”
“那倒也不至于，”向邮双手垫在脑后，仰着头去看仅有一线的夜空，“最起码你是b级治疗，单体价值比迟倾高就行了，会有第二个罗尔愿意捧着你的，放宽心。”
有被安慰到一点，贺子宴撇了撇嘴，没再跟他们搭话。
空气中只剩柴火燃烧时的劈啪声，片刻之后，又多了一道脚步声，贺子宴抬头去看，“你不跟着祁弥一起睡？”
迟倾在巴扎旁边坐下，闻言盯了贺子宴一眼，“我白天睡过了，不太困。”
也不知道是他表达有问题，还是迟倾理解出了偏差，总之就是，他们二人说的都不是同一个话题，贺子宴翻了个白眼，“真蠢。”
虽然被骂了，但看到贺子宴不再像白天那样死气沉沉，迟倾还是会替他觉得高兴，“你恢复得挺不错嘛。”
“什么恢复……”贺子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语气凶狠又别扭，“……骂你你还笑，真是有毛病。”
说完，他就转身去车上了，车门被他摔得巨响。
即便是到了春天，但夜晚还是有些冷飕飕的，迟倾庆幸自己过来之前让祁弥把车上的暖气打开了，要换做他自己，可能还舍不得，毕竟汽油是要用能量点买的。
些许凉意彻底被赶走，迟倾塌下肩膀，用手撑着脸，合眼假寐。
“啊——！”
猛然响起的一声尖叫吓得迟倾一抖，他立马站起来，和巴扎向邮一起朝着声音来源跑去，那声尖叫十分突然，然后瞬间戛然而止，赶过去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已经没了声息。
“天巡！”
向邮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他口中的天巡，此刻正被一只一人多高的怪物咬在嘴里，只剩脑袋还留在外面，死不瞑目的他绝望地盯着来迟的人们，好像在控诉他们为什么不快点来救自己。
下一秒，吞不下整个人的怪物咬断了他的脖子，人头滚到了向邮的脚下。
巴扎拽着迟倾往后退，只留下向邮一个人面对这只怪物，迟倾被他一拉，清醒了过来，但说话还是有些结巴，“那个怪物……身上还有人的衣服。”
“被感染变异了，f级变种，”巴扎的脸色黑得可怕，“他什么时候受伤我们都不知道。”
被什么级别的怪物感染，变异之后就会成为同种级别的怪物，但为了方便区分，巴别塔把被感染之后转变成的怪物叫做变种。
而且这两个人这个时候应该在车里休息，怎么会出现在之前搭建帐篷的地方？巴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身后火光照亮了黑夜，伴随着怪物痛苦的嘶吼，慢慢沉寂。
贺子宴放下车窗，与他们遥遥对视，脸上满是惶恐不安，“我检查过，他们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这是怕巴扎和向邮怪他治疗的时候不仔细，连人被感染了都没发现，这致命的疏忽，让他们队里再次减员。从一开始的十人，到现在只剩他们五人，其中还要算上临时加进来的祁弥……死亡过半。
向邮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这不是他第一次亲手了解被感染的队友，但没有那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身心俱疲。
“是真的，我真的仔细检查过了，”贺子宴从车上下来，脚步踉跄，“有人被感染我肯定知道的，你们要相信我。”
向邮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知道，你别吵了。”
就像他之前说的，贺子宴是这里唯一的b级，如果真的是在猎杀过程中受伤感染，那在治疗的时候，他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再者，直到刚才分人守夜和休息之前，他和天巡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有人受伤自己没理由不知道。
“有点不对劲，”巴扎准备让迟倾去把祁弥叫起来，“如果在这之前他们没有受伤，也不可能会感染，那他们只会是在和我们分开之后出的事。”
这意味着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但只有一件事所有人都明白，他们需要马不停蹄回巴别塔，将这件事告诉管理者，让他们来处理。在野外猎杀，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情况，但很多都可以由拓荒者们自己解决，如果发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情况，那必须第一时间报给巴别塔的管理者。
这是巴别塔定下的铁律，也是在末世摸黑前行必须的谨慎。
“不明情况的感染……”贺子宴脸都白了，“是无接触感染吗？”
无接触感染，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迟倾的心都忍不住一跳，没有受伤就会被感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以后谁还敢出巴别塔猎杀怪物，指不定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巴扎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只能说不清楚。
这时候向邮犹豫起来，“万一情况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俩就是偷偷背着我们干了什么才导致感染，然后我们回去了，不就浪费了两天的时间。”
“你和他们关系最好，”巴扎侧眼看他，“你觉得他们有胆子乱来？”
向邮忽然狠下心。
“不，我们不能这么早回去，”他死死盯着巴扎，“你愿意放弃这么好赚能量点的机会，就是为了这个我们都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事？”
听到这里，迟倾终于搞明白向邮坚持留在这里的原因，原来是不舍得祁弥这只大腿，如果回去了，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一次性赚得盆满钵满，说实话，换做是其他人，估计也会犹豫很久。
在看向巴扎时，迟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挣扎，几十秒过去，他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视线忽然转向迟倾：“你觉得呢？”
“我要回去！”贺子宴抢在迟倾前面开口，“我们这次回收的能量核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在这这里待下去，如果真的是无接触感染怎么办，我们都会死的！”
巴扎不理他，还是想知道迟倾的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
“不如投票吧，”迟倾顿了一下，“公平公正。”
“行。”
巴扎拍板，“那就投票。”
贺子宴迫不及待投出了属于自己的那张反对票，“我绝对不同意留下来。”
“我选择留，”向邮沉声说着，看向贺子宴的眼神中也多了些鄙夷，“畏手畏脚永远成不了大事。”
贺子宴哼了一声，不想跟他辩驳，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迟倾，“该你了。”
迟倾其实更倾向于回去，祁弥的状态不适合在野外长时间停留，而且可能出现了无接触感染这么严重的状况，不赶紧回去报告，总感觉不太好，所以权衡之后，他投了反对票。
接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巴扎，巴扎神情凝重，眉头紧蹙，就在贺子宴觉得有希望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我同意留下。”
贺子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愤愤指着巴扎和向邮：“你们都疯了！”
二比二平，最后的决定权就落到了祁弥的手上，但祁弥现在还在休息，除了迟倾没人敢去打扰。场面一度僵持，贺子宴干脆当着巴扎和向邮的面拉过迟倾，跟他吹耳边风：“你现在去陪祁弥睡觉，顺便让他投反对票，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必须回去，明白吗？”
“拉票就拉票，干嘛说的这么奇怪，”迟倾摸了摸鼻子，“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听取我的意见。”
贺子宴恨他不开窍：“你是不是蠢，居然会觉得他会拒绝你？”
迟倾：？
为什么不会，祁弥又不是个三岁孩子，怎么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的确有劝祁弥投反对票的打算，于是就答应了贺子宴：“知道了。”
巴扎看着二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阻拦的话，但向邮不一样，他直接拦下了准备回去找祁弥的迟倾，“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他比迟倾高，此刻堵在迟倾面前，压迫感十足：“如果你让祁弥同意我们留下来，你和他拿二分之一的能量核，我们三个人分剩下的二分之一，怎么样？”
贺子宴没想到向邮还有这么一招，瞬间着急起来，但向邮的这个条件他自己听了都忍不住心动，又有什么理由去让迟倾回绝对方。
“这个……”
向邮的条件太诱人，一下给迟倾砸蒙了，他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不是，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我能左右祁弥的想法？算了算了，我把你们说的全给他复述一遍，然后让他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做决定好吧。”